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清水芙蓉
時間到了……
趙吉祥站起身，第一時間看向賀添那里。
賀添已經(jīng)將菜從鍋里盛出，放進(jìn)白色的菜碟里，林云飛端起菜碟，放到待會兒要品菜的紅木桌上。
而秦川的菜……
還在蒸籠里……
“小川子……”趙吉祥轉(zhuǎn)過目光，面色蒼白的看著秦川，叫了聲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么。
比賽的時間到了。
我們的菜還沒有做出來，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輸了……
秦川卻不說話，快速將蒸籠打開，顧不上熱氣，伸手端出盛有雕成蓮花狀白菜心的碟子。
白菜心已經(jīng)被蒸得晶瑩剔透，如一方上好的玉，只是中心還有個小小的花苞狀的菜葉微微卷曲，沒有完全展開。
林允飛站在賀添背后，小聲提醒道：“師兄，時間到了……”
賀添抬手，示意林允飛不用說下去，“我也想看看這道菜是什么樣子?！?p> 賀添對秦川超時還裝作不知的表現(xiàn)并不阻攔。
一來，他對自己做的菜有信心，并不在乎多給對方一點時間，二來，他也想看看用蒸籠蒸出來的雞湯會是什么樣子。
雞湯也從蒸籠里端了出來，秦川揭開湯碗上的紗布，香氣裊裊升起，短暫的蒙住了他的雙眼，接著，一碗如水般澄澈，清冽的雞湯就出現(xiàn)在秦川面前。
成功了。
秦川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他用湯勺，一勺一勺舀著雞湯淋在白菜心上。
眾人的目光都放在那白菜心上，都想知道秦川到底要怎么把雞湯和白菜融合。
如流水般清澈的雞湯淋在白菜心上。
菜心中間那沒有展開的菜葉，在這一瞬間，仿佛注入生命般，徐徐綻放，葉子邊緣還閃爍著碎光。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賀添都微微露出驚訝。
“做好了，吉祥，可以端過去了。”
秦川將最后一勺雞湯淋上，滿意的挑了挑眉，對旁邊的趙吉祥道。
趙吉祥還盯著那綻放的白菜心看，半天沒回過神。
“吉祥，我們的也好了。”秦川邊說，邊用手掐了趙吉祥一把。
趙吉祥回神，立刻端起秦川做出來的菜，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紅桌前，將這碗清水白菜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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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已經(jīng)做完，江必文掀簾而出。
紅木桌上擺著兩雙筷子，兩杯清水和一個漱口盥碗。
兩道菜，沒有標(biāo)注是誰做的，分一左一右放在木桌上。
左邊放的是麻婆豆腐，顏色鮮亮的紅油包裹著切成大小適中的豆腐塊，紅白相襯，仿佛是一座小小的火焰山，看著就讓人口干舌燥，額頭冒汗，好似鮮香麻辣是從眼見而來。
右邊放的是清水白菜，清澈見底的雞湯中，放著雕成蓮花狀的白菜，白菜葉片晶瑩剔透，猶如玉成，還透著淡淡的香氣，香氣清雅，沁人心脾。
江必文臉上微微露出詫色，暗道：“這道菜，不簡單?！?p>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江必文的身上，連他臉上的細(xì)微表情都沒放過。
江必文坐在椅子上，用清水漱了漱口，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筷子麻婆豆腐放進(jìn)口中。
豆腐鮮嫩，入口即化，花椒的麻與辣椒的辣，相互碰撞，有棱有角，尤其是在豆腐融化在口中時，這兩個味道才逐漸釋放出來，完美的化解了豆腐的澀味，使豆腐口感更加爽滑。
賀添觀察著江必文表情的變化，見他嘴角微微揚起，心中也逐漸明了，懸著的心稍微放下許多。
江必文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再次漱口，接著拿起另外一雙新的筷子，伸向清水白菜。
白菜的根蒂已經(jīng)被秦川剔除，葉片都是獨立的，江必文輕輕夾起一片葉片放進(jìn)嘴中。
葉片輕輕咀嚼，散發(fā)在口腔里的味道卻不止是白菜的細(xì)嫩，清甜，還有一股淡淡醇香，兩種味道，相互交錯，形成了獨一無二的清香柔美，濃醇敦厚。
如果剛才的麻婆豆腐給江必文的感覺是鮮嫩爽滑，那這片菜葉給他的感覺則是柔嫩細(xì)密。
江必文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碗中清澈如水的湯底。
果然，這不是普通的湯底，這白菜好吃的秘訣在這里，這是雞湯，卻熬制的不油不膩，看上去平平無奇，清湯寡水，只有吃到嘴中，才知道有多驚艷。
鮮香醇厚到差點讓他將自己的舌頭都一并吞下。
江必文放下筷子，抬起頭，看了一眼意泰閑閑的秦川，又看了一眼眉心漸漸有波瀾的賀添，他緩緩開口道：“這兩道菜……”
后廚的門在這時被推開了。
走進(jìn)來兩個人。
一個人莫約四十出頭，帶著廚師帽，面容冷峻，眼神漠然，穿著紅色的廚師服，身上還罩著白色圍服，一邊脫掉手上的袖套，一邊說：“比賽得怎么樣了？”
另外一個人，年紀(jì)稍長，鬢角斑白，臉上皺紋橫生，唯有那雙像狐貍一樣的眼睛瞇起來時顯得格外精神，他手里還拿著一桿長煙槍，邊走路，邊吸煙。
“師傅?！苯匚囊妿煾祦砹耍⒖唐鹕硇卸Y，道：“徒兒才試完菜?！?p> “參加尚膳正?！?p> 眾人朝賀潮生行禮。
賀潮生看了一眼桌上的兩道菜，隨口道：“起來吧，我就是過來看熱鬧的，不要拘禮?！?p> 葉正儒只是御膳房主事，地位頗低，自然被忽略過去，倒是江必文朝他欠了欠身，以示尊敬，畢竟，按輩分，他也該叫葉正儒一聲師伯。
賀潮生問江必文，“結(jié)果出來了嗎？”
江必文點點頭，眼睛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清水白菜，剛準(zhǔn)備開口，卻見賀潮生端起那碗清水白菜，直接走到秦川面前，問道：“這是你做的？”
秦川點頭，“是?！?p> “叫什么名字。”賀潮生隨手捏了一片葉子放進(jìn)嘴中，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fù)正常。
秦川回答：“小川子?！?p> “我是問你菜名?！辟R潮生直接就著碗，喝了一口湯，粗粗的眉毛靈活得動了動。
“……”
秦川默了默，才道：“清水白菜?！?p> “難聽。”賀潮生端著盤子，來回欣賞了一下盤中的白菜，道：“這菜心晶瑩剔透，如玉無暇，在這清水中，頗有種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感覺，不若就叫它清水芙蓉吧。”
“……”
秦川又默了默，道：“可我雕得是蓮花。”
賀潮生扯了扯唇角，道：“沒關(guān)系，我會雕成芙蓉的?！?p> 秦川一怔，“什么意思？”
在這么多御廚的面，賀潮生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如實道：“我的意思是，你去御膳房支十兩銀子，把菜譜寫下，就可以回冷宮了，以后這道菜，就是御膳房的菜了?！?p> “爹！我們還沒比完呢！”在一旁的賀添看不下去了，剛才大師兄都要說出是誰贏了，誰知他爹突然進(jìn)來，端著這盤白菜問來問去，打擾他們比賽。
賀潮生橫了賀添一眼，“沒看到我在和別人說話嗎？還有，在御膳房不要叫我爹，要叫師傅?！?p> “爹……師傅，我們還在比賽呢，您老等會兒再聊行嗎？”賀添無奈，又重新?lián)Q了稱呼說。
“行?！辟R潮生道：“那我宣布，你贏了。我現(xiàn)在可以聊了嗎？”
“……”
賀添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親生老爹加師傅，在內(nèi)心無比嫌棄道：“他果然，不管在什么場合，都不按常理出牌。”
賀潮生見賀添沒有反駁，繼續(xù)看著秦川，笑道：“考慮的怎么樣了？”
其實誰贏誰輸，秦川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幫趙吉祥拿回玉佩，而且從賀潮生對這道菜的態(tài)度來看，秦川知道，自己贏了。
賀潮生現(xiàn)在這么做，不過是以一種委婉的方式護(hù)住賀添的面子罷了。
秦川看著身邊頭越壓越低的趙吉祥，對賀潮生道：“我不要銀子，我要賀添拿走的那塊玉佩?！?p> “沒問題！”賀潮生爽快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