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你怎么會在這里?”
宮燈被重新點亮,老士燮一身道袍,安然無恙的出現(xiàn)在劉賢面前,絲毫不似經(jīng)歷過刺殺和回光返照的樣子。
“這是交趾郡治,老夫是交趾太守,為何不能在此地?倒是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劉賢連忙將自己如何被士徽所抓,又如何被士匡手下追殺掉落井中之事向老士燮一一說了,唯獨將苑辰身上藏有羊皮地圖一事隱匿不提,只推說是自己找到的通路。
“匡兒機關算盡,要是早點將此才華展露一二,老夫未必不能將他過繼膝下,教以大義……只可惜,他要壞華夏之大義,就斷不能留了?!?p> 劉賢還不知道士匡重建南越的野心,只道是他想擁立士徽上位??墒鞘扣粕钪恳几缸拥牡准?,聽劉賢說出士匡所作所為,已然將一切了然于胸。
老士燮瞥了眼坐在床腳的賴恭,呵呵笑道:“賴廣孝,你覺得我這外孫何如?”
賴恭見老對手出現(xiàn),面無好氣的背過身去?!耙粋€傻子罷了?!?p> “口是心非?!笔扣菩Φ馈!澳阒奥犝f那‘秘密立儲’之策,不是拍手叫好,說獻策之人天縱奇才,睿智不下蒯良蒯越?怎么這會說他是個傻子?”
“他又不姓士,小老兒你得意什么!”賴恭不服氣道:“我平生最是看人不準,否則怎會著了你和吳巨小兒的道?!你這外孫,來交州結(jié)盟,卻所覓非人,還被人算計關進這監(jiān)牢之中,不是個傻子,是個什么?”
“恭叔,小輩只是來探望祖父,談何結(jié)盟?”劉賢從未對賴恭談及自己此行的目的,裝作一臉無辜之相。
賴恭冷笑道:“探親?令尊劉使君與在下可是故舊老友了。他為人處世,我豈不知?論慵懶無為,膽小怕事,荊州他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只不過你小子倒是多少有點腦子,知道大敵當前,當未雨綢繆……哎,這越看越覺得,你長得還真不太像劉度,也許真不是他親生的?”
當子不言父,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劉賢雖然是穿越者,但是穿越以來一家人真誠以待,怎么能忍受賴恭這番無禮之詞。當下對老人的態(tài)度便冷淡了幾分,連恭叔也不叫了:
“這就是妄言了。我零陵北有景升伯父庇佑,南有太公和諸位舅父相幫,哪有什么大敵當前?你這老囚,切莫挑撥我與太公的爺孫之情!”
“哼哼,嘴硬?!辟嚬Ш敛辉谝鈩①t的反駁?!扒G州之勢,看似七郡虎踞龍盤,互為犄角,實則是以南陽、南郡、江夏等北三郡為門戶,力保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南四郡之安危。若北三郡破,則大軍揮師南下,荊南四郡唯有望風而降,毫無抵抗之力。所謂大敵,便是指想破北三郡,能破北三郡之人?!?p> 劉賢嘴上仍是不認:“這些話我根本不懂,我只知道敬愛太公……”
“曹孟德。”三個字從賴恭口中斬釘截鐵蹦出。
賴恭道:“你所慮的大敵,正是橫掃中原,一舉擊敗袁氏二龍的曹操曹孟德,賴某說的可對?”
“這……”劉賢心事被賴恭一語道破,心中已然破防,再狡辯也是徒勞?!肮逭f的沒錯?!?p> 見能人不服有罪。
賴恭不是穿越者,當然不能洞見赤壁之戰(zhàn)孫劉敗曹的結(jié)局。但這絲毫不能否認,荊州荊州真正的大敵,乃是北方曹孟德。
即便歷史上是劉備崛起鯨吞荊南四郡,但若無曹孟德南下,又怎會有孫劉聯(lián)盟,劉備又怎會以南郡立業(yè),連克四郡?
賴恭能在赤壁之戰(zhàn)三年前的今天便預判出曹操會揮師南下,已然比那些睡在荊州安穩(wěn)大夢中的同代人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更何況他年輕時助劉表定荊州,后來與交州王士燮智斗不落下風,用能人來稱呼他都已經(jīng)不夠,思來想去,劉賢心中只有兩個字能形容眼前這位老者:大才。
“恭叔所言不錯?!彼€是恢復了恭敬的稱謂?!靶≥叴藖?,確實是盼與太公再定兩方盟約?!?p> 賴恭挑眉問道:“是荊州與交州,還是零陵與交州?”
這話問出,連士燮的眼神也犀利起來。
兩字之差,體現(xiàn)的是劉賢心中的抱負,以及他最真實想法。
“是零陵?!眲①t坦誠,轉(zhuǎn)向士燮道:“孫兒想求的,是零陵劉氏與交州士氏的盟約?!?p> “哈哈哈哈!”賴恭突然大笑起來?!笆坷蟽?!你這外孫胃口不小啊,竟然還想著吃掉劉景升?!?p> 老士燮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頷首,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他想的沒錯,相比于那些只想著爭家主之位的兒子,眼前這個孫兒才更像自己。
因為他心里裝著天下。超越荊州,超越劉景升,那個更大的天下。
“賢兒,你我有言在先,先解決這立儲之事,再談其他?!崩鲜扣破鹕?,向賴恭說道:“賴恭,看來今日老夫不必再向你問計了。我這孫兒已經(jīng)自己把答案都說透了?!?p> 賴恭噌的站起身:“那今天的好酒好菜,還有美人呢?”
士燮道:“無功不受祿,何況老夫這次來的匆忙,本就沒預備,這次就免了吧?!?p> “老兒!”賴恭生氣起來?!澳阊远鵁o信!枉為交州之主!”
“哈哈!”士燮像看猴戲一樣笑看著賴恭。“老夫已經(jīng)立下懸梁遺命,不然你也猜猜,那遺命中,老夫?qū)⒔恢葜鱾鹘o了哪個兒子?猜對了,老夫下次帶兩個美人來?!?p> 賴恭罵道:“傳位?你老兒面色紅潤,根本還有不下二十年陽壽!傳位,傳個屁!你和那幾個龜兒子還指不定誰給誰送終呢!”
劉賢見他們兩個老者言語相互攻訐,一個沉穩(wěn)調(diào)戲,一個暴躁辱罵,儼然是兩個小孩一般,和苑辰掩面暗笑起來。
士燮笑道:“行了,老夫就不跟你多說了。外面幾個兒子等著哭喪呢,老夫要去治家了……”
正說著,突然石室上方傳來一聲轟天巨響。一剎那整個石室地動山搖了。
“地震了?”苑辰問道。
老士燮抬頭望了一眼,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撣去身上散落的塵土。
“許是大火燒塌房了。”老士燮說罷,走到石牢外,從袖子中掏出一串鑰匙,插進墻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洞,輕輕一轉(zhuǎn),石壁一面瞬間凹陷出一個小門。
“走吧,孫兒,太公帶你去看戲。”士燮用蒼老渾厚的嗓音說道。
劉賢正要拉著苑辰走,聽到身后賴恭仍在咒罵,突然想起什么,擋在石室門前。
“走之前,孫兒還有一事相求。太公就當是孫兒在交州遇了大險,看在母親份上,太公要給孫兒補償!”劉賢恭敬開口道。
“看在萱兒份上……”老士燮沉吟著,“如何補償?”
劉賢一把奪過鑰匙,嬉皮笑臉的說道:
“補償嘛……孫兒要帶走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