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鱗在地上沒有回他的話,經(jīng)過剛才不停息的跑路,他已耗光所有體力,只能抬起手以示抗議。
“我們趕緊把他帶回去吧,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何子舟擔(dān)心張鱗再拖下去會落下殘疾。
“帶回去?“韓小天踢了踢地上躺著的張鱗,“就算他不死,老大看見他在外惹事變成這副模樣,也能把他打死!”
“那怎么辦?“何子舟想起孟司一臉別人欠他錢的樣子,“至少小須山種的全是藥草,也比在荒郊野嶺強?。 ?p> “王長老的那些低階藥草不是用來療傷的,恐怕不頂什么作用……”韓小天把儲物袋中所有丹藥拿了出來,他晃了晃空空的藥瓶,只倒出一粒一品丹藥。
韓小天把丹藥塞到張鱗的嘴里,丟掉手中的藥瓶,自言自語道:
“只能去那里了……”
“喂,你還能不能堅持一下?”韓小天又用腳戳了戳張鱗。
丹藥很快起了作用,張鱗臉色強了不少,他扶著灌木一點一點坐了起來,對二人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里藏好不要亂動,我和何子舟去給你弄點藥草來,你把傷恢復(fù)好了再回小須山!”
韓小天拽來一大把草葉蓋在張鱗身上,與何子舟悄悄從北面溜回小須山,這里的靈田稀少罕有人跡,等何子舟來到半山腰時,他看見姜老頭他們已經(jīng)扛著鋤頭去往小須山的南面了。
小須山的山勢非常奇怪,南面廣闊平坦,坡度不高,大面的靈田在這里被開墾耕種,姜老頭他們不會修仙的人基本上都在南面活動,而到了小須山北面,這里陽光不足濕氣沉重,山體倒是陡然聳立,幾道湍急的山泉從山上傾瀉下來,拐進一片竹林覆起的山谷,時辰到了中午也常常霧嵐繚繞。
何子舟跟隨韓小天偷偷來到這片竹林,何子舟心中疑惑自己從沒來過這里,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這里……不就是孟司口中的那個小須山禁地冷溪谷嗎!
他心中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拉住韓小天:
“慢點慢點!我說,這里……不是冷溪谷嗎?”
陽光干干凈凈從天穹落下照到竹林上,翠碧含露的竹葉在粉紅色的晨光中轉(zhuǎn)著波光,韓小天走進微光里:
“小點聲!我只是讓你在外面采一些藥草!”
“這片竹林里生著大量尋天草,把它們碾碎敷在傷口上,有很好的止血恢復(fù)效果?!绊n小天指著面前的竹林,“動作要快,張鱗的傷勢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你去哪???“何子舟看見韓小天轉(zhuǎn)身往山下走。
“我和張鱗那里還存著一些丹藥,等我取完就與你一起離開,記??!就在竹林里采一些就行,千萬可別往里走!”
韓小天匆匆忙忙的跑開了,獨留何子舟一人在竹林前吹風(fēng),他一頭鉆進沾滿露水的竹林里。
何子舟想起“低階藥草圖鑒”中關(guān)于尋天草的記錄,那是一種葉片圓形的闊葉草,他記得很清楚,這種植株非常罕見,通常是與丹麻共同生長,何子舟看了看光影移動的地面,完全沒有想到在小須山中會有這么多的尋天草。
何子舟低頭采了好一會,把手中厚厚的尋天草用一根擼掉葉子的長蒿捆住,收進腰上的儲物袋中,等他彎腰再去采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后一陣咯咯的叫聲。
他回過頭,看見一只羽毛锃亮頭冠血紅的公雞正氣宇軒昂走向何子舟,何子舟疑惑地咦了一聲,他認識這只漂亮的公雞,是小須山上為數(shù)不多的讓姜老頭寵的比兒子還要親的動物。
“姜老頭的雞怎么會跑到北面來的?”
何子舟看著公雞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歪著頭用烏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手里的尋天草,他心中咯噔一聲,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連忙把草收進儲物袋里上前去趕。
哪知道公雞伸開雙翅,脖領(lǐng)上羽毛炸裂,擺出一副對入侵地盤的敵人拼死一擊的姿勢,何子舟暗道好啊想不到山中無老虎,公雞也能稱大王,這里無人踏足也沒有別的公雞前來爭奪,它倒是把這片竹林當(dāng)作自己的領(lǐng)地了。
何子舟沒有心情管它,見轟不走它,便不再理會繼續(xù)彎腰,等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公雞扇動翅膀跳躍著奔過來,一口啄在何子舟的右手,何子舟意想不到它會主動攻擊,大叫一聲手里的儲物袋被啄落,公雞銜起儲物袋轉(zhuǎn)頭飛奔。
“你這畜牲……給我站住!”
何子舟心里又屈又憤,他怎么會這么倒霉被這只公雞盯上?更想不到這只無法無天的畜生怎么會想要自己手中的儲物袋,他看見那只公雞叼著儲物袋咯咯亂走,竟然扇著翅膀跑進冷溪谷中。
何子舟暗叫不好,冷溪谷是小須山的禁區(qū),是孟司最敏感的地方,除了孟司欽點允許進入的人之外,沒人知道哪里藏著什么秘密,曾有人打賭猜測冷溪谷中的東西,被孟司發(fā)現(xiàn)后從此再也沒有說過話。
“可惡……”
何子舟咬著牙在原地糾結(jié),只是再望去時前方已經(jīng)沒有任何動靜了,他大罵一聲:
“靠!”
那只被叼走的儲物袋里還裝著自己剛剛贏來的靈石!此刻何子舟再也顧不得什么了,拼盡全力去追趕這只公雞,他邊跑邊罵,撥開層層竹葉跟著跳了進去。
“該死的孟司……死就死吧!”
嚯的一下穿過竹林,像是來到新的世界,眼前豁然開朗,何子舟腦殼猛地僵住,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是丹麻,橫亙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丹麻,赤紅色的丹麻在繁密搖曳的竹影下像一片血海,兩條自峰壑流下的溪水匯聚成彎彎曲曲的水潭,圍繞水潭的是一片開闊廣袤的平地,無數(shù)顆丹麻就這樣囂張跋扈地種滿整個陰暗潮濕的山谷。
此時光影輪轉(zhuǎn),丹麻在山谷里暗幽幽地?zé)o聲搖動,何子舟腦海震蕩,陡然間明白了一切。
孟司他們……隱藏修為不進入玄武門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什么自不自由!而是……眼前這片……生長旺盛的丹麻!
何子舟呼吸急促,越想越覺得恐怖,之前孟司所有的聲音與動作在這一刻瘋狂閃回,心中關(guān)于小須山的這伙人所有疑問展成了一條線,一下子明朗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僅憑每個月薅王長老藥草的羊毛也不足以當(dāng)做留在這里的理由,那個更大的漩渦就是冷溪谷!
他們仗著修仙者身份壓制凡人,統(tǒng)一口徑,在玄武門的禁令下,頂著掉腦袋的風(fēng)險做著一本萬利的買賣,他們種植和販賣制成“醉仙膏”的丹麻,從癮君子和丹藥販子手里賺取天價利潤,而這一切一旦被玄武門知曉所有人將身首異處,這才是小須山本來的面目,這才是冷溪谷成為禁地的真正原因!
何子舟猛地打了一個冷顫,眼前幽深的秘密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那只公雞撲騰著又鉆入竹林里,何子舟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哆嗦著腳步,回頭想要跑開。
拳頭像錘子砸到鼻子上,何子舟頓時眼冒金星跪倒在地,他勾起身子,鼻血如流落在草上,何子舟晃悠著想要起身,又被一腳踢翻,雙眼朦朧間一個壯碩的人影蹲下來揪住他的衣領(lǐng),給了他幾個巴掌。
“他媽的,你這小子膽子夠大啊!”
高野罵罵咧咧地又給了何子舟一拳,何子舟被這一拳打醒,心中怒火中燒,心想就算小爺撞破了你們這點勾當(dāng)也不至于往死里打,他雙腳踹開高野,鯉魚打挺躍了起來,剛要開口說話,后背像是挨了一記石棍,他飛滾倒地,吐出一口鮮血。
何子舟神識展開,代居不聲不響地已來了身后,煉氣三層的修為將他死死壓制,代居跳過來,鉗住何子舟的胳膊反鎖到他的背后,何子舟還想扭動掙脫,卻只聽咔的一聲,代居將他胳膊生生脫臼。
“??!”
火辣辣的痛苦從何子舟的雙臂燃起,而后遍布全身,代居跪壓在何子舟的后背,何子舟像斷翅的螳螂癱在地上。
“你說你這是何苦呢?!?p> 何子舟聽見孟司的聲音,他壓著渾身的痛楚與心中的憤怒,抬頭看見孟司抱著胳膊悠悠走來。
孟司丟下一只儲物袋,正是被姜老頭的那只雞叼走的儲物袋,他低頭俯視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何子舟,嘆了口氣:
“明明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不要踏進冷溪谷半步,你卻偏偏要與此做對,那我只能丑話說在前頭了,不論你看到什么,你都不能說出去,這可是你自找的!”
“把他嗓子廢了。”孟司冷著臉揮了揮手。
“我來!”高野在一旁活動著關(guān)節(jié),剛剛被一腳踹開讓他火氣大漲。
“等一下!”
韓小天此時氣喘吁吁地從竹林里鉆了出來,面露苦色一路小跑來到孟司的面前。
在冷溪谷口時就隱隱感覺事情不妙,等他鉆過竹林看到在場眾人心里咯噔一聲,暗道果然出了事,此時的他也只能一臉無奈地看了眼何子舟。
“老大,這么做是不是有點過了啊,給一個教訓(xùn)讓他知道不能說出去就好了,我之前……”
孟司一把揪住韓小天的衣領(lǐng)打斷話語,眼神如同荒山中的野狼:
“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若不是你家之前有過從商的經(jīng)驗,懂得經(jīng)商的規(guī)則,我早讓你說不出話來了!”
何子舟吐出嘴里的血沫,反抗著壓在身上的代居,他緩緩抬起頭:“為什么……不能讓我加入……冷溪谷……”
孟司丟開韓小天翻了一個白眼,高野在一旁哈哈大笑:“你真以為冷溪谷是茅房,誰想進就進?那倒不如讓小須山所有人都一起種丹麻好了!”
高野蹲下來揪住何子舟的耳朵:“小子,你一沒有修為,二沒有經(jīng)驗,你告訴我,你憑什么能進冷溪谷?“
何子舟沒有理會高野,而是死死盯著眼前俯視一切的孟司,他與孟司眼神接觸,把目光牢牢鎖進孟司的眼里,雙臂的疼痛讓他雙眉緊皺,聲音兇狠嘶啞。
“如果……我能讓丹……麻的產(chǎn)量翻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