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我拿刀不過是想給陛下削個水果
夜色降臨得很快,轉(zhuǎn)眼已是黑蒙蒙的一片。
眾位老臣弓著身子,氣喘吁吁的撐著雙腿,心有余悸的望著沉重的宮門被緩緩關(guān)上,并將那試圖吞噬他們的黑暗鎖在了朱墻之內(nèi)。
還好跑得快!
眾人抖了抖袍子拱手作揖,相互作別后,上了自家等候已久的馬車。
天上散了三兩顆星點,被朦朧的秋霧淡化了邊緣,就像是仔細(xì)點在宣紙上的細(xì)碎花點,卻因作畫之人的疏忽,使得筆洗里的清水翻倒,弄得氤氳一片。
這種朦朧的夜色,淺淡的光輝,落在夜里漸遠(yuǎn)而行的馬車上,讓那份回家的淡然化作了逃離的狼狽。
黑夜里有人關(guān)注著一切,深潭般的眸子里盡是興味。
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雕欄旁就只剩下晃動的絲絳。
“娘親,我剛剛看見那里有一個人?!?p> 一個小孩子從自家院墻上溜了下來,驚喜的給自家父母分享著自己的發(fā)現(xiàn)。
正西的塔樓絲絳輕晃,風(fēng)鈴輕碰,悅耳的聲音在靜夜里傳得很遠(yuǎn)。
“胡說,那里怎么會有人!”
孩子的父母一見他指著正西荒廢的塔樓,頓時臉色大變,連拉帶拽的將他弄到了屋里。
房門被重重的關(guān)上,像是在借此表達(dá)氣憤,又像是在隱藏膽怯。
這一夜,有的人安眠,有的人輾轉(zhuǎn)難眠。
應(yīng)是飲了藥的緣故,雖然鳳瑾白日睡了挺久,可晚上仍是困倦,盯著謝玄在內(nèi)殿打了地鋪并和衣躺了上去,她便放心的睡了下去,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困意一來,什么都忘了,包括謝玄仍存殺意的事情。
她睡覺很不安分,平日總喜歡將姿勢換來換去,如今腹背皆傷,除了側(cè)躺,其他的姿勢就是在自討苦吃。
一碰壓到傷口,睡夢中的她就會發(fā)出哼唧聲。
謝玄怎么也睡不著,身為暗衛(wèi),感知本就極為靈敏,加之宿在陛下寢殿,使得他心思混亂,淺淺的睡意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應(yīng)該是第二次,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于深夜待在長壽殿。
他的視線本分卻又不可控制的朝聲源處移去,望著那床幔后的影影綽綽的背影,他眼前所見似乎又變得恍惚起來。
“謝玄,你是不是喜歡我?”
陛下理了理身上厚重的衣袍,狹長的鳳目彎在一起,斂去了睥睨天下的威懾,眸中有細(xì)碎的星光從眼縫中流出。
她一身玄色打底的袍子,寬大的袖口有銀龍栩栩如生,衣擺下金繡鳳凰熠熠生輝,正是幾百年來改進(jìn)的帝王制服。
她單就隨意的往那一站,整個人就閃著光,令人臣服、不敢直視。
“屬下,不敢。”他應(yīng)得干脆又膽怯。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那風(fēng)華絕代的人,怕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是不敢喜歡呢,還是不敢承認(rèn)?”
清脆的嗓音里盡是戲謔,他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有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緊張的攥著手,嗓子干干的回道:“屬下恪守本分,不敢逾矩。”
“唉,無趣!”鳳瑾轉(zhuǎn)過身去,隱隱有些悵然,“你我相伴這么多年,我都沒讓你生出好感,看來朕的魅力不行??!
“其實,就事實來講,作為我的影子,你才是會陪我到最后的人,只是……罷了罷了,世間之情數(shù)十種,這樣也挺好?!?p> ……
“你看,之前她,咳,朕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不喜歡嗎,怎么現(xiàn)在叫你侍寢你就如此激動?”
陛下一身素白中衣,眉頭輕佻,鳳眸里翻涌著黑暗,黑暗里盡是陰鷙的邪魅。
他清楚的感受到心中雀躍戛然而止,有一種名為難堪的情緒從心底涌出。
“叫你侍寢又怎么了,整個天下都是朕的!何況你不是喜歡朕么,這樣也算成全了你。
“暗衛(wèi)暗衛(wèi),就是存在于暗處的,你可要清楚這一輩子都不要肖想任何名分!”
他不敢肖想名分,能陪伴陛下便是上天給予的最大恩賜。
他緩緩抬起頭與面前的人對視,未曾反駁,不曾應(yīng)下,算是默認(rèn),他感覺自己的心做賊般心虛的跳動。
出乎意料的是,那陰鷙邪魅的目光忽然就變了,猝不及防的,變成了悲痛和憤怒,那在從前很好看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層雨霧。
“你憑什么認(rèn)為朕會喜歡你?你給我滾!滾!最好這一輩子都別出現(xiàn)在朕的面前!”
耳邊哼唧再起,謝玄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總覺得床幔后的背影多了寂然。
他心中還有著從恍惚所見中帶回來的怒與恨。
他的心從來只忠于她一人,可她不僅棄如敝履還隨意玩弄,這些他都能接受,可她還讓他……太監(jiān)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這恐怕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吧。
落在鳳瑾身上的眸光逐漸變冷,變得銳利。
那把匕首再次出現(xiàn)在了手中,刀刃反射著淺淡的星光,顯得寒芒森森。
謝玄撫摸著刀尖,選擇著最容易刺入、傷得最深的角度,腦海里卻不可控制的回憶著白日發(fā)生的事情。
刀身與刀把的連接處,似乎還殘存著未被擦干凈的血跡,謝玄握著匕首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
哼唧唧的聲音逐漸連續(xù)起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極為清晰。
謝玄側(cè)耳傾聽,眉心緊緊皺了起來,眸中冷銳的光迅速淡去,換成了隱忍的擔(dān)憂模樣。
陛下,她……是在哭嗎?
謝玄猶豫再三,終是起身朝鳳榻的走去。
鳳瑾蜷著身子,無意識的捂著腹部的傷口,睡夢中的她看到謝玄冷漠的舉著匕首,大喝著“我要為我自己報仇”,一臉兇狠的朝自己走來。
鳳瑾瞬間被驚醒了,睜眼一看,眼前的寒光晃得她幾乎魂飛魄散。
不會吧,那不是夢?
她努力的喘了幾口氣,將鋪天蓋地恐懼壓在心底,故作平靜的發(fā)聲:“謝玄,你這是要干什么?”
謝玄似有不解,像狗子似的,偏著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
鳳瑾警惕的盯著他手中的匕首子,害怕的吞咽下唾沫,小心的追問:“你大晚上的拿刀做什么?”
謝玄順著她的視線落到了手中的匕首上,他側(cè)了側(cè)身子,調(diào)整了下坐在床沿的姿勢。
左手捏著梨子,右手拿刀一劃,就將削好的梨分了一塊出來、
“屬下拿刀不過是想給陛下削個水果,”他將梨子坦然的遞到鳳瑾的面前,輕聲問道,“陛下,你渴么?”
鳳瑾敷衍的笑笑。
呵呵,大晚上拿刀就為了削個水果,誰信吶?
反正她不信!
霜雪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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