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朝,江南道,清河鎮(zhèn)。
街角的悅來老店,在夜色下點起了一只白紙燈,高高地吊在門前的旗桿招牌上,晃呀晃。地下幾片零散的落葉,偶爾擺動著。
一個身著灰布衣的少年遠遠地走來,半邊臉龐被灰布遮住,看不清具體的樣貌,但眉眼處的颯爽卻格外出眾。
這少年是個武者。
武者,一個奇特的行業(yè),這個行業(yè)里的人五花八門,有的是皇朝里的皇族子弟,有的是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也有路邊殺豬的販子,街上乞討的乞丐等等。
只要練氣修武,入了門了,都是武者。
修武不易,一般得有功法指導,世家大族,一代皇朝,多有傳承修煉法典,修煉者還有專門負責指導的武道前輩。小門小戶,可以把孩子送去武館,也可煉體鍛骨,踏入武者門庭。
傳聞有天賦稟異者,無師自通,在搏殺中成長,煉體鍛骨,開辟氣府,氣聚周天,踏入那至高無上的天門境界。
煉體鍛骨武者,棍棒難傷,凡人使刀兵難傷。
氣府武者,可為一方豪強,借氣騰空,施展高級武技。
至于氣聚周天者,于江湖中可為武林高手,獨對百人,于廟堂中可為大將,獨領一軍。
那傳說中的天門境界,便是萬人敵,世間頂尖的人物,有一國之主,一派之宗師。
但若只靠這些境界是不可能完全劃分清楚實力的,境界只是個體修煉進程中的程度標志罷了。
若是有強者修煉氣府境界兩年,那么他的實力不見得會比修煉氣府境界三五個月就氣聚周天的人弱,因此很多人試圖把自己的境界打磨圓滿,但這并不容易。
境界的不斷圓滿需要的不僅是努力,還有天分,這也讓很多人望而卻步。況且,境界晉升帶來的強大短期收益遠比打磨境界帶來的長期收益看起來更誘人。
那少年走近了,看得到的灰布衣原來是沾滿塵土的素衣。
他背著一把劍,一把白布纏著的劍,劍柄上吊著的是少室山上的老檀木,刻著少林寺的佛法記號,這可是好東西,只有于少林寺有舊的人才能獲贈,關鍵時刻可以請少林高僧出手。
走到老店門前,抬頭看了看那只白燈,他一言不發(fā)走進店門,扯過一把椅子,坐在老店門前,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過不多時,一個身著青色緊身錦衣的少女行色匆匆地奔進清河鎮(zhèn),徑直朝著老店而來,她步履穩(wěn)健而飛快,細看之下,竟是每一步都不落實地,踏空而行,這顯然是個氣府境以上的女俠。
那少女奔至那少年面前,停下了,只看著那少年,目光不躲不閃,身子一動不動。
“可!”半響,那少年悶聲吐出一個字。
少女聽到后,便笑了起來,像夏日盛開的荷花,她扯過一張椅子,坐在少年的旁邊。
店里的店小二只是倚著柜臺打瞌睡,似乎從來就沒看到這兩個人。
清河鎮(zhèn)的夜很安靜,夜色安靜,月光安靜,人安靜。
第二天一早,店門前只剩下兩把椅子,椅子后的桌子上,兩杯冷茶。
過不多久,大明京師發(fā)出懸賞令,重金懸賞一名江南道氣府境武俠,男,歲數不詳,使長劍,于江南道清河鎮(zhèn)殺死當朝洛河郡主后不知所蹤。
一時之間,江湖震動。
這洛河郡主不是常人,剛出生時就被明皇冊封洛河郡主,食邑八千戶,有此殊榮的皇親國戚僅此一位。其祖父洛陽王,乃是大明朝皇家的首席強者,三重周天的武道宗師,離那天門境只差臨門一腳。
奇怪的是這洛陽王并沒有什么舉動,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孫女遇害,仍舊在王府內閉關不出。
江湖中有人預測,這位王爺是在沖擊天門境,以求鞏固明皇朝的統(tǒng)治地位。
上一任皇朝首席乃是大明開國大帝,天門境強者,可惜在與北疆草原諸部的戰(zhàn)爭中傷重跌落境界,后在皇宮之中去世。
此后明皇朝朱家數十年未出天門境,一個皇朝若是沒有天門強者坐鎮(zhèn),始終是威懾力不足。
也有人說,在十年前的北征大戰(zhàn)中,洛陽王突破天門,卻被北疆草原諸部的天門強者聯(lián)手打落境界,重傷未愈,閉關修養(yǎng),真實性卻是無人可證。
唯一能知道的是皇朝天子在去年的皇家祭天大典上親口承認的,洛陽王三重周天境界的事實。
不管如何,巨額懸賞實在撬動了各路江湖人馬和世家官員的心,對于一些沒有靠山的散修武者來說,這更無疑是一飛沖天的好時機。
一時間,清河鎮(zhèn)強者云集,表面平靜的集鎮(zhèn)一片波濤洶涌。
悅來老店是鎮(zhèn)里最大的客棧與酒館,也是鎮(zhèn)里最重要的消息聚集地,這里每天都坐著一群群的江湖人士,穿著各色各異的古怪衣服,喝著小酒,談論著江湖奇事,探聽著有關懸賞的各路信息。
“江南西道傳來消息,前些天有兄弟看到一個背負長劍的青年,實力可能在氣府境,據傳他隨手便屠了十余個鍛骨境界的山賊。是個硬點子?!币粋€乞丐模樣的中年人倚在店門的臺階上對身邊人說道。
“先叫兄弟們跟上去查一下,別弄錯了。”另一名乞丐樣的人說道。
這些人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人手遍布大江南北,長河上下。
他們是丐幫幫眾,幫主人稱劉一袋,據傳在十年前已經是三重周天境界,在江湖上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駕!駕!”一隊奔馬疾馳而過,在集鎮(zhèn)也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馬上騎士身著黃云青蓮服,腰上別著一把長刀,刀鞘雕文纏蟒,古樸沉重。
“汝陽王有令,嫌犯線索上報王府者可得千金!”為首一騎士縱馬高呼。
“汝陽衛(wèi)出行,閑人避道?!北婒T士高呼著繼續(xù)狂奔,路上有行人躲避不急,趔趔趄趄。
“這汝陽衛(wèi)何故如此霸道,是當這江湖無人嗎?”一名留著長長的白胡須的老頭拄著拐杖往旁邊一閃,躲過奔馬,皺著眉頭,憤憤不平道。
“老頭,你卻不知,這汝陽王是當今明皇的小叔,手下汝陽衛(wèi)可全是煉體境以上高手。這汝陽王啊,可以說是重兵在握,稱霸一方了。”一名頭纏青巾的男子望著那漸遠的馬隊,眼里滿是艷羨。
那白胡子老頭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什么,眼神復雜地望著遠去的馬隊。
如果有人細看的話,就會發(fā)現剛才那老頭閃身避讓的動作雖然緩慢,卻沉穩(wěn)有力,仿佛算到了每一刻的變化,充分地利用了每一份的力氣,這個動作是如此的完美,無可挑剔。
毫無疑問,白胡子老頭并不簡單。
他到底有多不簡單呢?
沒有人知道。
他已經消失了,周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一個看起來即將入土的老頭子為什么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