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之下,少年留甲望著眼前差不多年紀的一百少年騎兵嘆了口氣。到了這個時候,不甘待斃的怕是也只有這些血氣方剛的初生牛犢了吧?但即便是他們,此刻的眼神中也透著一股死氣。
其實留甲很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既有不甘,又充滿了無力。身經百戰(zhàn)的羽國騎兵絕不是僅靠血氣之勇就能戰(zhàn)勝的。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只能這般縮在城里等死,如何能不感到憋屈?
但自己要的絕不是這樣的士兵。對于小姐和他們而言大概已經心生絕望,但留甲不,他心里還有著一絲希望,如果要為小姐爭取一線生機,這怕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機會了。
于是留甲攥緊了手中的鐵槍,面無表情的對著少年們說道:
本來留甲勸過小姐,坐等城破,便無需獻祭。但小姐說,城中皆是她的父兄、族人,一定要為你們做點什么。所以留甲出城,只為滿足小姐的心愿。此戰(zhàn)百死無生,但留甲無憾。
想想城頭那個死也要守護你們的女孩,想想城破之后即將被屠戮的父母、兄妹,你們若還有一點血性,便隨我出城死戰(zhàn)。若想繼續(xù)茍且?guī)兹?,坐等城破,留甲也不攔你們,回家便是。
少年們的眼神起了一絲波瀾。都是一樣年紀,你不畏死,我等何懼?
留甲點了點頭,聲音拔高了一個調門:
既然無人怯戰(zhàn),留甲有請殷城好男兒,隨我一起赴死!
死戰(zhàn)!死戰(zhàn)!死戰(zhàn)!城門打開,一百聲怒吼匯成一個聲音,一百個少年追隨著一個的背影,奔著羽國軍陣殺去。
看著這一幕,君實搖了搖頭。若是夜間奔襲,或許還有幾分生還的希望,但此時此景,與送死何異?
城頭鼓聲再次響起,君月漲紅了小臉,掄起有她半人高的鼓槌,一下一下的敲在鼓面。君月心里清楚,那個人,那個少年,是在為自己而戰(zhàn),為自己赴死。
兩個人為什么都那么傻呢?想著想著,君月明明流著淚的面孔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旁邊的君實忽然有點羨慕留甲,自己女兒自從懂事之后,好像從沒對自己笑過,自己也想像留甲一樣,為了女兒、為了族人,痛痛快快的出城廝殺一場。但理智卻令他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守住城門,就還有一線希望,沒準兒援軍哪天就來了呢?
雖然注定無法生還,君實還是想為那些少年做點什么。
于是君實望向城頭士卒,指著自己的女兒,大聲喊道:
她,為了你們,現在站到了這里。
又指著孤狼一般沖向死亡的少年們喊道:
他們,為了你們,甘愿赴死。只為了守護你們的家人,燃起你們的斗志。
士卒們停止了罵陣,靜靜的看著君實。
君實深吸了一口氣,拍著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
為了殷城,為了我們的家人,哪怕只剩一個人,我君實決不讓任何一個羽國人踏入城中一步。
如果殷城注定守不住,那城破之日,我君實就是第一個戰(zhàn)死的人!
士卒們沉默片刻,突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嘶吼:
死戰(zhàn),死戰(zhàn),死戰(zhàn)!
城下,一百赴死的少年嘶吼著沖向敵陣。
城墻,三千士卒嘶吼著吶喊助威。
城樓,一個少女微笑著費力地一下一下敲擊著戰(zhàn)鼓。
聽著這一切,沖在最前面的留甲安心了起來。
即便自己戰(zhàn)死,她的族人們以后應該會對她好一些了吧?
直到城破之日,或是她十八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