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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江湖引

第二章 任務失敗

明月江湖引 戴喜 10394 2021-03-17 16:30:16

  葉心早就想到了想到李先憂會來。今晚月亮很圓很亮,實在有些不適合接待像他這樣的客人。可他畢竟還是來了,葉心仍然要接待。李先憂的年紀不可謂不大,卻駐顏有術(shù),看上去仍然如同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葉心道:“你怎么會來?”

  李先憂道:“難道我不該來?我應該來,不然你會死?!?p>  葉心道:“你認為我殺不了陽耀天?”

  李先憂肯定地道:“殺不了。”

  葉心問道:“那你有殺他的辦法?”

  李先憂道:“不錯,聽我的,你會事半功倍。”

  葉心道:“你為什么這么做?你和陽耀天豈非是幾十年的好朋友?”

  李先憂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他的位置已經(jīng)坐得太久?!?p>  葉心道:“我實在想不通一個人若是連幾十年的好朋友都可以背叛,還有什么事做不出。”

  李先憂道:“你不信任我?”

  葉心道:“起碼先說說你的計劃?!?p>  李先憂擺動拂塵,道:“相信你對他的生活習慣己經(jīng)調(diào)查的很清楚,并且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辦法。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是想在取得陽耀天的信任之后動手是不是?我告訴你,那無異于送死,至于為什么,可能你得見了閻王之后,再去問曾經(jīng)想要用你的辦法刺殺陽耀天的那些人才行。”

  葉心苦笑道:“你說得這么多只是為了打擊我不成。”

  李先憂道:“不是,我只不過不想叫你白白送死?!?p>  葉心道:“那我該怎么做?”

  李先憂又擺了一下拂塵,不緊不慢地說道:“陽耀天的生活很簡單,下手的機會雖然也很多,可是你幾乎不可能殺了他,他的武功是在深不可測。不過,在后天你有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那天正午正好是新任護衛(wèi)隊長上任的時間,到時會舉行一個只有一頓飯工夫的簡單儀式,期間還會擊鼓三次,在這時防守必然松懈,你必須趁此機會進入陽耀天的花園。在花園的東南角有一個一丈多深的酒窖,你躲到那里面絕不會被發(fā)現(xiàn)。然后你就可以出其不意地結(jié)果他的性命?!?p>  葉心道:“你認為我有幾成把握?”

  李先憂道:“保守估計有五成?!?p>  葉心皺眉道:“只有五成?”

  李先憂道:“已經(jīng)不少了。不論成敗,我都會親自帶人追捕你,我會告訴他們你的輕功很高,憑我的本事也沒有追到?!?p>  葉心忍不住笑道:“如果我要跑,憑你可能真的追不到?!?p>  李先憂坦然承認,再次揮動拂塵道:“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葉心斜躺在屋頂,兩只手疊在一起放在腦袋下面,眼睛幾乎眨也不眨地望著滾圓的月亮。只要有機會,他都會來到屋頂抬頭望著明月,因為這樣,他的頭腦才會冷靜,他的心才會安寧。永恒、潔白的明月會一直照耀他的心,并且洗滌它,所以他才能保持一顆平常人的心而沒有崩潰發(fā)瘋。他是黑暗中的殺手,在他的心里,明月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寄托。

  突然聽一個聲音說道:“在想什么?”

  葉心扭頭就看見了江如練,笑了笑,搖頭道:“沒什么,只是睡不著?!?p>  江如練在他的旁邊躺下,胳膊肘支著上半身,轉(zhuǎn)過臉帶著古怪的笑意道:“是嫌我的床不夠柔軟?還是屋子里有怪味?要不就是嫌棄我的東西都是二手貨?”

  葉心道:“當然不是,我只不過在想報仇的事罷了?!?p>  江如練道:“不要灰心,我相信你總有手刃仇人的一天?!?p>  葉心道:“希望如此?!?p>  江如練道:“別多想了,明天我?guī)闳ヒ娨粋€人,她的琴聲很美,任何人聽了都會忘記所有的不愉快,我保證你一定會被她的琴聲折服?!?p>  葉心道:“是個女人?”

  江如練道:“是,他是掌門人的女兒,同時也是我的未婚妻?!?p>  葉心跟他開玩笑,說道:“你不怕我看上她,把她從你身邊搶走?”

  江如練道:“不怕,我很自信而且相信——你沒這個本事?!?p>  葉心笑道:“好,我倒想看看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物?!?p>  江如練揶揄笑著,帶著逗弄的語氣說道:“那明天我來找你,還有,不要待太晚,當心著涼?!?p>  葉心道:“你讓我已經(jīng)有點惡心了?!?p>  江如練輕輕地笑了幾下,下了屋頂。葉心沒有離開,就這么動也不動地躺到了天亮。

  江如練果然來找葉心,他們一同吃過早飯,一塊前往招搖宮,宮門有守門弟子把守,有江如練在,二人自然通行無阻。他們要見的人住在招搖宮西邊一處叫明月樓的地方,通往明月樓的路還要經(jīng)過月亮門,守門的兩個小姑娘英姿颯爽,身材高挑,手里都握著長劍,顯然都是會武功的,江大爺要見她們的小姐,她們自然放行,但是見到葉心,她們柳眉倒豎,顯然懷有敵意,應該說他們好像覺察出葉心懷有敵意。

  江如練道:“這位是燕大爺,是我的朋友,你們不必擔心?!?p>  兩個小姑娘雖然將葉心放了進去,貌似還是放心不下,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葉心,好像已經(jīng)看穿他的心。

  葉心暗道:“如果連這兩個平平常常的小姑娘都能發(fā)覺我懷有異心,那其他人豈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在這一刻,連江如練的笑容都讓他毛骨悚然。

  江如練還是斯文儒雅、彬彬有禮,對葉心解釋道:“你不要見怪,她們負責保護小姐的安危,出了一點問題都會要了她們美麗的生命,對陌生人格外提防也是在所難免的。你不要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你是我的朋友,相信也會成為明月樓主人的朋友。”

  葉心勉強笑道:“但愿如此。”

  過了兩個小姑娘把守的月亮門,又走過干干凈凈、平平整整的小路,二人在明月樓的樓下停下了腳步。

  明月樓并不高——只有三層的小樓建造得很有詩意和濃濃的唐朝風格,僅僅從樓的外面看,大致就能猜出此樓的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見到樓下仍然是有兩個小姑娘把守,葉心簡直像啞巴一樣說不出話來,自思今天怎么就跟小姑娘過不去。

  還好,這兩個小姑娘長得柔柔弱弱的,而且很有禮貌,見到江如練,一口一個“江爺好”,顯得既親切又很可愛。讓葉心對這兩個小姑娘失去好感的是:她們就好像沒有看見葉心似的,葉心堂堂七尺男兒在他們面前簡直成了空氣。

  其中一個小姑娘很知趣地上樓通報,而他們只在樓下等了片刻,就被請上了明月樓。樓上視野很開闊,可以看見守在月亮門前的兩個姑娘紋絲不動地站立著。小姑娘將他們帶到了待客室就離開了。

  待客室陳設(shè)也很簡單,當前有屏風,他們看不清屏風后面的東西,兩側(cè)的墻上沒有任何東西裝飾,地上也沒有供客人坐著的椅子,不過鋪著兩條紅色的地毯,顯然是給客人準備的,江如練示意葉心待會兒可能會席地而坐,主人還沒現(xiàn)身,二人就老老實實地站著。

  不多時,一名女子從屏風后面走過來,但見這女子將烏黑濃密的發(fā)髻梳在兩旁,腦后簡簡單單地插著兩三只發(fā)簪,白色的衣裙外面披著上等白色狐裘。霧鬢風鬟,鳳眼細眉,一座小山似的鼻子,一口碎玉,高貴典雅,體態(tài)怡靜,正所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過如此。

  江如練道:“三臺,這位是燕驚鴻燕大爺,鳳城燕家‘驚鴻一劍’的傳人,現(xiàn)在和我一同為派主辦事,同時也是我的好朋友。”又對葉心說道:“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琴藝無雙的女子,她叫三臺,跟你一樣姓燕,不過跟你可沒有關(guān)系,她隨母親姓氏。是咱們派主的女兒,也是我的未婚妻。”說到這里很得意地沖葉心笑了笑。

  葉心沒有理他,笑著對燕三臺說道:“久仰大名了,我聽說你琴彈得很好,所以我來聽聽,沒想到,見過你之后,再也不想聽琴了?!?p>  三臺眉頭微微一皺,疑道:“為什么?”

  葉心道:“因為你的美貌讓我不再對任何事情很感興趣?!?p>  三臺雖然有些害羞,仍是很高興地笑了,果然,嘴巴大的女人笑起來都很有魅力,她輕啟碎玉,說道:“謝謝你的夸獎,你這么奉承我,只不過是想讓我心肝情愿地為你彈琴吧?”

  江如練道:“沒錯,他就是這個意思,三臺,還不快把琴拿出來,讓燕兄和我聆聽雅奏?”

  三臺有些不高興了,嘟著嘴道:“不!我才不要!”忽然間她又笑了,指著外面道:“你們看!下雪了,我們?nèi)ネ嫜┌?。?p>  江如練抬了抬肩膀,沖葉心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只好如此了。”

  三臺很喜歡外面,下了明月樓就像第一次下水的小鴨子,高興的不得了。原本在樓下守衛(wèi)的兩個小姑娘便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后,至于江葉二人,只在屋檐下停住了腳步。

  葉心問道:“她們會武功?”

  江如練答道:“很多人都會看走眼,卻還是被你看出來了,不錯,她們會武功而且絕對是一流的高手。正因為有她們,派主才敢放心地讓三臺住在明月樓?!?p>  三臺戴好狐皮帽子,在雪中張開雙臂,旋轉(zhuǎn)著舞動,開心地大笑道:“你們快過來呀?!币娺@兩個男人無動于衷,她也沒有心思去管了。

  只不過剛剛過了立冬,就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很大,一片壓著一片,像是天女散花。抬頭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

  三臺只要將雪片接在手心里,她就會笑,雪花在她的手心里融化后,她就有莫名的傷感。

  時間沒過多久,雪層就很厚,三臺的身上也很沉,于是她快步來到屋檐下,抖掉身上的雪,摘下帽子,才發(fā)現(xiàn),江如練已不知何時不見了身影,她問道:“江,她人呢?”

  葉心抱著胳膊倚在門邊,聽她問,他才站正,道:“他臨時有事,不久前已經(jīng)走了?!?p>  三臺兩頰不由得泛起兩抹飛紅,像是自言自語道:“走了?怪我玩過頭了,竟然沒有看到,那、那我玩雪的樣子,豈不是都被這個人看見了……”

  葉心道:“你說什么?”

  三臺道:“沒,既然你的朋友已經(jīng)走了,那你?”

  葉心道:“他走了,是因為他不忍打攪你,我沒有走,是因為他叫我留下來把這件事告訴你,既然已經(jīng)沒什么事,我想我也該走了。”他轉(zhuǎn)身向院外走去,剛剛走到天井中間,就停了腳步,因為被三臺叫住了。

  她說道:“你就這么走了,頭上、身上會濕得,不如你穿我這件狐裘大氅吧,寒姑,你拿給他?!彼汛箅┙庀聛恚坏狡渲幸粋€小姑娘中的手中。

  葉心回過頭,笑道:“還是不必了,我一個粗野之人怎么能用姑娘的東西?倒是你,再想到屋外玩的話,沒有大衣怎么行?”

  三臺低聲道:“我不能再出來玩了?!?p>  葉心問道:“為什么?”

  三臺道:“作為一派之主的女兒總有由不得自己的事,不是嗎?”

  葉心頭略低,眼神一斜,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在這時,寒姑已經(jīng)把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她就回到了小姐的身后。

  葉心道:“不久之后,我會來還,和江兄一起。”

  三臺只是眼睛盯著他,然后輕輕地點點了頭,轉(zhuǎn)身往樓上走去。葉心將狐裘大氅穿好,并且把帽子戴上,往樓上看了一眼,也消失在白色之中。

  因為大雪,許多事都不得不耽擱下來,陽耀天給所有人都放了假,所以,葉心和江如練可以在江府的亭子里烤著火爐、燙著酒、吃著烤肉、聊著天,現(xiàn)在葉心將頭發(fā)披散開,還換上了自己的黑袍,江如練不論什么時候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凈利索,葉心還發(fā)現(xiàn)他的身上無時無刻都帶著香囊,他說,他的鼻子向來不太靈敏,怕自己聞不到自己身上的異味,引起別人的討厭。

  江如練突然說道:“我感覺你不像是一個在江湖中漂泊多年的人,你的眼神有些空洞,皮膚也不夠粗糙。另外你的武器也很神秘,既不是刀,也不是劍,我甚至沒有見過它,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葉心道:“你的懷疑無可厚非,你的心思很精細,感覺也很敏銳,我只能說我就是燕驚鴻,總有一天你會看見我殺人,我的手法會讓你深信不疑。”

  江如練道:“為派主殺人的機會有很多,我不愁沒有機會看到,眼下你仍然是我的朋友,不管你是不是燕驚鴻,我都會為你兩肋插刀。”

  葉心道:“你的人很奇妙,讓人無法捉摸,一會猜忌我,一會選擇信任我,我不知哪一個才是你,或者這就是你收買人心的手段?”

  江如練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眼望遠景,出了一會神,道:“我們該進屋去了,起風了?!?p>  到了晚上大雪已經(jīng)停止,通往各處的路被仆人們掃了出來,葉心把那件狐裘包好背在背后,在漫漫燈火中找準了方向,貓頭鷹一樣撲了過去。

  夜晚,本應該是人們休息的時間,可是三臺睡不著,她把琴拿出來,對著長空,眼望明月,跪坐下來,寒姑和塞姑陪在她的左右。

  蔥管輕撥,琴聲徐徐,三臺確定每條琴弦的音調(diào)都是準確無誤的,她才繼續(xù)彈奏下去,彈的是古曲《陽春白雪》。

  冬天,凜然清潔,雪竹琳瑯,轉(zhuǎn)眼將近,而至春回,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一曲終了,張目是冬,閉目是春。

  就在兩個小姑娘還沉醉在余音之中,三臺將雙手按壓在琴弦之上,冷冷地道:“窗外的那個人,你可以進來嗎?”

  于是葉心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由衷地說道:“你的琴聲很美?!?p>  三臺道:“謝謝你的稱贊,你來有什么事?況且還是晚上?”

  葉心道:“還你的東西?!彼涯羌脧谋成辖庀聛?,并且沖寒姑使了一個眼色,又道:“替我還給你家小姐?!?p>  寒姑轉(zhuǎn)頭詢問三臺的意思,三臺點點頭,于是她過去將狐裘接了過去,打開包袱看了看,確認過后才重新回到三臺的身后。

  三臺盯著葉心眼睛,說道:“你可以走了嗎?”

  葉心道:“我還有話要說,能不能讓她們退下?”

  寒姑道:“那不行,萬一你傷害小姐怎么辦?”

  三臺道:“寒姑、塞姑,你們都出去?!?p>  寒姑和塞姑一同道:“小姐!”

  三臺厲聲道:“出去!”

  她們從沒聽過小姐用這么重的語氣跟她們說話,這使得她們不得不遵從小姐的吩咐。當兩個小丫頭都出去后,三臺的手才從琴弦上拿下來,說道:“你有什么話就說吧。”

  葉心道:“我喜歡你。”

  三臺好像沒有聽清楚,又問道:“你說什么!”

  葉心道:“我喜歡你,跟我走吧?!?p>  三臺突然笑了,道:“你是誰啊?我為什么跟你走?只因為你喜歡我,我就得跟你走不可嗎?那這么說,我早就被分成千萬塊并且被不同的男人帶回家了,畢竟,喜歡我的男人可不少。另外,你難道不知道我可是‘暗器第一’江如練的未婚妻嗎?你難道不怕他找你的麻煩?就算他奈何不了你,我的父親可有足夠的能力對付你們這些登徒浪子。”

  三臺的話令葉心無比的失落,同時,他并沒感到多少意外,畢竟,他愛上的女人另有所愛,可如若不試一試,他死了也不會甘心。

  然后,三臺站了起來,緩慢的走,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問道:“你覺得我很美?”

  她的話令葉心有些錯愕,他肯定地道:“很美?!?p>  三臺道:“跟你以前的女人相比呢?”

  葉心道:“一萬個也不如你?!?p>  三臺笑道:“這么說你過去有過很多女人了?”

  葉心道:“是?!?p>  三臺道:“你知不知道我連螞蟻都不忍踩死?”

  葉心不知道在這種情境下,三臺為什么會說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話,但是他還是回答道:“現(xiàn)在知道了?!?p>  三臺道:“那你還不快走?”

  葉心不解其意,問道:“為什么?”

  突然間,門開了,寒姑慌慌張張地撞進來,她的臉色很難看,呼吸也很急促,對著葉心喊道:“你真是個傻子,你以為我家小姐會平白無故地贈送陌生男子自己的衣物嗎?你覺得我家小姐會在深夜會見一個連來歷也不知道的人嗎?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我家小姐為什么會這么做?一個連螞蟻都不忍得踩死的人,怎么會忍心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你是個聰明人,還不懂嗎!”

  一個聲音忽然間在眾人耳邊響起:“想走?晚了!”

  這個聲音對于葉心來說再熟悉不過,那是江如練的聲音,緊接著,明月樓的周圍就被上百根火把照亮了,再然后,江如練就出現(xiàn)在樓上,斯斯文文地站在眾人的面前,在他的身后站著十幾個招搖派的精英,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顯得不是那么友善,他沖葉心點點頭,沒有說話,反而對手下說道:“你們的小姐該下去休息了,還不快讓開條路?!?p>  他雖然這么說,他的手下不但沒有讓開路,反而撲上前去,有兩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一左一右站在三臺身邊,同時說道:“小姐,請!”

  另外,還有兩個人抱住寒姑的兩條胳膊,預備把她拖走。

  三臺道:“慢著,你們放了寒姑?!?p>  那兩個人做不了主,一起向江如練投去請示的目光,江如練點點頭,他們才放開了手。寒姑雖然瘦瘦的,看起來弱不禁風,其實她并沒有多少恐懼,一經(jīng)釋放,她就回到三臺的身邊,畢竟,她需要保護小姐,即使她知道江如練并不會傷害她的小姐。

  三臺沒有去看江如練,但是她的話仍是對他說的,她說道:“謝謝?!?p>  江如練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即使有火光照耀,還是看見他的臉變成了青黑色,眼角和嘴角的肌肉不停的顫動,不過他很快恢復了以往的姿態(tài),走過去用雙手按在三臺的兩個肩膀上,溫柔地說道:“快去派主那邊吧,他老人家一定在擔憂你的安危呢?!?p>  三臺帶著寒姑走了,明月樓仿佛就只剩下葉心和江如練兩個人。

  江如練略微看了葉心幾眼,然后就在眾人中間散步,同時自顧自地說道:“聽說江湖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了不起的刺客組織,凡是被這個組織盯上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活下來。”他說到這里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然后用一種似乎已經(jīng)把葉心看穿了的目光看著葉心,嘴角依然掛著微笑,看起來很招人喜歡,然后他又繼續(xù)道:“你為什么當刺客?”

  葉心卻很討厭他的笑容,他坐了下來,試圖撥響琴弦,終究沒有那么做,然后,抬起頭,盯著江如練,說道:“男人當刺客和女人當妓女的道理是一樣的,有的人是為了活著,有的人是為了刺激。”

  江如練肯定地道:“這兩種原因你都不是?!?p>  葉心沒有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問道:“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為什么沒有揭穿我?”

  江如練解釋道:“抓一條小魚豈不是浪費一次釣餌?”

  葉心又問道:“那為什么現(xiàn)在又來抓我?”

  江如練道:“餓的時候,一條小魚也是肉,即使不能充饑果腹,也能解解饞,況且,垂釣者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p>  葉心道:“三臺知道了你們的計劃,她想方設(shè)法想要放我走,所以你們不得不提前動手,是不是?”

  江如練道:“我跟派主的對話,她并不是只聽到過這一次,但是只有這一次,幾乎打亂了我們所有的計劃?!?p>  葉心似乎有些得意,說道:“所以,并不是你主動要帶我來明月樓聽琴,而是三臺請求你這么做的對不對?她知道你那天有非走不可的事,她本有機會將你們的計劃告訴我,卻被你的手下——那個叫塞姑的小姑娘攔下了是不是?所以,三臺不得不把他的狐裘硬生生地塞給我,然后,要我來還,這樣她就可以把你們的計劃說給我聽,也不會被你們發(fā)現(xiàn)??墒?,我的行動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比~心又垂下頭,他的確很失落,忽然又展顏笑道:“其實,你在嫉妒?!?p>  江如練笑道:“我嫉妒?嫉妒什么?女人嗎?你勾搭我的未婚妻,你竟然說我嫉妒?”

  葉心冷笑道:“因為你不敢愛她,我敢!”

  葉心的話好像一根錐子刺進了江如練的心,他好像疼得受不了,面目也有些扭曲,叫道:“抓住他!”

  吳迪遵照武青紅的命令,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著老龍,龍歸海的生活豐富多彩,他吃喝嫖賭、游山玩水樣樣精通,吳迪跟著他倒是也見過不少美人美景,還有美事。

  不過今天老龍走的路有些不同,不僅天氣越來越冷,景色也越來越肅殺,老龍在向北方走。不知為什么,吳迪想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月華軒。不錯,吳迪從小就生長著這里,月華軒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根,對于一個身在他鄉(xiāng)的人來說,家的方向會格外敏感,即使吳迪是一個殺人無情的刺客。

  不錯,老龍的確來的是月華軒,而且好像和武青紅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他們的車隊才進朝陽城的城門,就被武青紅派來的使者接到了月華軒,他的部下不僅可以白吃白喝,還有月華軒的美女暖身子。

  老龍和武青紅的見面不是第一次,因為,老龍就是那個唯一一個親自跟武青紅談生意的男人。

  他們在最豪華最干凈的房子中見了面,武青紅親自為老龍寬衣解帶,老龍問道:“我跟你談的生意進行的怎么樣了?為什么這么久都沒聽到一點動靜?”

  武青紅道:“我已經(jīng)派出了最好的殺手,我相信他絕對不會讓我失望,你必須耐心地等?!?p>  老龍道:“我沒那個耐心,你的手下難道都是浪得虛名不成?你最好不要忘記,我給你的好處是多么巨大?!?p>  武青紅道:“我自然知道,你也要明白——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

  老龍已經(jīng)完全赤裸在她的面前,她也快速的脫掉自己的衣服,老龍擁抱著她,說道:“豆腐總是要趁熱吃,只有趁它還熱的時候,才最柔軟、最滑嫩,口感也最好?!?p>  激情過后,總是女人慵懶的躺在床上,男人總得下床做點什么,不過武青紅不同,因為在她眼中,男人是被女人睡得,而不是女人被男人睡。老龍臥在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武青紅就披上衣服,出了房間,而在她的門口就站著一個看起來很疲憊的男人——是吳迪。

  武青紅道:“你不覺得意外?”

  吳迪道:“你愛他?!?p>  武青紅道:“我沒有。”

  吳迪道:“錯了,老龍有錢又有勢,雖然年紀大了,還是讓你滿意,這樣的男人豈不是你夢寐以求的?”

  武青紅道:“愛,又是另外一回事?!?p>  吳迪還想說話,卻被武青紅打斷了,她道:“好了!不要再說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注意不要讓人看見你的臉?!?p>  吳迪道:“我自然知道?!本o接著問道:“葉心呢?”

  武青紅道:“他有任務?!?p>  吳迪又問道:“花海呢?”

  武青紅道:“也有任務?!?p>  吳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

  武青紅的目光有些閃爍,道:“我沒有!”

  吳迪道:“他們到底去哪了!”

  武青紅很生氣,怒道:“放肆!你敢質(zhì)問我!”

  吳迪的話還是沒有變,重復道:“他們到底去哪了?”

  武青紅盯著他的眼睛,像是突然沒了力氣,道:“葉心去殺陽耀天了,有花海幫著他,他們都會沒事的?!?p>  吳迪的眼睛睜得老大,眼球瞬間充滿了血絲,嘶聲道:“你是在叫他們送死!”

  武青紅否認道:“我沒有!”

  吳迪懶得再跟她廢話,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沖出了月華軒,武青紅緊跟了上去,呼喊道:“吳迪,你停下!”

  吳迪沒有理會武青紅在后面呼喊,將自己的呼吸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他穿過樹林,踩過河流,真如一只疾飛的燕子,直到招搖派的邊界,他才停下腳步。武青紅緊跟著停在她的身后,勸道:“吳迪,不要過去?!?p>  吳迪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邁了進去,界碑就是一塊破石頭,隔開的卻是兩個世界,武青紅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吳迪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然后抱著吳迪很快就會回來的心態(tài)的等了很久,最后傷心離去。

  在武青紅的眼中,吳迪不僅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還偷偷地埋藏著對吳迪的男女之情,只不過沒有顯露出來罷了。即使他們的年紀還有一段不過是三五年光陰的差距,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愛吳迪,她才親自會追出去幾百里,想把吳迪追回來。

  可是,就在她的野心開始膨脹的那一刻,所有的動機再也沒有了真摯,所有的關(guān)系都不再純潔。也許,武青紅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吧。

  面對眾多強敵,葉心不可能打得過,所以他只有跑,不跑就是呆子,怎么跑?跳樓跑!所幸明月樓并不高,葉心跳下來也沒受傷。然后,就被樓下的人圍住,他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劍——他的劍很短,加上劍柄的長度還不到一尺,所以,這么短的劍就很好藏——劍鞘就緊貼著他的大腿外側(cè)。

  放倒幾個人,其他人就不敢上前,就趁這個時候,葉心沖出了包圍。江如練緊跟著從樓梯下來,看著葉心遠去的背影,他簡直氣得發(fā)瘋。隨后,一個人就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是李先憂。

  李先憂道:“不必追了,他跑不了?!?p>  江如練還是不甘心,或者不太相信李先憂說的話,于是他吩咐道:“帶上獵犬,給我追!”他繼續(xù)帶著手下追捕葉心,李先憂搖了搖手里的拂塵,離開了明月樓。

  三臺見到了父親,陽耀天沒有生氣,他是三臺的父親,他了解自己的女兒,所以,他幾乎什么話也沒有說,然后,就有手下前來告知葉心逃走的消息,陽耀天同樣沒有責備他的手下,首先,他對自己的女兒說道:“三臺,你可以回到自己的住處,然后放心的睡上一覺,寒姑,送小姐回去。”

  三臺道:“塞姑還在那里,我不想看見她?!?p>  陽耀天用絕不可以回絕的語氣道:“你必須看見她?!?p>  三臺道:“塞姑其實是您的人對嗎?”

  陽耀天沒有回答他,轉(zhuǎn)過臉去,話卻還是對她說的,他說道:“你可以回去了?!庇谑?,三臺只好回去。他又對他的屬下說道:“告訴你們的劉老大,放了那個人、跟著那個人,必要時可以解決那個人,聽明白了沒有?”報信的人于是飛快地去了,陽耀天坐回到他那張椅子上,就那樣靜靜地等著。

  葉心對招搖宮了如指掌,他知道每一條路,每一扇門,甚至知道有些弟子偷偷爬出郊外的秘密通道,所以,他以為只要他的身法夠快,幾乎沒人追得上他,可是,他忽略了人的耐力和犬類靈敏的鼻子,他不論跑到哪里,后面總有明晃晃的火把和追蹤的腳步聲、犬吠聲,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一百多里,雖然還是招搖派的地盤,卻已到了荒郊野外。糟糕的是,身后的追兵完全沒有減少,即使有的人被落下,還會有駐守在附近的弟子跟上來,葉心逃走的可能并不是很大。跑著跑著,突然間想起一件事來,他逃向哪里呢?月華軒嗎?不!他絕不能往月華軒的方向逃,既然逃亡沒有目的地,又何必再逃?

  就在他剛剛下定決心停下來和招搖派的人決一死戰(zhàn)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人,或者說如果是做夢就一定會夢到的人,那是吳迪。

  兩個可以為了對方而死的朋友就在敵人的圍堵中面對面停了下來,然后,他們的敵人也停下來,靜靜地看著他們,也許他們想看他們怎么死。

  葉心居然道:“他媽的,你怎么來了?!?p>  吳迪道:“我他媽的來看看你死了沒,既然沒死的話。就跟我一起走?!?p>  葉心絕望地道:“走不了了,他們?nèi)硕?,我們沒有活著的可能?!?p>  吳迪道:“你說什么呢,趕緊走,我攔住他們!”

  葉心道:“你拿什么攔住他們,今天注定是你我的忌日?!?p>  吳迪吼道:“放屁!媽的趕緊給我走,你以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嗎?大姐沒發(fā)話你就不能死!”吳迪已經(jīng)拿起了劍,準備和敵人進行一場生死搏斗。

  葉心也緊緊地握著自己的短劍,全身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嘴唇也控制不住地哆嗦,吳迪的話提醒了他,不錯,除了吳迪之外,他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就是想死也得問問武青紅的意見,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葉心忽然狂笑道:“武青紅是什么東西?去他媽的!今天就同生共死!”

  吳迪罵道:“放什么狗屁?”迅速點了葉心胸口幾處大穴,封住了他的內(nèi)力,然后狠狠地把他一腳踹開老遠,自己朝著敵人沖了過去。

  葉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看見吳迪義無反顧地沖向敵人,揮舞幾刀,留下幾具尸體,自己也失去了生命。葉心的眼睛濕潤了,他不得不爬起來,逃向一片黑暗。

  江如練站在陽耀天的面前,道:“死了一個,逃了一個。逃的那個才是假冒燕驚鴻的刺客,死的那個,只不過因為兄弟之情甘愿領(lǐng)死而已。”

  陽耀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像這種重情重義的好漢子一定要好好地安葬?!?p>  江如練道:“是,派主。”

  陽耀天道:“跑的那個人你派人跟住了沒有?”

  江如練道:“已經(jīng)人跟住了,不過,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只派了三組人?!?p>  突然一個聲音道:“可惜,這三組人已經(jīng)成了死人?!苯又?,劉黑達就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繼續(xù)道:“據(jù)我的人回報,你派出的人已經(jīng)成了尸體,我的人正在將他們就地安葬。很可惜,他們同樣沒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狗的鼻子也不好使,我的手下們做好墳墓后應該能享受一頓狗肉大餐?!?p>  江如練立刻渾身冰涼,道:“派主,是我的疏忽……”

  陽耀天手一擺,阻斷了他的話,說道:“那怪不得你,以后注意也就行了?!比缓?,他請劉黑達坐下,自己也坐下,端起已經(jīng)涼了的茶,輕輕地啜了一口,道:“我們的敵人很狡猾,也很強大,千萬不能疏忽大意。如練,將外圍的弟子增加一倍,派內(nèi)的弟子取消輪休,今晚每個人都不能合眼。”江如練領(lǐng)命而去。

  陽耀天語重心長地道:“老劉,你覺得我的兒子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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