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衫在客棧中枯坐著,把玩著那個錦囊,癡癡地看著遠(yuǎn)方,天色很藍(lán),藍(lán)得像那些美好的少年時光,牽住了長大的孩子,不讓他輕易離去。
他覺得厭倦了,手放到背后的劍柄處,摸到手里的是那熟悉的纏劍布,他踏實地笑了笑,站起身來,走到床榻旁,直挺挺地倒下去,不管他曾經(jīng)有多么瀟灑,此時他都已經(jīng)累了。
在外瀟灑的男人,一個人在房間里時,總是會有些莫名的疲憊。
“嗖”“嗖”兩聲迅速掠過,兩支白羽勁箭撕破窗紙,飛快地刺向床上的林青衫,一支取他眉心,一支取他胸口。
可是林青衫反應(yīng)是極快的,遠(yuǎn)比常人快,比普通的氣府境界快,有時候甚至比三重周天的強(qiáng)者都要快,要是他不夠快,他熬不到這個歲數(shù)。
他雙手一拍床板,身體猛地彈起來,腳尖輕點床沿,人就斜著向房梁上掠去。
這等身法,在江湖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技,沒人知道他如何習(xí)得,又如何練得這么好。
那兩支箭在他掠出的同時狠狠地扎在床板上,發(fā)出兩聲爆響,同時,整張床板四分五裂,爆炸開來。
無疑,這不是普通的弩箭,這樣的勁弩,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能夠拿出來的。
“嘭!”
兩名黑衣人撞破窗戶,跳進(jìn)房間,手持兩把長刀,一眼就抓住房梁上的林青衫。
他們跳起來,揮刀砍向林青衫。
刀很長,這是特制的長刀,遠(yuǎn)比一般的劍要長。
他們算準(zhǔn)了林青衫拔不出劍,即使拔出來了,也不能抵御這樣的長刀。
更何況,這是兩名氣府境巔峰的武者揮出的長刀。
可是,林青衫不是常人,他雙腿纏住了房梁,身體向下栽去,斜向后一蕩,剎那間整個人就飄到了第二根房梁。
兩個黑衣人一刀不中,抓住房梁再砍出一刀。
可是遲了,劍已經(jīng)在林青衫手中,他冷靜得像寒冬的湖水,毫無波瀾。
只手橫砍,兩把刀在與劍接觸的那一瞬間,齊齊斷裂。
那兩名黑衣人見狀,大驚失色,刀斷了,他們已經(jīng)不能抵擋任何的攻勢了。
只有強(qiáng)攻。
他們向前躍出,雙手結(jié)拳,轟向林青衫。
又是一劍。
房中只有剎那而過的光影和噴涌的血泉。
這一刻,好像一切都恢復(fù)了平靜。
林青衫從懷中抽出一條白布,裹住劍身,向上一滑。
沒有人想到,在這一刻,又是兩支白羽勁箭。
沒有撕破窗紙的聲音,窗戶已經(jīng)被撞壞了。
那兩支箭飛得很快,只是那擦劍的一瞬間,就飛到了林青衫面前。
他反應(yīng)到了,他反應(yīng)一貫很快,可是他也不能保證再做出有效的閃避動作,他畢竟不是神。
他想到自己可能躲不過這兩支箭,射箭的人也想到了。
“鐺”兩下,一枚六角飛鏢從林青衫臉前飛過,打在兩支羽箭的箭頭上,硬生生的把兩支箭都打偏了幾分。
“嚓”的三下,那枚飛鏢和兩支羽箭都已插進(jìn)房間的地板。
林青衫猛地抬頭看向羽箭射來的方向,兩個黑衣人迅速躍起,帶著弓弩離開了。
他沒有去追,他知道追不上,即使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從房梁跳下地面,拾起地上的飛鏢,那是一枚做工十分精致的六角飛鏢,每一處花紋都雕刻得十分考究,好像用它的人不是一個殺手,而是一個收藏家,一個嚴(yán)謹(jǐn)?shù)氖詹丶摇?p> 回頭看向另一邊窗紙上的一條小縫隙,那正是飛鏢進(jìn)入的地方,縫隙齊刷刷,沒有半分多余的裂痕。
林青衫收起飛鏢,起身喝下桌子上茶壺里僅剩的一點點茶水,拍拍屁股走出房門。
店小二從樓梯里急沖沖地跑上來,他剛剛聽到聲音就跑上來了,可是他們的動作實在太快,無論是林青衫還是殺手們。
“先生,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小二臉色潮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林青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沒什么事,死了幾個螻蟻罷了,房間收拾一下,以后我還要回來住的?!?p> 小二立刻明悟,點頭應(yīng)下,他也是在客棧跑堂多年的老油條了,自然知道什么事能開口,什么事不能開口。
林青衫走出客棧,找到了自己那匹黑色的瘦馬,輕輕地拍了拍馬鞍。
“老伙計,走吧,咱們?nèi)フ覀€人?!?p> 那馬啾啾打著響鼻,不停地踏著前蹄,揚(yáng)起灰塵,昂起馬頭,一副急切的樣子。
林青衫輕撫馬背,翻身上馬,輕輕晃著韁繩,那匹黑色瘦馬載著林青衫,踏著城里的中線大道,一路向前走去。
穿過原本繁盛的主城區(qū),沿著一家布莊旁的一條小路,一人一馬七拐八拐,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南陽城城墻上的一個小門,小門修得很隱秘,用城磚壘成,若不是事先能夠知道這是一扇門,是不可能有人看出來的。
出了小門,是一條隱沒在小樹叢里的土路,兩邊的矮灌叢伸出的枝椏似乎在阻止著人們繼續(xù)往前走。
林青衫也只是淡淡地笑,伸手撥開那些翠綠,夾著馬繼續(xù)慢慢地向前走。
快要走到小路的盡頭,隱隱聽到嘩嘩的流水聲,轉(zhuǎn)過一個折角,眼前是一座有些殘破的小木橋,斑駁的木架子飽經(jīng)水流的沖擊,看似腐朽不已,隨時都有折斷的可能。
木橋不長,不大,更像是一條小徑。
黑色瘦馬踏上去,似乎識得這是何處,自顧自低頭往前走。
下了橋,穿過幾十米的花林,眼前竟是一座巨大的典雅山莊,正面是一座金柱大門,門匾上寫著四個大字。
“綠柳山莊”。
林青衫下了馬,望著那金柱大紅門,沉默著。
“有的人的執(zhí)念放不下,久了就變成了情。不管是愛,是恨,是仇還是什么,都可能變成情的,”
他又笑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門突然向里開啟,兩個十二三歲的門童推著大門向兩邊走去,里面走出一老嫗和三五個仆從,仆從面色冰冷,雖然低頭彎腰,但是卻散發(fā)著濃濃的煞氣。
他們更像殺手。
“林公子,里面請,我家大人在里面恭候多時了?!?p> “謝謝!難為她還知道我來了,給我開門?!绷智嗌罃[了擺手,把衣擺向后揚(yáng),大步走進(jìn)去。
走進(jìn)正門,穿過大堂,向右走進(jìn)垂花門,沿著檐下的回廊繞過一片假山,面前是一方小小的潭水。
岸邊有一座小廊橋,從石子路一直延伸到潭中心,接著一座雕梁畫棟的翠綠色浮亭。
浮亭里坐著一個女人。
一個極具成熟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