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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英雄傳

第十八回 神藥補腦

正德英雄傳 苦藤居士 13827 2021-03-05 09:43:10

  何強人在空中已經看見,一條人影正飛身越過寺院的后墻。他提一口真氣,幾個起落,便追了上去。

  前面那人見他追來,登時發(fā)力狂奔,眨眼間竟又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何強心中微覺詫異,雖說輕功不是他的長項,可以他此時的內功修為,能在奔跑中將他落下之人,當世也是寥寥可數(shù)。何強好勝心頓起,調穩(wěn)內息腳下發(fā)力,百丈之后,便又將兩人拉近。

  再追出里許,兩人間便只剩下十來丈的距離。這時候,何強又開口道:“朋友,你走不脫的,還是留下來說話。”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前面那人嘿嘿一笑,緊接著猛地轉身,一頭扎進了旁邊的樹林。

  何強心中怒意上撞,暗道:難道還怕你有埋伏不成。念頭一生,人已跟著沖進了樹林。

  借著枝丫間透過的月光,何強看見那人在林中七拐八拐,盡揀樹木茂盛處走。心道:你以為這樣便能甩開何某,簡直是做夢!當下冷笑一聲,全神戒備,沿著對方走過的路線,一路疾追過去。

  又追一會兒,他與前面那人的距離便又近了一些。眼看著對方已無法脫身,忽然間何強只覺眼前一亮,那人已搶先穿出了樹林。待他追出,就見一潭泛著白光的湖水已呈現(xiàn)在眼前。而他追的那人,正掠向湖邊泊著的一條小船,小船旁邊還站有一人。

  何強喝一聲:“休再走了!”身子猛地一竄兩丈。只是他腳未著地,卻見眼前銀星閃爍,一片光點已朝他撲面打來。

  他“嘿”地一叫,衣袖疾揮,登時將那射來的暗器盡數(shù)掃落。心道:雕蟲小技也想阻住何某。只不過他剛一閃念,瞬間又有多枚暗器射來,而這一回,卻全都是沖著他胸前的大穴。

  何強稍稍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發(fā)暗器之人,居然能在月光中認穴如此精準。他足尖點地身形疾向后躍,揮雙掌將暗器拍落。但就這一頓的工夫,那兩人已經躍上小船,長篙一撐,船向湖中蕩去。

  何強心頭火起,叫一聲:“往哪里走!”隨手拾起塊大石,運內力朝小船擲去。船上人一見石塊的聲勢,登時大驚。知道若被擊中,船勢必要被砸沉。情急之下,只得揮竹篙奮力擊打?!斑恰钡囊豁?,竹篙應聲而斷,而那持篙人則是仰面朝天摔倒在船艙。小船船身一抖,又向湖心飄去。

  何強剛想撿石塊再擲,卻聽一聲:“老幫主且慢?!被矣耙婚W,一人已自他身邊疾掠而過。這人沖到湖邊并不停步,一掠幾丈,瞬時便落在了剛剛斷落湖面的半截竹篙上面。而借著前沖之勢,這一人一篙竟似離弦之箭,沖著小船劈波而去。旋即這人已開口道:“兩位施主,請留下說話”。

  這工夫,何強業(yè)已看清,腳踏竹篙追上去的,正是無方。不由得心中贊道:好個“一葦渡江”的絕妙功法。想不到大師的輕功,竟也如此了得!

  眼見無方已近在咫尺,船上人急得再發(fā)暗器。卻見無方大袖一揮,將暗器掃落湖中。雙足在篙上一點,人已騰空而起,飛身躍向了船尾。

  船上人一聲驚呼,聲音未落,卻見兩人身后的黑暗處,突地沖出一葉小舟。眨眼之間,舟上人已悄無聲息地掠上小船,左邊衣袖一擺,向著落在船尾的無方拂去。

  無方暗吃一驚,右掌吐出,按向拂來的衣袖。怎知一按之下又是一驚,只覺這衣袖中空蕩蕩全無一物,自己按出的一掌,竟是渾然沒了著力之處。他剛急著撤回掌上力道,對方卻是右手一抬,向他緩緩推了過來。

  無方忙將左掌相向推出。因不知對方底細,他這一掌便只使出了三分力道。一聲輕響,兩掌相交。他只覺得手掌輕輕一顫,掌力剎那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方一生與人較量無數(shù),卻還從未遇過如此情形,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只不過還未容他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卻瞬間又從對方的掌上生出,猛地向他反撞過來。無方雖然全無防備,但此刻的他,武學修為早臻化境,招法內力隨心而生。一察覺到對方內力有變,掌上勁力也是瞬間增強。

  “波”的一響過后,兩人身子陡然一分。無方霎時間已被推離了船尾,向著湖面那半截竹篙落去。而那人在這一推之下,也是帶動小船朝著湖心方向疾速漂去。

  無方雙腳一踏竹篙,借勢滑向岸邊。待他縱回岸上,那小船也已沒入了湖心的漆黑夜色之中。這時,一縷空空作響的話音從黑暗中裊裊傳來:“大師莫急,咱們自有再見之日”。

  何強月色中看得不是特別真切。他見無方躍回岸上,忙搶上前道:“大師,如何?”無方眉頭蹙起,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實乃老衲平生僅見”。

  “哦?”何強一驚,進而問道:“那他是何模樣?”無方搖搖頭道:“他戴著面具,老衲無法得見其真容。只是……”“只是甚么?”何強追問道。無方神情迷茫,道:“只是這人的內力好生奇特,竟似修習過正宗的禪門心法。而且……而且已得悟佛法無生無滅之要詣。”“哦,有這等事?”何強驚道。

  無方低頭徘徊兩步,忽然抬起頭,緩緩道:“說也奇怪,老衲和他雖只一個照面,怎地卻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薄鞍?,怎會這樣?”何強奇道,“世上有此本領者,屈指可數(shù)。大師好好想想,看能否猜出他是誰”?

  聽了何強的話,無方眼望前方黑暗處。沉思片刻,吐出一句:“老衲猜不出”。

  何強正想再說些甚么,卻聽身后的樹林中已傳出嘈雜人聲。兩人一轉過身,就見熊君立、楊詠和明慧、悟忍等僧人從林中奔了出來。一見他倆,熊君立便搶先嚷道:“怎樣,可截住那人”?

  無方搖一搖頭,剛想說話。卻見熊君立突然“咦”了一聲,頓住腳步,彎腰在地下?lián)炱鹨晃?。繼而緊走幾步,又接連撿了幾個物件起來。隨后便聽他嚷道:“何老弟快看,又見著這東西了”!

  何強見那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頓時醒悟,這該是方才那人打向自己的暗器。他走上前仔細一看,就見拿在熊君立手里的,正是先前見過的那種玉石暗器。不由得脫口道:“原來是他們!”伸手拿過一枚,遞與了無方。

  無方自然也見過此物,此刻再見,忽地心念一動,回頭瞅向湖心深處,喃喃道:“難道方才那人,便是神木教主?”“誰?”熊君立心下一驚。無方不答他話,卻沖著明慧問道:“湖的對面,是何所在?”“對面是純元觀?!泵骰勖Φ??!芭?,純元觀?!睙o方點了點頭。

  盛夏時節(jié)的廬山,天亮的也很早。寅時剛過,通往山下的路上,便已隆隆地趕來一輛馬車。馬車車簾低垂,車轅上坐著兩人,一般的裝束一般的模樣,正是那對夏侯兄弟。馬車后面,跟著兩匹健馬,馬上人自是項韋和伊瑤。

  這會兒,就聽伊瑤氣鼓鼓地沖項韋道:“你個蠢蛋,非要去看甚么張老爺子。自己又笨手笨腳的,叫人家發(fā)現(xiàn)。若不是教主及時趕到,咱倆早教那老和尚給抓了回去?,F(xiàn)在可好,害得所有人都得早起趕路,真恨不得把你這蠢蛋腦袋給割了下來?!薄鞍?,是是。該割,該割。”項韋一臉苦笑,忙不迭地點頭應和著。

  不成想他話音剛落,伊瑤竟然刷地從衣袖中抽出把匕首,徑直朝他脖子上抹來。項韋“啊”地大叫,雖知她不會真割,但冰涼的匕首一貼上脖頸,還是被嚇得一哆嗦,心道:死丫頭,說割就割啊。這般辣手無情,以后哪個不要命的,敢娶你做老婆。

  “伊瑤,你也不必怨他,”端木千秋的聲音這時從馬車里傳來,“他和‘三絕先生’有些交情,‘三絕先生’受傷,他想去探視也在情理之中。他被無方、何強二人發(fā)現(xiàn),能逃到湖邊已屬不易。若非那無方大師對我全無防備,我也絕難從他手中將你二人搶出。好了,這事便到此為止,今后不許再提?!薄皩Γ讨髅麒b。此事絕不再提,絕不……”項韋樂得連連應聲,可一見橫眉瞪著自己的伊瑤和架在脖頸的匕首,又唬得他趕忙將后半截話,咽回了肚里。

  這時候,便聽端木千秋又道:“你們說那安化王朱寘鐇與韃靼勾結,又有甚么落花洞主和崆峒二老等人夾雜其間,這事可是非比尋常,我必須親自去看看。你倆對那邊的情狀已經有所了解,此番前去還要多出些力才是?!薄笆牵瑢傧旅靼?。”項、伊二人齊聲應道。

  十幾天過后,這一行五人便來到了西安。迷谷壇壇主鮑明自然早得到消息,將他們安置在城西南的一個僻靜處。此處臨近終南山,依山傍水,草木蔥蘢。除卻偶爾能遇見幾個道士隱者,便再不聞人聲,因而甚合端木千秋的心意。

  幾人住下后,鮑明便將這些日子里,西安城中所發(fā)生的事情詳盡敘說了一遍。待聽到城里中毒百姓已全都治愈,赤月法王也在半月前離開了西安,端木千秋忽地嘆了聲,道:“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番看來,法王終是大徹大悟,修成了正果”。

  “教主也識得法王?”鮑明聽他意思好像是與赤月法王相識,不由得心生好奇,出聲問道?!安诲e,幾十年前,本教主曾見過他一面。”端木千秋點點頭道。隨即卻話題一轉,道:“那個甚么落花洞主,可有新的消息?”“這幾天還未聽說?!滨U明忙道。

  “我聽伊瑤他們講了,此人端的不可小視。就先在西安候上幾天,他若不再回來,咱們再趕去慶陽不遲?!倍四厩餂_他幾人吩咐道?!笆?,屬下遵命?!睅兹她R道。

  接下來的幾天,端木千秋將鮑明和伊瑤、項韋遣回西安城查探消息,自己則只留夏侯兄弟在身邊。那兄弟二人本就不喜熱鬧,此刻只要沒有教主召喚,便在屋中閉門練功。而端木千秋本人卻是將隨身帶的一些書籍拿出來翻看,讀到倦時,便在院中走走。遠遠望見有道士經過,不免心中暗想:這終南山是全真教的祖庭,自重陽真人創(chuàng)教,再到長春真人掌教,可謂是盛極一時。怎料想而今,聲威卻是江河日下,不但名望早被武當蓋過,就連武學一脈也是日漸凋零。如今的掌教,雖說武功勉強可算一流,卻也不及了盛元子等人,更不要說和武當掌門來相提并論。好一個天道輪回,現(xiàn)如今就算那兩位真人重生,只怕也已無力回天。

  他看著路上匆匆而過的全真道士,徘徊良久,驀地一驚,討道:難道說天下王朝之興替,亦是如此,終難逃脫這盛極必衰的定數(shù)。縱然有英雄在世,卻也回天乏術。他怔了片刻,忽然暗嘆一聲:更何況英雄終有遲暮,可新人卻在何處?

  項韋和伊瑤按著端木千秋的吩咐,隨同鮑明回到了西安城中。項韋因有了教主查探消息這一尚方寶劍,故而剛一進城,便嚷嚷著要去四處轉轉。鮑明未覺怎樣,伊瑤卻是不大放心,提著他耳朵好生警告了一番,才讓他獨自去了。

  項韋已經許久不曾一人出門,如今好不容易撇開了伊瑤,一顆心激動得直要從腔子里面蹦了出來。他先前早就聽說,西安城最好的酒樓叫作醉仙樓。待向路人打聽好方位,腳下生風,不一會兒便趕了過去。

  他見這醉仙樓樓高四層,又處在西安城最繁華之地,便想到最上一層去坐,喝酒之余也好順便觀賞一下周邊的景致??墒且驗檫B日的趕路,他的衣衫上早就沾滿了塵垢。又加上他本就貌不出眾,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錢的主兒。故而那店里的伙計,雖然是滿口的好話應承著,可就是推三阻四的不愿讓他上去。直待他把一大錠銀子摔在伙計臉上,將那家伙砸了個跟頭。掌柜的才滿臉堆笑的出來,請他上樓。只是他在下面這一折騰,卻也驚動了樓上的食客。最上層的一個包間,門簾一挑,跨出個藍衣青年。沖著樓下喝道:“掌柜的,怎那么地吵!”話音未落,卻已瞧見項韋。登時呼了一聲:“啊,是項爺?!表楉f抬眼一看,這藍衣青年,竟然是朱壽的貼身隨從。

  “嘿,這可巧了,怎會是你?”項韋不禁奇道?!鞍?,我家主人又來了西安。小的這就去稟告,說您來了?!彼{衣青年忙著回了一聲,便扭頭返回了包間。

  項韋聽說朱壽又回到西安,心中既是高興又是好奇,頓時也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上跑去。人剛奔上四樓,朱壽已從包間里走了出來。一見他哈哈大笑道:“大哥,想不到咱倆這么快便又見著了!”說著大步上前與他擁抱在一起。

  朱壽是這醉仙樓的豪客。那掌柜的剛氣喘吁吁地跟上樓來,一見這情形,方知這衣衫襤褸的青年,原來竟有恁大來頭?;诺盟睦镱^直罵自己眼拙,趕忙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地將項韋請入包間。

  項韋和朱壽相攜進屋。怎成想他剛一邁進屋門,立時驚呼出聲來:“呀,藥仙,怎地是你!”他萬沒想到,此刻坐在包間與朱壽對飲的,居然是“靈谷藥仙”包不何!而包不何亦未想到會是項韋。登時也叫道:“咦?是你這娃娃”!

  朱壽也沒成想項韋會與包不何相熟,不禁大喜,道:“想不到大哥也與老爺子相識。妙極妙極!掌柜的,重新置備酒菜。我要與大哥和老爺子痛飲他一番”!

  “是是,小的這就去辦。這一頓全算在小的頭上,只要幾位大爺高興就行?!蹦钦乒竦倪@回可識了眼色,忙不迭地點頭巴結道?!吧趺丛?,還差你這幾個酒錢?”朱壽把臉一板道,“伺候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賞?!薄笆鞘?,小的明白?!闭乒竦穆犃?,一張臉霎時燦爛如怒放的花朵,就連堆在一起的肥肉也都塊塊綻開。他歡天喜地的下樓布置,卻不小心一頭撞上門框,登時疼得涕淚直流。只不過配上滿臉盛開的肉花,直看得門外伙計一頭霧水,也不知他到底是哭還是在笑。

  朱壽招呼項韋落了座,不待他問話,便已笑著道:“大哥想來沒料到我會回來。只是我自己安排下的事情,不親眼看看結果,又怎能放心。光聽別個人說,有時候不知道里面要摻雜上多少的水分?!彪S后卻道:“咱先不說這個。我聽你稱老爺子‘藥仙’,看來你們是早就相熟。兄弟我是剛剛與老爺子相識,還得勞煩大哥給好好引介一下”。

  聽朱壽這樣說話,項韋知他是不想泄露身份。只是聽他說剛與包不何認識,不免有些奇怪??稍僖幌耄约号c他在京城“黃金屋”相遇時的情形,心里頓時又釋然。料想他定是因為甚么個由頭,覺著與包不何脾胃相投,便即坐在一塊兒喝起酒來。

  這會兒,聽朱壽要自己引介包不何給他,便接過話題,道:“兄弟,這老爺子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人稱‘靈谷藥仙’的便是。哥哥我的這條性命,可是藥仙給救回來的”。

  他本想著朱壽并非江湖中人,“靈谷藥仙”的名頭或許不曾聽過。哪成想他剛說完這句,便聽朱壽撫掌叫道:“原來老爺子便是‘靈谷藥仙’,朱某可是大大的失敬?!毙从值溃骸拔衣犗热酥v過,想當年‘靈谷藥仙’與柳一凡、何強等一干武林豪俠,可謂是叱咤風云。為抵御外虜、匡扶社稷盡心竭力。想不到今日竟能得遇藥仙。妙極妙極,就讓朱某敬藥仙一杯!”說著起身舉杯,沖著包不何一飲而盡。

  項韋見他起身,心中自是驚詫萬分。他絕不曾想到,朱壽對這班武林豪杰竟會如此的了解。亦不免暗嘆,想這小皇帝好不簡單,可絕非世間傳聞那般無能。

  包不何見此亦是一怔。他雖不知朱壽的身份,可也不曾想,此人年紀輕輕,又非武林中人,卻也對自己這班人知之甚多。只是他一怔過后,便也舉杯笑道:“想不到朱公子竟還曉得我們這幫老家伙,真是慚愧得緊。”說著也喝干了杯里的酒。繼而卻一頓酒杯,道:“嘿,說來也巧,想當年咱和柳兄他們,在這酒樓還與人打過一架”。

  “哦,怎么回事?藥仙快說來聽聽。”朱壽一聽來了興致。而項韋聽他又言及與柳一凡的事情,自然也想聽聽。是以兩人便在旁催促,叫包不何快講。

  包不何呵呵一笑,又仰頭干下杯酒。便將當年在這醉仙樓如何與左天翼和文山等人大戰(zhàn)一場,一股腦地講與了他倆。

  聽著包不何的講述,朱壽興奮得連聲叫好。而項韋卻忽然間頭腦中念頭一閃,想:哦,原來安化王派去綏德,接引崆峒二老的那個“幽冥尊者”的甚么徒弟,早年還叫鐵鷹門老熊揍過半死。的確,那小子叫人看著就不順眼,小爺?shù)脵C會也得揍他一頓。他正想著,卻聽包不何一旁喚道:“喂,項韋。你這娃娃,山人的故事可都說完了。我還沒顧上問你,要你和梁判官去開封,你怎地卻還待在西安”?

  “啊……是這樣,我嘛……本和梁老爺子一路到了西安,可是你猜怎地……”聽包不何突然發(fā)問,項韋趕忙飛快地轉動起腦筋,想著該如何來應答?!霸醯??”包不何忙問?!昂?,我們在西安城,卻撞見了那兩個用毒砂打傷梁老爺子的家伙?!薄芭叮呛髞砟??”包不何睜大眼睛再問。

  “哈,那兩個家伙我賢弟也見了,還險些被他倆傷到?!表楉f瞅一眼朱壽道。“哦,大哥原是說的那兩個惡鬼。沒錯,當時若不是你及時趕到,小弟早被他們害了性命?!敝靿巯肫鹣惹澳且荒唬D時一捶桌子,恨恨說道?!斑@又是怎么回事?”包不何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事情是這樣,”項韋接過話茬道,“那倆家伙原來是個甚么落花洞主的徒弟,他倆到西安城,就是為著下蠱投毒來的?!薄芭叮羞@事?”包不何眼眉一挑道?!皩α?,正因為他倆的說話無意中被我兄弟聽見,他倆便想殺人滅口。幸虧叫我和表妹撞見,這才未能得逞?!闭f到這兒,項韋咽口吐沫,接著又道:“后來我兄弟和我們分開,哪成想那倆家伙竟把他們的師父搬來。嘿,別看這倆家伙武功一般,可他們那師父卻著實厲害。我和表妹還有梁老爺子加在一塊兒,都遠不是人家對手。”“你說的就是那個甚么落花洞主?”包不何插話問道。

  “沒錯,”項韋接著道,“好在老天有眼,危急時刻,忽然來了個老和尚,和那落花洞主大戰(zhàn)一場,最終把他給打跑了?!薄芭?,是個甚么樣的和尚?”包不何接著又問?!笆莻€藏僧,名字叫作赤月法王?!表楉f話一出口,包不何已經一拍桌子,脫口道:“嘿嘿,還真就是他”。

  “怎么,藥仙識得此人?”項韋奇道。“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包不何不答他話,搖著頭,嘴里喃喃念著,臉上表情也顯得甚是古怪。過了半晌,才又問:“那后來如何”?

  “后來么,因那赤月法王會解這蠱毒,便留下給西安城百姓解毒。我和表妹便與梁老爺子又趕去了開封?!表楉f道?!澳悄阍跤峙芑亓宋靼玻苛号泄倌?,他又在做甚?”包不何盯著他追問。

  “啊……”項韋張張嘴道,“我們原本已到了開封,可你們那位老友卻不在家,梁老爺子便留下來等他。只是又怕落花洞主這幫人去而復返,實在放心不下,便叫我和表妹先回來,再探探這班人的行蹤。這不,我和表妹也是今天才到?!痹偻滤巡荒軐嵲拰嵳f,是以這番話,可就是他臨急編來的瞎話了?!芭丁卑缓温牶螅従彽攸c了點頭。

  這時候,朱壽卻忽然插話:“嘿,原來大哥是為查探那班惡鬼的下落回來。那可太巧,小弟還真就覓得了那些人的蹤跡?!薄芭?,在哪兒?”項韋與包不何異口同聲問道。

  朱壽放下手中的酒杯道:“說來也巧,我這回來的時候,剛出延安府就遠遠看見,有一伙人在朝慶陽方向趕路。這些人大都徒步,只有一輛騾車夾在人群的中間。由于我們幾人是在高處,是以那幫人看不到咱們,可咱卻能把他們看個真切。嘿,不看則已,一看之下,我便發(fā)現(xiàn),上回想害我們的那倆惡鬼,就走在那群人的當間”!

  “賢弟可看清楚了?”項韋趕問道。“絕不會錯,自打上回險些被害,我們這些個人,早把那倆惡鬼的樣貌牢牢記在心里。就算他化成了灰,咱也能認得出來!”朱壽一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

  “哦,原先那倆家伙就是從慶陽過來,這回只怕又是跑去了安化王那里。”項韋不禁瞅著包不何道?!鞍不??”朱壽登時睜大了眼睛。“不錯,項韋這娃娃先前被人追殺,這倆家伙還有崆峒二老,都是和那亞力昆一路?!卑缓谓硬缯f道?!澳莵喠ナ琼^靼的國師,他們幾人都是安化王的座上客,這些我還沒顧上告訴賢弟?!表楉f忙又補充道?!芭?,韃靼國師,安化王。嘿嘿,若是這樣,那事情可就有趣得緊了。”朱壽嘴角忽然泛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對了,藥仙,”這時項韋忽然又開口道,“您老來了西安,想是回疆那邊的事都辦妥了?”“嗯,都辦妥了。楊二娘還叫山人捎口信給你表妹,說若是那亞力昆還敢再來,自可去天山尋她,她定要好好教訓那廝一頓?!卑缓魏攘丝诰频?。“唔,那是再好不過?!表楉f一拍巴掌說道。

  “大哥,我看不如這樣,”這工夫朱壽又說話,“既然你是要追查那幫惡鬼的行蹤,那小弟就陪你去上一趟慶陽,你看咱們明天就動身如何?”“額……”項韋聽了有些猶豫,他此刻雖是奉了端木千秋的指令,可下一步該如何,自己卻不敢擅作主張。好在他隨機應變的本事不差,稍一遲疑,便又道:“賢弟說得不錯,不過我還得回去問問表妹,看她是甚么意思。”“嗯,對對,若伊姐姐肯同去,那是最好?!敝靿燮鋵嵲缦雴柶鹨连?,只是一直未得機會。如今聽他說了,自是馬上應和。

  “嗯,山人平生最恨,便是那些使毒的家伙。若是這樣,山人倒也想同你們一道去看看。”包不何一頓酒杯道。朱壽似是不曾料到他也要去,一聽之下,登時大喜過望,連連拍手叫好。就這樣,三人約好第二天再見的時間,又暢飲了一會兒,便即各自回去安排。只是臨分手的時候,朱壽卻拉著項韋的手,小聲道:“改天還得請大哥給我好好講講那安化王的故事”。項韋清楚他的身份,聽他這樣說了,自然曉得他是何用意。當下連忙點頭應諾。

  回到迷谷壇,項韋將此事與伊瑤和鮑明一說,這兩人也覺事關緊要。三人不敢耽擱,即刻出城,趕到教主的住所,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報與了端木千秋。

  端木千秋聽后,思量片刻,道:“很好,咱們本就打算趕去慶陽。既然那個甚么落花洞主一干人都去了那里,咱們正好跟他去看看?!彪S后沖項韋和伊瑤道:“明日你們兩個隨那小皇帝同行,我與夏侯兄弟稍后跟去,你倆這就去準備罷?!薄笆?,屬下遵命?!表楉f、伊瑤忙著領命退下。

  看見項韋、伊瑤和鮑明這三人都走了,一直不曾說話的夏侯寒,忽然開口道:“教主,既然那小皇帝孤身來了西安,咱們何不借此良機,就勢將他除了”?

  “不……你錯了?!倍四厩锍蛩谎?,進而轉身望著窗外,搖搖頭道:“事情的關鍵,并不在此。你殺掉一個朱厚照容易,可第二天必定又會生出另一個朱厚照來。你不見現(xiàn)如今的情勢愈來愈復雜,寧王早就生了二心不說,眼下這安化王又和韃靼勾結,蠢蠢欲動?,F(xiàn)在除掉小皇帝,只能是幫了這些人的忙。這幫人一定會借機生事,內憂外患并舉,天下勢必要大亂。你該不是以為,這會是我想要的結果。”“是是,屬下糊涂?!毕暮詈Υ故椎?。

  端木千秋矗立半晌,才又緩緩說道:“這個小皇帝看來并不糊涂,顯然已從項韋的話里,察覺到安化王朱寘鐇心存不軌。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敢只身犯險,要親自跑去慶陽查探。這份膽色,倒是大出我的預料”。

  第二天,項韋、伊瑤和包不何都是如約而至。朱壽一見,自然高興的不得了。當下幾人起程上路,朱壽這回依舊只帶了四五名隨從,而且還早早把他們打發(fā)到前邊去探路,自己則只與項韋這三人走在后面。伊瑤見了包不何,自是少不了打問師父的消息。而朱壽也順便從項韋口中,了解到不少慶陽方面的狀況。四人邊走邊聊,走得并不很急,直用了七八天的時間,才來到安化城外。

  讓項韋倍感納悶的是,到了安化,朱壽卻不進城。在城外尋了處寺廟住下后,對他和伊瑤道:“大哥和姐姐只管進城,小弟便在這里等你們回來”。

  伊瑤也曉得朱壽身份,見他不進城,只道是因他與那幾個隨從的穿著打扮過于扎眼,怕引起別人注意的緣故,是以也就沒有多問。而包不何卻吵吵著要與他倆同去,于是這三人待天一黑,便別過朱壽進了城去。

  因為先前已來過一次,項韋和伊瑤輕車熟路,領著包不何不大工夫就來到了安化王的行轅。三人這回更加小心,避開上次撞見崆峒二老的客棧,飛身躍上了王府的西墻。

  三人伏身在墻上,仔細查看。就見這宅院并不很大,前后一共三重院落。最前一重似是家丁傭人的住處,時不時能看見有人自左右?guī)窟M出。最后一重較大,有些假山和池塘,種著不少樹木,看來應是安化王的內宅。但此刻正屋和院中大部分房間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左側的一間廂房有燈光透出。三人不禁暗想:那安化王朱寘鐇想來這會兒該是不在。而三人身下的第二重院落,房中的燈卻大都亮著,還隱隱能聽到有說話聲從屋里傳出。

  這工夫,忽聽王府的大門口有馬蹄聲傳來,三人忙隱身在廂房的屋脊后面。

  聽到有人叩門,立時有家丁應聲。隨后大門一開,走進兩個人來。這來的自是熟人,與家丁打個招呼,便徑直走進了第二重院。之后在當中一間的門口站住,“啪啪”叩了兩下。屋里人應聲開門,而一見這人,項韋頓時與伊瑤對望一眼。原來,這正是在大雁塔下與他倆交過手的角木蛟。

  這時,就聽來人說道:“王爺說了,請洞主在此安心養(yǎng)傷。眼下還不著忙,待行事時會提前傳話過來,那時洞主的傷也早該好了?!薄班?,明白了,我這就去告訴師父?!苯悄掘渣c頭說道。而那傳話人聽后,沖他拱拱手,便即扭頭走了。

  項韋見角木蛟在此現(xiàn)身,心道:看來這班人果然是落腳在這里。只是那人說叫洞主養(yǎng)傷,又是怎么回事?那天落花洞主雖被法王手指拂中,可也不會受傷太重。難道說,他又傷在了另外甚么人的手上?他正想著,就見角木蛟已經穿過院里的月洞門,走去了最后那重院子。

  他們三人忙在墻上跟去。卻見角木蛟走到那亮燈的廂房前,輕輕喚了一聲:“師父?!比肆r便想:哦,那落花洞主原是住在這屋。

  聽見角木蛟說話,屋中頓時有人“嗯”了一聲。角木蛟聽見答應,忙將剛才那人的話在門外復述了一遍。屋里人聽了,又“嗯”一聲,便再沒了動靜。項韋聽屋中人的聲音有氣無力,確實像是重傷在身。心中正自納悶,卻見角木蛟已轉身退下。

  他們三人待角木蛟回屋后,又等了半天,卻再未等到有人出來。項韋、伊瑤雖然得知落花洞主受傷,可忌憚于他武功了得,也不敢貿然近前窺探。等到月上中天,再不見有甚動靜,三人便躍下院墻,潛出了城外。

  回到住處,項韋聽見朱壽屋中鼾聲四起,知他睡得正酣,便也沒叫醒他。直待第二天天光大亮,朱壽起來,一看見他,才道:“啊,大哥你回來了?走,咱們去吃些東西,順便把昨晚所見講給我聽聽”。

  兩人出了寺廟,來到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卻見朱壽的隨從早已在一涼亭中備好了豐盛的早餐。項韋不想在這偏僻之地,居然還能吃到如此精致的飯食。心中不免暗想:咱這皇上兄弟的隨從,果然也都有些手段。這些個美味,真不知都是從哪里弄來的。

  這時候,一個藍衣人也領著伊瑤和包不何過來。幾人邊吃邊聊,包不何對吃的倒不太在乎,可見了桌上美酒,卻是歡喜得要命,一碗接著一碗干個不停。沒過一會兒,便已有了醺醺醉意。而朱壽聽了項韋的講述,不禁喜道:“想不到大哥此行收獲頗豐,竟是一舉便將那般惡鬼的行蹤給打探到了。那不知,接下來大哥又有何打算”?

  “額……”項韋突然想起了在西安時編過的謊話,一頓之下,忙道:“自然是要回去告訴梁老爺子他們?!薄皩Γ@娃娃自然要和山人一道回去。”包不何一旁接話。

  “哦,小弟差點忘記了?!敝靿勐犃寺燥@失望。不過隨即又道:“既然藥仙要回去,那哥哥何不陪小弟走趟京城。兄弟正好有事,想請哥哥幫忙”。

  “哦,賢弟有事要幫忙?那……那我可不能不管!”項韋正自騎虎難下,一聽這話,登時來了精神。就見他把臉扭向包不何,一臉的歉意,道:“我兄弟有事,我自然是不能不管。梁老爺子那邊,看來只好請藥仙代勞了。”“嗯,好說,好說?!卑缓巫硌勖噪x,笑嘻嘻地點頭答應。

  “那就多謝藥仙。賢弟,咱們今日便動身?”項韋恨不得當下就能擺脫包不何去了。是以一聽他答應,便迫不及待地問起朱壽。

  “哦,大哥先不忙,兄弟還要在此耽擱幾日,咱們過些天再走?!敝靿垡恍Φ馈R连幝犿楉f擅作主張,要隨朱壽進京,正自暗暗著急,卻聽朱壽說還要待上幾天,便又松了口氣。想教主不日就到,去不去京城,當然要聽教主吩咐。

  “唉,酒是好酒,就是上頭太快,山人可要去睡上一會兒了,幾個娃娃莫要打攪?!卑缓芜@時忽然開口說話,接著便起身,搖搖晃晃地朝著廟里走去。

  伊瑤見他大清早便把自己給喝醉,心中覺得好笑。而項韋看他并不強求自己跟他回去,心里也踏實了許多。兩人又陪朱壽坐了一會兒,直到朱壽提議要去附近的山上轉轉,這才起身。他們徒步上山,發(fā)現(xiàn)這山雖不大,可景致卻著實不差。不由得心中歡喜,縱情游玩起來。直玩了整整一天,眼看已是黃昏,還依然舍不得下去。

  回到住地,朱壽的隨從自然又備好了酒菜。而包不何也早就候在那里,眼巴巴地盼著他們回來。

  由于包不何次日一早便要上路,幾人免不了又要開懷暢飲一番。包不何興致極高,席間頻頻舉杯,天剛黑透便已喝得酩酊大醉。項韋見他連坐都坐不穩(wěn)了,便沖朱壽道:“賢弟,你和表妹坐會兒,我先送藥仙回去歇息。”“好好,我們等你回來。”朱壽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笑著沖他擺了擺手。項韋攙扶起包不何,一路跌跌撞撞地朝著廟里走去,漸漸地便聽不到了朱壽這幾人的聲音。

  眼看著廟門就在眼前,項韋剛喘一口氣,卻突然感到右手的腕脈一緊,脈門霎時間已被包不何牢牢扣住。他頓時便覺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他可是全無防備,登時酒也被嚇醒了大半。脫口道:“藥仙,你……”話未說完,包不何已出手如風,連點了他七八處穴道,就連啞穴也沒放過。

  項韋大張著嘴巴,一臉驚愕地緩緩倒下。這時候的包不何卻是不見了一絲的酒意。沖著他擠擠眼,道:“項傳音使,山人怎舍得丟下你不管,你還是乖乖地隨我回西安去罷?!币宦犨@話,項韋腦袋“嗡”地一下。他萬沒想到,包不何居然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包不何俯身將他提起,身形一晃,便掠進了寺廟另一邊的樹林。在林中跑不多遠,前方已看見輛帶篷的馬車。一見這馬車,項韋心道:原來他早有準備,小爺這回可是大大的不妙。

  包不何幾步縱到車前,將項韋丟進車廂。放下車簾,躍上車轅。手中馬鞭一揮,馬車載著他倆穿林而出,奔著西安方向疾駛而去。

  “咦?大哥去了恁久,怎地還不回來?”半天不見項韋回來,朱壽禁不住說道?!笆前。晃胰タ纯??!币连幰财娴??!罢O,不用勞煩姐姐,叫他們去便是?!敝靿壅f著沖手下人把手一擺,立時有個藍衣人朝廟里奔去。

  過了一會兒,只見那藍衣人飛奔回來,不到近前便已嚷道:“主人,項爺和那位藥仙全都不在廟里?!薄鞍??那他倆是去了哪里?”朱壽大奇。伊瑤一聽,頓時也站起身來。他倆三步并作兩步趕回廟里,果然見所有客房都空無一人。

  “莫不是去了茅廁,快去那兒找找。”朱壽對手下吩咐道。不大工夫,藍衣隨從返回,依舊是毫無收獲?!昂?,這可奇了?”朱壽不知所措地搔搔腦袋,而伊瑤心里卻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她心念一動,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借著窗外透來的月光,看到對面墻上,似是寫有十幾個字。她搶上兩步,抬頭細看,一看之下,一股寒意頓時自后背直竄頭頂。就見墻上用碳條寫著:男娃娃山人帶走,女娃娃好自為之!

  朱壽這時候敲敲門框,跟了進來。他見伊瑤對著墻壁發(fā)愣,忙也上前去看,看后也是一怔。道:“啊?這……這是甚么意思?”伊瑤不答他話,腳一跺閃身出屋,幾個起落越過院墻,朝著來路箭一般追去。

  伊瑤在月光下沿著大路,一口氣狂追了十幾里路,卻是始終未見半個人影。她心中焦急,調息幾口,提氣再追。不出多遠,就見前方的路上,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她未及近前,便聽對面的趕車人已出聲道:“伊長老,出甚么事了?”一聽這問話,伊瑤登時大喜,心知這是夏侯兄弟載著教主到了。她一掠到車前,急道:“啟稟教主,項韋……項韋叫那‘靈谷藥仙’給抓了去”!

  “啊,怎會這樣?”趕車的夏侯寒一驚?!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說來?!倍四厩锏穆曇?,旋即從車中傳出?!笆?,教主?!币连幘徚司徤?,便把這幾天的經歷,從頭至尾講述了一遍。

  聽過伊瑤的敘說,端木千秋沉思片刻,道:“想來包藥仙是早就知曉了你倆的身份。他到了西安,不會不見迅雷堂的靳風,而那何闖既然已知你倆身份,又怎能不傳訊各堂。所以說在西安的時候,包藥仙就已經是同你倆在演戲。”頓了一下又道:“嘿嘿,好個藥仙,恁是狡猾。這一點,我確實是疏忽了”。

  “教主,那咱們趕快去追他回來?!毕暮詈@時插話。端木千秋略一沉吟,道:“包藥仙若是走這條路,咱們過來的時候,勢必會與他撞見。可咱們這一路走來,卻是甚么也沒碰到。顯然他是另有去路,咱們這會兒就算原路去追,多半也是無功而返”。

  夏侯寒一聽,急道:“那項傳音使豈不要兇多吉少……”“不,依我對包藥仙的了解,他不會對項韋怎樣。況且項韋這小子也鬼得很,他一時不慎著了藥仙的道。有了這教訓,下邊如何應對自會小心,咱們也不必過于擔心?!倍四厩锎驍嗨?。而后想了想又道:“這樣罷,即刻飛鴿傳書通知鮑明,找到藥仙他們。夏侯炎,你現(xiàn)在便返回西安,想辦法與鮑明把項韋解救出來。不過要切記,萬不可傷到了藥仙?!薄笆?,屬下明白!”夏侯炎忙道?!昂昧?,你去罷。”端木千秋話音一落,夏侯炎已轉身沖來路奔去。

  這時,端木千秋又道:“伊瑤,既然那小皇帝邀你和項韋與他同行,如今項韋不在了,你便回去。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我和夏侯寒會暗中跟著你們?!薄笆牵瑢傧伦衩?。”伊瑤雖還在替項韋擔心,可聽見教主吩咐,自然也得領命。

  看見伊瑤空手而歸,朱壽忙上前問道:“怎么,沒見著大哥他們?”伊瑤搖搖頭道:“沒有。我也不知這藥仙的葫蘆里賣得是甚么藥,帶走了表哥,又寫下那莫名其妙的兩句?!薄斑@個的確是叫人費解,”朱壽搓搓手道,“要不咱們在這兒再等上幾天?實在不行,我便叫錦衣衛(wèi)去查。他們查個把人下落,那可是在行得緊?!薄昂昧T,就聽你的?!币连幩剖菬o奈地應道。

  慶陽通西安的道路果然還有另外一條。包不何趕著馬車一夜疾駛,看看天已亮了,便伸個懶腰,舒展下筋骨。而后回頭撩開車簾,瞅著項韋,嘿嘿笑道:“小子,睡醒了么?”話是這么問,可項韋被他點了穴道扔在車中,又如何能睡,此刻正瞪大了雙眼盼他過來。

  他見項韋張著嘴,哈喇子流了一臉,卻不答自己問話。一愣過后便即想起,他是被自己點了啞穴。當下呵呵一樂,抬手給他解開。

  “啊,藥……藥仙,您老這……這是甚么意思?”項韋啞穴被解開,頓時說出話來。只是腮幫子發(fā)僵,口齒還不伶俐。

  “嘿嘿,你小子莫跟山人裝傻。我早知你是神木教的傳音使者,你快點把你們教里的那點事,乖乖招來。否則的話,可別怪我不留情面?!卑缓螞_他狡黠一笑道。

  “藥……藥仙,您老莫要說笑,我真的不知你在說些甚么?!表楉f已在車里想了一晚,這會兒打定主意是想抵賴,因而一聽他問話,自是要裝傻充愣。

  “哦,看來你小子是腦瓜出了點問題。無妨,無妨。包藥師有的是補腦神藥,給你吃上一丸,定能明白山人說的是甚么?!卑缓纬蛑?,一臉認真地說道。而后就見他將手伸進自己褲襠,在大腿根部摩挲了一陣,掏出個泥團,用手搓得溜圓,嘆口氣道:“才個把月沒洗澡,僅只這么多了,將就著用罷?!闭f著便將那泥丸湊向項韋的嘴巴,道:“來,吃下這神藥,你便知道該說些甚么”。

  “啊,藥仙,不可……”一見那泥丸,項韋便已開始作嘔,而泥丸一靠近臉面,他更感腥臊之氣沖鼻。聽他急得大叫,包不何停下手道:“哈,果然有效,這回你該曉得要說甚么了罷?”

  “藥仙,我真的不知……”項韋話剛說一半,已被包不何捏住下頜,將泥丸填進了嘴里。進而用手在他承漿、廉泉兩穴飛快一按,那泥丸咕嚕一下,便順著喉嚨滑進了肚里。

  項韋一聲慘叫,兩眼翻白,胃里頓時如翻江倒海般折騰起來。緊接著他嘴巴一張,胃中之物霎時間噴涌而出。包不何怕濺到自己身上,忙閃身出了車廂。直待項韋將頭晚的酒菜連同苦膽都吐了個干凈,才悠悠道:“咳,小子,吃了神藥,可否覺著腦袋瓜靈光了許多”?

  “哎呀……我的個娘啊,你快殺了我罷……我真不知你說的是甚么呀?!表楉f在車廂里哼哼唧唧回道?!斑??難道是藥力不夠?那就再加點量試試。”包不何聽見,頓時又把手伸向了褲襠。只不過手到一半,卻又停下。進而嘆口氣,道:“算了,一下補得太狠,只怕會傷了腦子,還是過兩天再補罷”。

  聽他不再給自己進補,項韋總算松了口氣。只是沒過一會兒,卻聽包不何又在外面說話:“小子,我聽那楊二娘說了,伊瑤可不是你表妹。嘿,你別說,山人瞧你們倆倒是挺般配的。唉……”說到這兒,忽又嘆息一聲,道:“只可惜……我瞧那朱公子對她也頗有意思。翩翩公子,絕色佳人,如今獨處一隅,日久生情可是在所難免。所以說啊,你若早點對山人說了實話,山人或許還能早些放你回去。倘若日子久了……嘿嘿,只怕到你回去時,人家連娃娃都生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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