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皆陷入了沉默,許久皇帝開口:“公主誤會了,我大魏絕無撕毀盟約之意,只是玄兒本就平庸且身體不好,只怕公主下嫁會辱沒了公主。”
一旁時任大魏右相的房執(zhí)桉開口:“沒錯,宣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貴,自該配太子妃之位,也當配我大魏最有才能的的皇子,您放心,無論將來誰是太子,您一定會是我大魏未來的皇后?!?p> 說道這里,君淮揚笑了笑,輕薄的面紗被風吹起一角,那笑容竟有些攝人心魄的效用。隨即開口:“似乎諸位誤解了本公主的意思,不是誰娶我誰是儲君,而是我君淮揚想嫁的人必須是儲君,兒女情長與尊崇榮華,我都要!”說著便牽緊了曹玄的手,曹玄眼含熱淚地看著身邊無比堅定的女孩,她在保護他,原來這世上除了母親和舅舅,還會有人愛護他,想著想著便微微笑了起來。場面僵持不下,皇帝只好看向大齊太子,片刻后,大齊太子果然站了起來,說道:“魏國皇帝陛下,小妹任性莽撞,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皇帝笑了起來急忙說:“無妨,公主性情直率,倒是頗有皇室風范,怎會怪罪?”一旁公主轉過頭去,不愿聽到君淮乾冠冕堂皇的言辭,不料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震驚,君淮乾繼續(xù)道:“但,妹妹話雖強勢,道理卻不錯,妹妹的心愿便是整個大齊的要求,若陛下執(zhí)意給家妹難堪,那我大齊自也不是憑白受人欺辱的,讓我妹妹不痛快,本宮自會即刻下令邊境二十萬大軍開拔,若和親并無波折,那二十萬軍隊自是送公主和親的禮隊;可若是有了波折,那這二十萬大軍便是接公主回家的衛(wèi)隊。如何裁量,全憑陛下做主!”淮揚看著哥哥,似乎震驚一向溫和中庸的哥哥,為何說得出這般威脅強勢的話語,但是內容卻讓她感動不已,這般縱容愛護,倒是讓她多了不少底氣。
無論有過多少爭吵與埋怨,家人終歸是家人,是最愛護自己的人,家人的愛護永遠是為人處世最大的底氣來源。
最后魏皇妥協(xié),定好的大婚如期舉行,魏國太子曹玄取妻封妃,寂寂許久的東宮終于有了生氣,而在大婚前一天,公主府來了位特別的客人——魏國四公主曹曼伊,一個不受寵的公主也是唯一一個愿意和曹玄親近的人,聽說哥哥要娶妻了,自然按耐不住要來瞧瞧未來嫂子。正在梳妝的君淮揚便注意到門口有個時隱時現(xiàn)的小腦袋,圓滾滾的很是可愛,便起身用手示意她進屋,看到手勢的曹曼伊好奇地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往前,被君淮揚一把圈進懷里,逗著說:“你是誰家的孩子,在我房門口做什么?”
曹曼伊舊好奇的盯著君淮揚,開心的笑著說:“嫂嫂好漂亮,哥哥是真有福氣呢!”淮揚狐疑道:“哥哥?難道你是?”
正說著,趕巧曹玄進門說道:“這是我四妹妹,曹曼伊,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平常跟我最要好的丫頭。”看見曹玄進來,曹曼伊從君淮揚懷里起來,撲向曹玄懷里,委屈巴巴的說道:“哥哥走了好久,回來了也不去看看伊兒,倒真是娶了漂亮嫂嫂便連妹妹都不顧了”小嘴一撇著實可愛。其樂融融的場面被一名侍衛(wèi)打破,“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請見您,希望您過去一趟?!?p> 公主愣了下,隨即道:“好,我這就去!”然后向太子請辭
來到東宮昭陽殿,看著哥哥的背影,公主一時晃了神,曾經(jīng)他也只是疼愛她的兄長,他背她騎大馬、陪她放風箏、一起蕩秋千、帶她偷溜出宮還會搜羅一切好玩新奇的玩意兒逗她開心,到底是什么讓他們走到如今的局面……似乎是覺察到背后的眼神與腳步聲,君淮乾回頭,滿眼笑意地說道:“宣兒來了?”
公主也沒像往日一般針鋒相對,只溫順地點點頭,看妹妹并沒有繼續(xù)的意思,君淮乾突然神色凝重,并從帶來的長長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個黃色的卷軸——圣旨!
公主無比震驚,開口道:“這是什么?”
君淮乾辭色莊重的說道:“宣兒,父皇從沒相信過你喜歡曹玄,許嫁大魏不過緩兵之計,六國合圍之勢已解,這道圣旨一是召你回朝,二是為你賜婚,三是進攻大魏!”
“哥哥?!這是做什么???”公主被這瘋狂的決定嚇到。“回朝?賜婚?要把我許給誰?進攻大魏,又由何人領軍?”
君淮乾眉頭緊蹙,忍不住開口:“我也一直堅信你喜歡的人是林……可那日在大殿上你那般維護于他,也并不虛假,我也很為難,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保全你,怎樣才是你真實的心意,你知不知道!”聲音沉痛而哽咽,字字泣血,淚水盈眶,雙眼猩紅,沒有誰能體會他內心的煎熬,他拼命想要補償?shù)睦⒒谶@些年已經(jīng)將他折磨的不成樣子。
看著這般痛苦的長兄,淮揚終究還是心軟了,她上前抱住他,輕撫他的背說道:“知道,我知道哥哥一直都在盡全力,所以,不要再為難了,撤兵吧,我不會回去的!”像是怕他沒有聽見,又重復一遍:“宣兒,絕不會在此刻回去的!”說著,公主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魏無衣緊隨其后,只留那大齊太子一個人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第二日,經(jīng)歷重重阻撓的大婚終于塵埃落定,繁瑣的冊封既大婚儀式竟是足足走了一日,午時婚儀行“出禮”則是由大齊太子親自背起自家妹妹,齊國公主之受寵,可見一斑。正是在這魏國舉國歡騰,艷羨六國的日子,大齊太子卻怔怔出神,將妹妹交付給一個陌生人,看著妹妹即將成為那個陌生人的妻子,不知不覺間就已淚落如雨,原來看著親人成親,竟是這般心如刀絞!他似乎明白了,這么多年她與他漸行漸遠的原因,何止是那一宮的人命,更多的是被拋棄的孤獨與怨憤、忽視與冷落!他突然間害怕起來,害怕此生再無轉圜的余地!
嬌妻美妾花好月圓,何曾想見稚子守夜,落寞宮廷!
她只有他和父皇,可他卻有東宮三千!她只是他的妹妹,可他卻是那一宮鶯鶯燕燕的夫君!這些年的冷落與漠視,對她只怕不亞于凌遲之刑!他再無顏見她,終究是他,不配做她的哥哥。
夜幕降臨,公主一身華服喜袍端坐于鳳棲宮,等著太子來掀蓋頭,一面帶玄甲的鐵鶴衛(wèi)幾乎與曹玄同時到達君淮揚面前,聞見那熟悉的檀木清香,顧不得禮節(jié),公主一把掀開蓋頭,開口問魏無衣:“有急事?”
那玄甲面具的侍衛(wèi)回道:“太子殿下出城,留有錦囊給公主!”
君淮揚一把奪過,拆開錦囊,不多時便奪門而出,天不知何時竟下起了大雪,君淮揚提起裙擺,顧不得脫下華服,一身紅衣在宮內長廊中狂奔,滿冠流蘇步搖劇烈搖晃,叮叮當當?shù)穆曇舾裢馊攵?,魏無衣緊隨其后,雖可攔下卻又并未阻攔,任由那一襲紅衣肆意飄散,他只是隨著她的腳步,不快也不慢,不緊也不遠。
心神相通之默契,一切盡在不言中!
終于,紅衣停在了宮門前,宮門下鑰,雖太子不可輕出。無奈之下,她狂奔上城門,立于城樓之上,氣喘吁吁的向下望去,還是趕上了,趕著見她的哥哥,最后一面!許是覺察到城樓上熾熱的目光,馬背上的君淮乾回頭看向那一襲紅衣,喃喃到:“傻丫頭,這般冷的雪夜,連個狐裘都不曾穿上!”已是紅了眼睛,掏出玉笛,吹了半曲《孤謠散》算是告別,便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卿此一去,孤山萬重,相見之期,何年何地?
“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城墻之上的君淮揚喃喃到,誰說這句詩話盡相思,難道不也是訴盡離別嗎?她站在大雪里,任憑眼淚滑落,雪花落滿衣衫,她還恨他嗎?她不知,真的不知!君淮揚就那樣怔怔地站在那,巋然不動,一旁趕來的侍女隨從更是噤若寒蟬,只有魏無衣從阿離手中接過大紅色大氅披在公主身上,終究是過不好這一夜!又何曾只她一人呢!
嫁衣大紅立白雪,人間能有幾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