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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晚歌

第二十六章:身世之謎

大風晚歌 意軒緲 6764 2021-03-06 11:14:40

  第二日,東方靖玄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匆忙洗漱一番,用過劉心妍親自熬制的藥膳,正和劉心妍在館驛之中情意綿綿的對吹竹笛時,侍衛(wèi)來報,代王有請。兩人趕緊整理衣裝,踏出府門一看,見熟人張武親自來迎,高興地寒暄一番,共乘一車向王宮駛?cè)ァ?p>  代王的侍衛(wèi)總長親迎,自然是一路暢通,三人談笑風生,轉(zhuǎn)眼間已至終點,車駕緩緩停下,諸人跳下馬車,見一座不起眼的偏殿矗立眼前。東方靖玄和劉心妍對望一眼,滿臉疑惑的和張武一道踏進殿內(nèi)。

  “二位請稍候,末將告退?!睆埼渎砸皇┒Y,悄然退下。

  “夢竹哥,代王怎么會在這約見我們,太沒禮數(shù)了?!眲⑿腻h(huán)視四周,撅著小嘴蹙眉說道。

  “代王作風古樸,不喜奢華,屋舍自然簡陋些啦,就別計較這些了,耐心等著吧。”東方靖玄滿含愛意的沖她一笑,捋了捋她白皙前額的秀發(fā),劉心妍笑靨如花,沖他不滿的吐了吐香舌。

  “貴客來訪,真是蓬蓽生輝啊…”

  兩人聞聽不遠處傳來女人優(yōu)雅的說話聲,慌忙停止打鬧,回過身子看去,見一位身著淡綠色宮裝的婦人站在身后,正微笑著看著東方靖玄和劉心妍。婦人發(fā)髻高聳入云,步搖簪上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著。白皙的面龐上五官絕美無倫,一雙鳳目流光四射,口鼻精致剔透,活脫脫的一位絕世佳人,雖說和劉心妍相比稍顯活力不足,卻透出一份成熟女人的魅力,動人心弦。

  東方靖玄和劉心妍一臉錯愕,忙施禮問候道:“夫人有禮了。”

  “兩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泵缷D仔細打量兩人一番,美眸一亮,若有所想的贊嘆道。

  美婦見兩人都一副既羞且喜的模樣,抿嘴一笑道:“二位貴客,請入席吧?!?p>  三人分賓主坐下,美婦給二人泡上香茗,笑道:“將軍知道我為何請你們來麼?”

  “靖玄不知,還請賜教?敢問該如何稱呼夫人?”

  “你們就喚我作蘭夫人吧。今日請將軍來,是因為將軍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昨日遠遠瞧見將軍身影,勾起了我的感懷之情,因此今日冒昧請將軍來一見,以慰我孤寂之心?!?p>  東方靖玄心下起疑,昨日宮內(nèi)并無見有女眷出現(xiàn),此女又在何時見過自己呢?況且此女談吐不凡、氣質(zhì)絕佳,加上相仿的年歲,讓他猛然想起一人,代王之母-薄太后。正思索間,眼角不經(jīng)意間瞥見一旁的小幾之上供奉著的靈位,頓時恍然大悟…

  只見靈位上用小篆寫著幾個大字-“先夫魏王豹之神位”,東方靖玄便確信她的身份無疑。

  魏豹是秦末天下紛爭時的魏國國王,楚漢爭雄之時,已經(jīng)依附漢國的魏豹因為劉邦對他輕慢無禮而反叛歸楚,漢國大將軍韓信奉命在河東擊敗魏豹,俘虜了他并令其鎮(zhèn)守滎陽。后來楚漢在滎陽激戰(zhàn),劉邦怕魏豹又故技重施,投靠項羽,遂令漢將周苛斬殺了魏豹。

  東方靖玄心念一轉(zhuǎn),并沒有說出婦人的身份,他心中十分欽佩這樣的有情有義的女子,遂滿懷敬意的笑道:“未知哪位前輩,小將可熟知呢?”

  “哈哈…他可比你年長許多,你們不可能熟識。記得我和那位故交當年相識時,正是風華正茂的年代。那時諸侯征戰(zhàn)不休,九州哀鴻遍野。我清楚地記得那時他騎著駿馬從西邊趕來,雖然一臉的疲態(tài),卻難掩其勃勃的英雄氣。我們在滎陽相熟,一起談天說地,道古論今,相處的十分融洽。他文采風流,劍法超群,博聞強識,讓我心動不已,暗自欽慕。后來戰(zhàn)火波及滎陽,我家破人亡,被魏豹擄進魏國宮中,充為妃嬪,可我卻抵死未從,因為我心里只有他一個,魏豹倒也沒有強迫我就范…”美婦娓娓道來,時而興奮時而哀傷,表情變化莫測。

  “在魏宮內(nèi),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他,或許老天開眼,我竟然又見到了他,可是當我不顧一切的沖到他跟前時卻發(fā)現(xiàn)來的不止他一個人…”她的眼神變得黯淡下來,閃出不甘和妒忌的光,東方靖玄和劉心妍認真的聆聽著,神情莊重,竟沒注意到。

  美婦意識到失態(tài),尷尬的一笑,抿了口香茗,繼續(xù)說道:“和他一起到來的還有位女孩,她生的十分美麗,像是墜落凡塵的仙子一般,笑起來聲音好似銀鈴一般悅耳,既美麗又不失童真,連我作為女人都不由得很喜歡她…他見到我之后仍是很開心,不斷地詢問我的境況,問我過的好不好,然后向我介紹她,猶記得他注視著那女孩子時那充滿愛意的目光,和他看我的全然不同,那一剎那我明白了他愛的不是我,只是一直當我為知己而已…”美婦顏色慘淡,眼中流出清淚來,東方靖玄垂頭不語,感慨萬千,一旁的劉心妍卻聽的淚水漣漣,拿出紗巾來遞給美婦。

  美婦拭去淚水,嘆了一口氣,說道:“見他們?nèi)绱饲橥兑夂?,我也就慢慢釋然了。后來我們?nèi)齻€相處的也挺好,她總是‘姐姐、姐姐’的叫我,十分的親昵,起先我還有幾分敵意,后來相處久了我才覺得她真的是個好姑娘,溫柔,大方,善解人意,肯為他人考慮,她比我更配得上他。后來,我一心一意的服侍先夫,和他生活倒也美滿。先夫為魏國貴族,一心興復魏室,可惜實力不濟,總是事與愿違,不得已在楚漢之間搖擺不定,最后漢王攻打魏國,將我先夫殺害,我也被俘虜至長安…我記得他和妹妹最后有了個孩子,可卻不知何故,最后兩人還是無奈地分開了。前些年我那苦命的妹妹還來見過我,可憐她已經(jīng)容顏滄桑,毫無往日風采了,卻仍在一直苦苦的找尋自己的夫君,也不知現(xiàn)在她身在何處,兩人團聚了沒有?他們那可憐的孩子,不知道如今怎么樣了?要是活著,和你應(yīng)當年紀相仿呢,可恨的老天爺總是不長眼,讓好人受盡折磨…”

  東方靖玄唏噓一聲,拍了拍哭的梨花帶雨的劉心妍,說道:“從來都是禍福相依,蘭夫人也不必傷懷,說不定這么多年的時光沖刷,前輩早已與其夫人重逢,再續(xù)前緣了?!?p>  “嗯,是啊,這么多年了,希望他們早就相逢了。田雪、陳子軒你們還好嗎?”美婦淚水再次流出眼角,凄聲說道。

  “夢竹哥,你怎么了?”劉心妍見東方靖玄顏色突變,雙手不停地顫抖著,既吃驚又心疼的問道。

  “敢問蘭夫人所說的那位田夫人可是吳國人氏?”東方靖玄打著顫音問道。

  “不是,她是齊國人,父親是齊國王族,身份高貴。哦,對了,我這還有他們的畫像呢,那是當年我們在滎陽時,先夫找人為我們畫下的。”美婦起身從一塊包裝精美的錦盒內(nèi)拿出一幅畫卷,遞給東方靖玄。

  東方靖玄喘著粗氣,手不住的顫抖,在劉心妍的幫助下緩緩的展開畫卷,印入眼簾是四個青年男女,兩側(cè)的兩個男子都二十出頭,一個頭戴王冠,身穿龍袍,面色清冷陰郁,卻掩不住一身的傲氣和風骨,另一個身穿鐵甲,腰懸寶劍,五官俊秀,眉宇間英氣十足,身形和外貌都和東方靖玄十分酷似。兩位容貌秀美的麗人十分親昵的挽著手站在中央,環(huán)肥燕瘦,各有千秋。四人顯然心情大好,臉色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娘親,娘親…”東方靖玄輕撫著畫卷,豆大的淚珠雨滴般地落下,低聲嚎哭道。

  一旁的劉心妍嬌軀猛震,慢慢的收起畫卷,心疼的抹去愛郎臉上的淚痕,輕聲的安慰著他。

  “你果真是子軒和雪兒的孩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美婦又哭又笑,上前去抓住他又看又摸,“像,真像,老天開眼,我那苦命的外甥還活著,真好…”

  “孩子,你身上有什么信物之類的東西嗎?”美婦止住了淚水,略帶著哭聲問道。

  “信物?母親臨走時,是留給了我一塊寶玉,通體血紅,狀若星辰,上面刻著‘敬仲之寶’四個古字,只是眼下寶玉不在我手上…”東方靖玄略一思索,娓娓道來,言罷腦中又浮現(xiàn)出呂姝兒的倩影來,他見劉心妍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尷尬的一笑掩飾而過。

  “是了,是了,這塊寶玉的確是雪兒的,是她們田家世代相傳的寶物,你母親正是從你外祖公那里拿到的?!碧m夫人眼里滿是興奮和愛憐之情,笑著回應(yīng)道。

  “請問姨…姨母,敬仲莫非是我母親家先祖的名諱?”東方靖玄他鄉(xiāng)遇故知,感觸良多,略一猶豫,改口問道。

  “好,乖孩子…”蘭夫人嬌軀一震,淚水又奪眶而出,怔怔的盯了他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尷尬的略一笑,說道:“你說的不錯,敬仲正是田氏齊國的始祖陳完的表字。”

  東方靖玄聞言恍然大悟,他飽讀詩書,自然不會對陳完陌生。陳完是春秋時期陳國的公族,陳厲公的太子,那年陳國發(fā)生宮廷內(nèi)亂,厲公被殺,陳完被貶為大夫。后來宣公太子御寇因為儲位之爭被宣公的寵妃謀殺,陳完和御寇交好,恐禍及己身,便離陳出走,投奔齊國,史稱“完公奔齊”。陳完至齊后,齊桓公姜小白要拜他為卿,陳完推辭不就,桓公遂封他為工正,并賜他很多田地。為了感念桓公的恩德,陳完遂改姓為“田”,陳完就是田姓始祖,這也是“陳田一家”的由來,陳完傳至九世后,田和代替姜氏,建立田氏齊國。

  田齊雄踞山東數(shù)百年之久,一度強大異常,齊威王、齊宣王時期曾兩度擊敗戰(zhàn)國初年因變法而成為超級強國的魏國,與秦國分庭抗禮。后來窮兵黷武的齊愍王田地即位,他濫施武力,暴虐無度,南滅宋國,北征燕國,以致國中徭役沉重、民怨沸騰。

  后來愍王中了秦昭王的奸計,不顧群臣的反對,和秦昭王互尊為“東帝”、“西帝”,這招致列國的強烈不滿,后來雖然取消帝號,卻難逃秦楚燕趙魏五國的討伐,燕國名將樂毅一戰(zhàn)成名,連下齊國七十城,只剩下即墨和莒兩座城池孤守,若不是田單利用反間計使得燕王撤掉樂毅的統(tǒng)帥之職而改任騎劫為燕軍統(tǒng)帥的話,齊國恐怕已經(jīng)亡國。

  逃過一劫的齊國雖然幸免亡國,卻實力大損,再無一統(tǒng)天下的實力,雖有田單苦苦支撐,卻終是國勢日衰一日,最終被嬴政所滅。

  秦末陳吳亂起,原諸國公族皆聞風響應(yīng)。田儋、田榮兄弟遂殺掉齊地的官吏,揭竿而起。后來田儋(dan)被秦將章邯所殺而自立為齊王的田榮也被項羽殺死,田榮的胞弟田橫立田榮之子田光為王,自己為齊相輔佐之。

  后來楚漢爭雄劉邦取勝后,田橫不愿臣服,率五百門客逃往海島,劉邦派人招撫田橫,田橫被迫乘船趕赴漢都洛陽,在距離洛陽三十里的地方憤然自殺,島上五百部屬聞聽田橫死訊之后,亦全部自殺,劉邦聽聞之后十分感慨,令人厚葬田橫及其五百勇士。

  東方靖玄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復,他真的未曾想到自己的外祖居然是如此的英雄人物,還沉吟之中,卻聽劉心妍問道:“夫人,您知道田伯母的下落嗎?”

  “你是夢竹的夫人嗎?長得真是標致啊,和他母親真像,也怪不得我會認錯人?!碧m夫人盯著劉心妍打量一番,滿臉笑意的問道。

  “現(xiàn)在還不是呢,夢竹哥說回京城后才迎娶我…”劉心妍嬌顏一紅,害羞的回答道。

  “好,到時候我定會給你們備上一份厚禮?!碧m夫人笑的很開心,似乎全然忘記了說出田雪的下落來。

  劉心妍剛欲開口詢問,卻聽東方靖玄說道:“姨母可知家父為何方人士,家母可能的去向會是哪里呢?”

  蘭夫人微一皺眉,回憶道:“我只知他是來自京城,是某位大臣的公子,可是具體是誰卻不得而知。當年子軒和雪兒情變后,生了場重病,性情大變,后來便神秘的不知所蹤了…你娘懷著你,到處找尋,也沒有找到,若不是當時有人救了她,恐怕,哎…”

  東方靖玄情動心脾,柔腸千結(jié),虎目中墮下清淚,飲泣道:“為何上天如此殘忍,不但讓我連生父一面都未曾得見,甚至連母親都棄我而去了…”劉心妍見他如此哀傷,也忍不住掩面而泣起來。

  “孩子,你母親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要體諒她,她一個女子,把你帶成人多么不易,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不會離開你的,相信我,她是愛你的?!碧m夫人淚眼迷離,愛憐地輕撫著他的后背,安慰道。

  “孩子,你別難過了,關(guān)于你的身世,你可以問問右丞相,雖然你母親諱言此事,可我覺得陳相必定和你的身世大有關(guān)聯(lián)…”

  東方靖玄虎軀一震,似乎想起來什么,卻沒有吱聲,若有所思的應(yīng)了一聲道:“夢竹謹記姨母教誨?!?。

  “稟太后,大王王駕稍時便至,說要侍奉太后用午膳,請您梳洗下?!遍T外有人扯著尖利的嗓子,高聲叫道。

  “哦,你是王太后?那豈不就是薄祖母了?妍兒失禮了,祖母見諒。”劉心妍一臉訝異的看著薄太后,趕忙跪地行禮。

  “不必如此,孩子,在此處沒有太后、祖母,你我就是無話不說的朋友而已,我就是討厭這些繁文縟節(jié),才躲到這邊清靜的…”薄太后攙起劉心妍,慈祥的笑道。

  “有請大王?!北√鬀_著門外吩咐道。

  “姨母,小侄告退了,改日定再來拜會您?!睎|方靖玄一躬身,便要退下。

  “夢竹,不要走,你們和恒兒見見面,我跟他提過你,你們是兄弟,自然日后要多多親近。來,去看看…”薄太后扯著兩人的衣袖,一起來到殿門前。

  “母后,孩兒來了…”不一時,殿外響起劉恒中氣十足,富有磁性的聲音。

  殿門大開,代王劉恒走了進來,剛要開口說話,見東方靖玄和劉心妍站在薄太后身側(cè),一臉的詫異之色,略一遲疑,給太后一施禮,趕忙問候道:“大將軍怎會在此?這位小妹是何人呢?”

  “齊悼襄王之女劉心妍拜見王叔?!眲⑿腻虻?,向劉恒行禮問候。

  “哦,原來是大王兄的幼女,來,吾侄不必多禮,快快起來。”劉恒上前一步,扶起了劉心妍,親熱的說道。

  “大將軍大駕光臨,小王未曾相迎,實在失禮,來,午時將至,我等隨母后一同用膳,好好敘談敘談,昨日大將軍的金玉良言,小王至今是記憶猶新啊…”

  “恒兒,你可知他是誰麼?”薄太后滿臉喜色的看著東方靖玄,對劉恒說道。

  劉恒看了看東方靖玄,有些茫然的回答道:“這位是朝廷派來救援云中的大將軍啊。怎么了?”

  “他是陳夢竹?!?p>  “什么?”劉恒驚訝的半天沒合上嘴巴,吃驚的盯視著東方靖玄,眼中滿是激動和訝異的神色。

  稍時,他慢慢走上前去,激動的抓住東方靖玄的大手,興奮的說道:“常聽母后提起兄長,還四處派人尋找,擔心你的安危,今日終于得見兄長尊容,實是一大幸事,兄長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說罷,劉恒一揖倒地,長拜不起。東方靖玄見狀慌忙還禮,說道:“大王折煞末將了,快快請起?!?p>  “今日是弟弟拜兄長,不是朝官相見,自當執(zhí)家禮,兄長請?zhí)┤皇苤?。”劉恒一副恭敬模樣,舉手投足間滿是兄弟之情,東方靖玄雖是生性內(nèi)斂、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此刻也是心里暖暖的…

  兄弟二人行禮完畢,又恭敬的向薄太后一起跪拜問安,薄太后鳳目中滾出熱淚來,扶起二人,微顫著嗚咽道:“孩子們,快快起來,我真是…太高興了…未曾想到老天爺待我如此不薄,還能看見你們相敬相愛的這一天,子軒、雪兒若是你們也在這里,那該有多好???”說罷,不由得淚如雨下。

  兩兄弟既悲且喜,和劉心妍一道好好的寬慰了一番,薄太后慢慢的止住哀傷之情,在劉心妍的攙扶下前去梳洗了,東方靖玄和劉恒二人坐在矮榻上品著香茗,天南海北的攀談起來。

  兩人竟是十分的投緣,政治觀點和治國方略都不謀而合,均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意。

  東方靖玄目光灼灼地盯視著劉恒,眼內(nèi)滿是欣賞和推崇之情。這位出自深宮之內(nèi),長于閹宦婦人之手的高帝直裔血脈,沒有一般皇親貴戚的驕縱、蠻橫之氣,卻渾身散發(fā)出超脫塵俗的高雅氣質(zhì),內(nèi)心柔軟細膩,十分的在意別人的感受,頗有孔丘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者之風,和同樣出身帝王家的劉氏諸侯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東牟侯劉興居一次因為宮門衛(wèi)兵侍奉時稍有疏忽,便是毫無憐憫之心地一頓痛打,若不是劉章和自己恰好路過制止住,幾乎致人死命,而劉興居則是一副理所應(yīng)當?shù)哪?,絲毫不把別人的生命當回事。朱虛侯劉章英武不凡,剛毅勇猛,卻仍是少了幾分仁厚之心,作為行伍出身,他對戰(zhàn)爭有種嗜血般的炙熱感情,此番北征匈奴時他和東方靖玄率部奇襲奧里夫部大獲全勝,歸途中他下令將俘虜無論老幼全部斬殺殆盡,雖是“匈奴狼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钡墓诿嶂~,卻讓東方靖玄感覺很是膽寒。兩人私下議論時,劉章談笑風生道:“老兄難道不知道‘仁不統(tǒng)兵,義不行賈’嗎?我等身為統(tǒng)兵大將,若一念之間婦人之仁,便可能會是功敗垂成,身死名裂,老兄以為然否?”東方靖玄默然無語,經(jīng)常質(zhì)問自己是不是適合統(tǒng)兵征戰(zhàn),他知道軍人殺伐征討乃是天職,殺敵掠地,并無過錯可言。他雖家世高貴,卻生長在十分窘迫的環(huán)境中,十分清楚底層百姓的衣食無著,性命毫無保障的生活,不但匈奴人、賊寇,甚至是官家都會隨時危及他們的生命。

  在東方靖玄內(nèi)心深處,他對于呂后是充滿好感的,不僅是因為知遇之恩,更重要的是她“清靜無為”的黃老之治,對于飽經(jīng)戰(zhàn)禍的漢朝百姓太重要了。

  雖然他知道眼下的劉呂之爭日趨激烈,呂后百年之后一場爭斗不可避免,到時候又是一場血雨腥風,那次孝惠帝離奇駕崩后,更堅定了他保住呂后的念頭,雖然在漢室元勛眼里,牝雞司晨的呂后是個越俎代庖,顛倒陰陽的狠毒婦人,可是她至少能夠壓住眼下的局面,使劉呂諸王都安分守己,不會有過激的舉動,可是百年后呂后會把權(quán)力交還給少帝還是傳給自己的侄子?他心里沒底,他十分恐懼日后的歲月,很怕領(lǐng)著軍隊和故人廝殺的場景出現(xiàn)…

  顯然,劉恒會是位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是一向與世無爭的劉恒又如何可能坐上帝位呢?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君一臣,天差萬別,劉章兄弟會拱手相讓嗎?呂產(chǎn)、呂祿又豈會坐以待斃呢?若是呂氏被誅滅了,那呂姝兒該怎么辦?若是呂家最終奪權(quán)成功,那劉心妍又如何呢?

  正頭疼的皺眉思索間,劉心妍走過來輕拍著他的肩膀,笑道:“王叔,夢竹哥,該用膳去了?!?p>  東方靖玄回過神來,尷尬的一笑,兩兄弟遂攜手一道來到正廳。東方靖玄見廳內(nèi)陳設(shè)十分簡單,小幾上的膳食除了燒雞和兔肉就剩下簡單的蔬果和五谷,向薄太后一行禮,和劉心妍攜手坐在下首?!耙患胰恕逼錁啡谌诘赜弥缟?,說著貼心的體己話兒,雖無歌舞升平的浮華場景,場面卻是倍感溫馨。

  席間劉恒還調(diào)笑劉心妍亂了輩分,讓自己吃了暗虧,劉心妍羞的臉上紅暈一片,不滿地掐了東方靖玄一下,東方靖玄疼的“呀”的一聲跳了起來,廳內(nèi)歡笑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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