紀(jì)蘇話語一出,此人當(dāng)即用力地皺起一張臉,先是干干的嗚咽了幾聲,繼而又放聲哭嚎起來,同時用力地眨巴眼睛,似是想努力的擠出兩滴眼淚,但沒有成功。
之后他便雙手握拳,虛虛地擦拭著干燥的眼角,止不住地抽著鼻子,用哽咽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在下魯?shù)婪?,父母皆是種神修道人,家藏珍寶無數(shù)……承蒙雙親寵愛,本人雖資質(zhì)愚鈍,至今也是五層煉氣士……人有旦夕禍福,至親陷落惡土,已無生存之機(jī),留下我孤苦一人……今日本欲出門看景,平白遭一大蟲襲擊,身受重傷,險些命喪虎口……還請小兄弟救我一命,送我回府!”
紀(jì)蘇面色古怪,此人這一套下來,雖然神情動作拙劣如稚童撒潑裝哭,可也是一板一眼的頗為規(guī)整,應(yīng)當(dāng)事先演練過。
他本以為這人定是個騙子,可轉(zhuǎn)念一想,這荒郊野嶺的也不像是個好的行騙之處,何況此人身上如此多寶,他自問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的,又何必騙他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人呢。
最重要的是,此人言行如此憨傻,言語之中偏又處處透露一種可為人所趁的“肥羊”之感,顯得有些矛盾。
倘若是裝傻,裝得也太敷衍潦草了些,以至于顯得真像是個傻子;若是此人真傻,傻得又太利索了點,簡直是自己支起一口鍋,然后抬著腿往里跳。
還有,他這滿身的寶貝又是從哪來的?
“他說的……該不會都是真的吧?”紀(jì)蘇忍不住想道。
隨后他又暗自搖搖頭,不管此人說的是真是假,只要不算計到他頭上來,也無須深究,只要看著就好,于是問道:“你哪里受傷了?”
魯?shù)婪蚵勓裕⒖虒⒛樲D(zhuǎn)過一邊,露出痛苦之色,似是不敢去看的模樣,兩手哆嗦著撩開衣袍,將小腿袒露出來。
紀(jì)蘇定睛一看,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他雖未見過老虎咬過的傷口,但料想在那一張血盆大口和滿嘴的尖牙下定然要血肉模糊,說不得半條腿都保不住了,可現(xiàn)在卻只看到了兩排紫紅的牙印,皮膚都未破損出血。
最重要的是,這牙印小如黃豆粒,中間還有一個明顯的豁口,似是與此人口中缺失的門牙位置相吻合。
“這老虎,想必牙口還沒長全吧?!奔o(jì)蘇輕笑道。
魯?shù)婪蜓壑樽愚D(zhuǎn)了轉(zhuǎn),匆匆將衣袍放下,蓋住了腿,口中繼續(xù)痛呼著。
紀(jì)蘇目光閃動,說道:“魯?shù)烙?,你要我送你回府,卻還沒告訴我你洞府在哪呢?!?p> 魯?shù)婪蛄⒖淌章?,嘿嘿笑道:“不遠(yuǎn)不遠(yuǎn),就在前方十里外的山洞中,只是在下腿腳不便,怕是行走不得,須得小兄弟背我回去了?!?p> 紀(jì)蘇有些意外,他來此地也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了,這期間也曾數(shù)次飛到空中,察看過周圍環(huán)境,不想竟漏掉了一處仙家洞府。
他能感覺到,對方給他挖了一個坑,正等著他往里跳,只是這坑實在過于明顯,幾乎連半點遮掩都沒有,反而引起了他的興趣。
“無妨。”
紀(jì)蘇一拍手,地上忽而騰起一片紫色的云朵,約有一張床那么大,飄到了魯?shù)婪虻拿媲啊?p> 隨著本源的持續(xù)煉化,他體內(nèi)的法力也越發(fā)深厚起來,剛下山那會只能勉強(qiáng)造出兩團(tuán)蒲扇般大的紫氣,如今這般大的一片紫云尚且都不是他的極限。
“魯?shù)烙?,請吧。”少年伸手一引,微笑道?p> 魯?shù)婪蛏焓衷谧显粕厦嗣?,目中露出一絲好奇,之后便歪著身子爬了上去,當(dāng)然,并未忘記將那黑木匣子和盛有寶珠的玉盒帶走。
紫云飄然而起,離地三尺高,跟隨在少年身旁,穿行在鋪滿落葉的深秋密林中。
“小兄弟,我這蜃海珠太重,壓的手疼,你幫我拿著吧?!濒?shù)婪蛱稍谠粕?,翹著右腿,左手抓起寶珠遞了過來。
“魯?shù)烙?,你放在紫云上即可,不用捧在手上?!奔o(jì)蘇不動,淡聲道。
過了一會兒,魯?shù)婪蛴智菲鹕碜樱氯碌溃骸靶⌒值?,我這玉佩太多,躺著硌得我腰疼,你幫我解下來吧,我腳疼不方便!”
紀(jì)蘇沒有說話,幫他將三塊玉佩都從腰帶上解下,隨手放在了他旁邊。
“我真蠢,真的,戴著這么多累贅出來,一點用都沒有,都嚇不倒一頭大蟲……”
他忽而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隨手把寶珠丟在一旁,將手腕上的鐲子和十枚戒指全部擼掉,甚至連腰帶也抽出來扔到了腳邊,任其像一條翠綠的死蛇般耷拉在紫云邊沿。
整個人直挺挺地趴著,臉埋在紫云中,一動不動的,連口氣都不喘。
紀(jì)蘇不言不語,任其自行折騰。
不一會兒,他又翻了個面,仰躺在紫云上,雙目無神地盯著頭頂?shù)奶炜铡?p> 又有片刻,他的眼中忽而露出光彩,又側(cè)起身子,右手握拳撐著腦袋,盯著紀(jì)蘇看,口中問道:
“小兄弟,你多大了?修行幾年啦?娶親沒有?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并不在意少年是否回答他。
“在下姓紀(jì)?!奔o(jì)蘇淡淡道。
見少年回了他一句,魯?shù)婪蛄ⅠR來了興致:“原來是紀(jì)小兄弟,在下小有薄名,人送雅號‘夫子’,魯夫子正是在下了,小兄弟若是沒有娶親的話,可以給老哥我介紹一個……”
紀(jì)蘇心下無語,此人似瘋似傻,說話顛三倒四,時而遮遮掩掩,時而沒遮沒攔,行為古怪,令人難以揣度。
他決定多多觀察對方,但還是得小心為妙。
“魯?shù)烙?,山谷到了,你那洞府又在何處??p> 時間不長,紀(jì)蘇順著魯?shù)婪虻闹敢?,帶著他來到了谷口,可直到這時紀(jì)蘇仍未察覺到任何異常之處,也未見到任何一口山洞,不禁對其話語產(chǎn)生了懷疑。
魯?shù)婪蝌v地坐起,動作麻利地跑到谷口一側(cè)的巖壁前,搬開一塊近百斤重的石頭,只見其后頭露出一面光滑的石壁,上頭微微凹陷出一個手掌的形狀。
他將右手按在石壁上的掌形凹槽中,向右微微轉(zhuǎn)了一點,回歸原位,又向左轉(zhuǎn)了更大的幅度。
先是轟隆一聲大響,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咯咯聲從巖壁中傳出,紀(jì)蘇隨后感受到一股明顯的法力波動,那感覺和他第一次開啟鴻鵠峰上的洞府大陣差不多。
就在這時,巖壁上有一片區(qū)域蕩起層層波紋,繼而向兩旁分開,露出一面寬有丈許,高近三丈的巨大門戶。
“小兄弟,請吧……”魯?shù)婪蛘驹陂T中的陰影里,露出那缺了一顆的牙齒,招手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