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過,轉(zhuǎn)眼七八天過去,芳芳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一樣,始終沒任何消息,也沒有新的命案曝出來。
這件案子的兇手已經(jīng)找到,且證據(jù)確鑿,相當于破了,可始終抓不到人,誰也無可奈何。
姚晴只得讓所有捕快和衙役先撤回來,等有更確切的消息后再說。
她表面上不準備再查下去,實際內(nèi)心深處想為慘死在芳芳手中的人討個公道,將明查改為暗訪,安排人手到青樓渡口等熱鬧的場所暗中打探,看看坊間有沒有芳芳的消息。
又連續(xù)查了七八天,依舊毫無所獲,姚晴不能把精力浪費在一件案子上,只能接受現(xiàn)實,將案件暫且歸檔,什么時候有了芳芳的消息再行重啟。
顧北當時推測芳芳還留在淮安,并且會再次做案,但被事實打臉,也無法可想,想起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去看“苗姑娘”,這天一早,去了那座小廟。
一段時間不來,小廟已經(jīng)變得生機盎然,院落內(nèi)生滿茵茵綠草,還長出許多帶刺的藤蔓,像圍墻一樣把那株幼苗圍在了中央。
顧北循著藤蔓的縫隙鉆到了幼苗前,幼苗和他上次來時一樣,一根細桿,兩片嫩葉,一點也沒長大。
不過在另一種視角下,幼苗內(nèi)部的綠色陰影愈發(fā)濃郁,積攢妖力的速度一點也不慢。
幼苗儼然察覺到顧北來了,扭了扭苗身,朝他彎過來。
“苗姑娘,你想我了?”顧北在心里想道。
幼苗不會說話,抖了抖苗身,一根細芽從苗頂長出來,細芽風吹一樣快速生長,須臾結(jié)出一個花骨朵,轉(zhuǎn)眼花開花謝,一枚指尖大小的綠油油的果實掛在了那里。
顧北清楚幼苗在用行動回答自己的問題,用貓舌卷下果實吃掉,感覺一股濃郁的妖力匯入妖囊。
在心中道:“你這樣有情有義,等我脫離貓身,絕對不會虧待你?!?p> 幼苗搖擺苗身,好像在說不用放在心上。
橘貓不能人語,顧北雖然天天呆在姚晴身邊,實則有些寂寞。
幼苗懂得回應(yīng)他的想法,無疑是個不錯的聊天伙伴,和幼苗聊起了這些天在淮安遇到的趣事。
幼苗雖然弱小,但靈智已開,顧北說到高興處就搖擺苗身,好像在笑,說到恐怖處就抖動苗身,好像在害怕。
顧北看在眼里,暗暗稱奇,這也勾起了他的談興,直到下午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口,默默地想,老子竟然和一株草聊了一上午,還這樣投機。
幼苗似乎察覺到顧北即將告辭,苗身微微搖動,大有戀戀不舍之意。
一株幼苗竟這樣感情豐富,顧北驚訝之余,也有幾分觸動。
說起來他和幼苗一個是殘魂,一個是弱草,同病相憐。
在心中想道:“我再不回去,天就黑了,你別難過,等我弄到一副人體,找個小院把你帶回去?!?p> 幼苗的小葉連連顫動,好像在點頭。
顧北和幼苗約定好下次再來看她,離開小廟回到城里,一路輕快地向姚府跑去。
眼見姚府拐彎就到,一張大網(wǎng)忽然飛過來,把他罩在了下面。
納尼?顧北被這張突然而至的網(wǎng)搞得一懵。
前不久姚晴病重,姚斌曾在全城懸賞橘貓的下落,但凡長著眼的都知道這只金色異瞳斑貓是姚府二小姐的愛寵,見到后都要繞著走,生怕不小心驚嚇或踩踏到這只貓,惹來麻煩。
他在街上就像回到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官差還威風,渾沒想到會遭到暗算。
循著網(wǎng)飛來的方向看去,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從街邊跑過來,抄起那張網(wǎng)裝進一個布袋,拎著向前跑去。
顧北清楚兩個家丁絕沒膽子動姚晴的愛貓,背后肯定還有人指使,也不掙扎,想看看誰的腦子長在屁股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兩名家丁氣喘吁吁地跑了一陣,袋子外面?zhèn)鱽硗崎T聲,好像進了一處宅院,片刻后,一個男音響起來:“抓到了?”
“抓到了?!币幻叶』卮鸬?,同時解開袋子,把網(wǎng)拎了出來。
顧北向外看去,眼前是個有假山池塘的深宅大院,一個華服公子站在那里,相貌還算英俊,但雙眉上挑,透出一股輕佻之意。
顧北微微一愣,敢情華服公子就是柳朝元。
芳芳案發(fā)前,柳朝元是她最后一個相好,姚晴到處找不到芳芳,曾懷疑柳朝元為她提供了庇護。
只是柳朝元身份特殊,不能拘傳,柳府也不能隨便搜查。
姚晴和郭明討論后,認為芳芳殺人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柳朝元這種多金公子,不至于冒天下之不韙庇護一個煙花女子,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顧北不清楚柳朝元把自己捉來做什么,躺在網(wǎng)中靜觀其變。
柳朝元搓著手,一臉殷切地看著橘貓,道:“捉來了就好,街上有人看到么?”
“我們網(wǎng)住這只貓后,就立刻裝進了袋子,”一名家丁答道,“沒人注意到?!?p> “算你們兩個機靈,回頭有賞,”柳朝元笑了兩聲,“把這只怪貓放到池塘里泡一會兒,小心別淹死了,等下我?guī)еグ菰L姚二小姐?!?p> 顧北微微一怔,接著明白過來,柳朝元對姚晴有意,姚晴對柳朝元愛答不理,是想落在他這只老喵身上,去給姚晴獻個殷勤。
顧北倒挺佩服這小子的思路的,原來的橘貓鐵定要吃這個啞巴虧,他自然不肯束手就縛。
在貓爪中充入一絲妖力,趾甲向外膨脹,形如五把小彎刀,輕輕一勾,幾根網(wǎng)繩悄然而斷。
顧北正準備鉆出來,只覺一股陰氣忽然從不遠外傳過來,扭頭看去,一個瘦骨嶙峋的道士正沿著甬路匆匆前行。
這道士三十來歲年紀,鞋拔子臉,外眼角上斜,唇角下撇,一副狠戾相。
不知為何,顧北覺得道士有些眼熟,略微琢磨,忽然記起來,前陣子的妖魚案中,他曾讀取過劉爭的記憶。
有個瘦臉道士告訴劉爭應(yīng)對紅煞的方法,就是眼前這個道士。
道士走路姿勢有些奇怪,腿上好像綁了沙袋,步履沉重,上半身向前一栽一栽的。
道袍胸口繡著一個黑色八卦,顧北心神一震,剛穿越過來時,那個山洞中就懸垂著一個黑色八卦盤。
他接著想起了死人臉,驀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縮回網(wǎng)中不敢再動。
柳朝元也看到了道士,這是他父親的一名幕客,道法高深,讓到甬路一旁,等道士走近,恭恭敬敬地道:“乾衍道長好?!?p> “嗯?!鼻芤桓睈鄞鸩焕淼哪?,簡單“嗯”了一聲,繼續(xù)前行。
還好,沒看到老子,顧北縮在網(wǎng)中,暗暗松了口氣。
不由乾衍走出兩步,忽然停在那里,回頭看過來,目光一綻,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顧北竭盡全力收斂妖力,生怕被這道士看穿,但乾衍還是走回來,站在網(wǎng)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道長,這是姚府二小姐的愛貓,”柳朝元見乾衍對這只貓感興趣,生怕他開口要,主動道:“我捉過來玩玩,還要還給她的?!?p> 乾衍盯著橘貓一言不發(fā),顧北的心提在嗓子眼兒,生怕這道士突然作法,收了他這只妖貓。
“好,好?!鼻懿恢朗菦]看穿,還是不屑于收他這只小妖,連說兩個“好”字,又轉(zhuǎn)身匆匆去了。
顧北松了口氣,只想趕緊離開這里,目送乾衍走遠,從剛抓破的網(wǎng)洞里鉆出來,跳到柳朝元臉上撓了一爪,拔腿就跑。
“哎呦!”柳朝元痛叫一聲,抬手摸了滿手血,傷得著實不輕,怒道:“這只死貓!快給我追!”
兩個家丁向橘貓追過去,顧北在院子里跑了一陣,來到院墻邊,后腿一蹬躍上去?;仡^看到兩個家丁大呼小叫著追過來,準備在兩人臉上也留個記號。
忽然感覺有人在遠處盯著自己,向那邊望去,一棵樹下站著一道身影,正是剛才的乾衍道長。
被這道士盯著,顧北說不出來的不安,顧不得教訓兩個家丁,跳到墻外逃回姚府,從窗口鉆回了姚晴閨房。
姚晴昨夜當值,正在補覺,被開窗落窗的聲音吵醒,扭頭看到是愛貓,把它揪過來,抱在懷中繼續(xù)睡覺。
過了不久,敲門聲響了,丫鬟的聲音傳進來:“小姐,柳朝元柳公子來了,老爺讓你過去一趟?!?p> 顧北微微一愣,這混蛋剛挨了老子一爪,不去找郎中治傷,跑到姚府來干什么?
姚晴聽到了丫鬟的聲音,翻了個身不理不睬。
“小姐,”丫鬟又敲了敲門,“老爺說務(wù)必把你叫過去,否則就打我的板子。”
“不去!”姚晴起床氣發(fā)作,大吼一聲,把顧北嚇得險些竄起來。
丫鬟不敢再叫,門外步聲細細,好像走了。
過了一陣,門“吱扭”一聲開了,姚雨走了進來,想是丫鬟回復(fù)說叫不動二小姐,姚斌派大女兒來叫了。
姐妹倆一母所生,容貌有八分相仿,但性格天南地北,在剩下的二分上體現(xiàn)了出來。
姚晴神氣張揚,是赤裸裸的明艷,姚雨神情內(nèi)斂,是個溫柔如水的美人。
身為一只大色喵,顧北對姐妹倆向來一視同仁,不分薄厚,不只調(diào)戲二小姐,大小姐也要調(diào)戲。
從姚晴被窩兒里爬出來,跳到姚雨懷中,湊到她雪白的脖頸旁嗅來嗅去。
和妹妹一樣,姚雨也是愛貓之人,輕輕撫摸橘貓,右耳垂忽然被舔了一下,如遭電擊,“呀”的一聲輕叫,雪腮飛起一抹紅暈。
顧北這只大色喵早已試探出姚雨的耳垂十分敏感,舔完右耳,又去舔她左耳,左耳舔完,又換回右耳。
姚雨本來是來叫妹妹起床的,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先被這貓兒弄得面紅耳赤,只得揪住它的后脖頸放回妹妹床上,不敢再抱了。
“姐姐,你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姚晴聽到動靜,翻了個身,嘟囔道。
姚雨整理了一下被橘貓弄亂的頭發(fā),柔聲道:“阿妹,柳公子的父親和爹是同僚,他專程來訪,你怎么也得去一下,否則爹的臉面恐怕不好看?!?p> “爹又不用嫁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姚晴滿不在乎地道,“你幫我告訴柳朝元,就說我瞧不上他,讓他滾蛋,以后也別來了。”
“話哪能這樣說,”姚雨無奈笑道:“這次你不去也得去了,柳公子受傷了,說是北落抓的,爹本來就不喜歡這只貓,說要把它送走呢?!?p> “敢?”姚晴立刻坐了起來,把愛貓抱在懷里,道:“北落好好呆在這里,怎么可能抓傷柳朝元,肯定是他胡說八道,看我不出去打斷他的腿?!?p> 說完從床上跳下來,穿好鞋子,抱著橘貓出了門。
她當值回來后就和衣而眠,還穿著那身捕快服,一頭秀發(fā)也披散著。
姚雨了解妹妹的性格,讓她換身衣服是不可能了,從梳妝臺上拿起一把梳子,追出去道:“你至少把頭發(fā)梳順了,這樣子怎么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