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見八個人迅速圍了一圈，擋住了前后去路，槍口竟然都對著棗紅馬。顯然是怕自己突然跳上馬逃走，不由暗罵董建勇卑鄙好色。這人嘴里說是周離搶了東北虎愛愈性命的寶馬，動起手來卻生怕這馬兒壞事，要先打死它。周離背靠著棗紅馬眼珠一轉(zhuǎn)，計議已定。笑了笑，從馬上摘下水袋喝了一口掛好。一手叉著腰向前走了兩步。二董急忙后退，董建鳴叫道：“大家小心她的腰間，那柄劍就是從那兒抽出來的?！?p> 周離輕笑一聲問道：“二位當(dāng)家的既然知道我的腰帶中藏有軟劍，還懷疑我的身份么？”
“這個……”二董對視了一眼，被問住了。董建鳴有些擔(dān)憂，轉(zhuǎn)頭低聲道：“大哥，這女子真的和東北虎是一路。昨天東北虎為她強出頭甚至不惜得罪曹家。說是義兄義妹，只怕東北虎也是看上了她美色。要是這樣，我們劫了她不就成了搶兄弟的相好？而且，這東北虎現(xiàn)在還掛著盟主的名頭。這要傳出去我們搶盟主的女人……我看我們還是別惹這個麻煩了吧？”
董建勇的色心和膽子在激烈的交戰(zhàn)。他見色起意本來也沒想那么多?，F(xiàn)在看周離身份可疑，行事更是蹊蹺，而且心中顧忌東北虎的身手和交情，一時間也猶疑起來。
周離見二人小聲嘰嘰咕咕說個不住，知道他們心里生懼，隨好整以暇的向來時的路上張望。心里盤算時間，想那伙計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消息傳給東北虎了，怎么還沒追上來。
周離沒想到的是，她走之后伙計壓根也沒有跑去報信。他根本不知道東北虎去了哪里。其實早上東北虎一出門，他就用信鈴?fù)ㄖ嗣苁抑械男旒诱瑘笾麞|北虎出門似乎是向山上去了。但是身形太快，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就沒了蹤影。
徐加正冷笑道：“我就知道沒那么容易隔過他。三哥，你是不是告訴他什么了？”
曹老三忙道：“沒有沒有。一個字也沒講起。虎爺心思細(xì)密，想必是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什么?！?p> 徐加正道：“三哥，如今到了這個關(guān)系，你對我還有隱瞞嗎？他與曹家的淵源，你是真不知道？這東北虎身世雖奇詭，我這些日子與他相處，倒是個慷慨的好漢子。我并非要探聽曹家機密，只要他與大事無礙，我必不干涉。而且，看此人行徑，我覺得，是否可以向他透露一些。他可是掛著綠林盟主的名號，雖然半年來啥事沒管，但只要他肯過來，我們有人可以替他去管！”
曹老三嘆了口氣道：“愚兄是真的沒有隱瞞。而且老爺子對他極其信任。沒有老爺子和他本人的允許，我本不應(yīng)提起他與曹家的關(guān)系。事已至此，我只能告訴大當(dāng)家的，虎爺和我們老爺子關(guān)系很好，一定不會來為難。是否邀他入伙，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如果真像徐大當(dāng)家所說，他身居盟主位置，就算不管事，加入我們也是干系重大。我看虎爺并不是沖動之人，更加不會輕舉妄動?！?p> 徐加正點點頭，“信得過就好，人各有志，不加入也沒關(guān)系。過一陣子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還要去通知玉萍。這娘兒們似乎是東北虎的相好?，F(xiàn)在不說，他到時候怕是也會從玉萍那里聽到。即是如此，我索性叫人把他請過來?！?p> 姜楓從原路爬下山去，又繞了個彎子才回到店前的路上。走了不遠(yuǎn)，便有一個嘍啰向他施了一禮道：“虎爺，當(dāng)家的有請?！?p> 姜楓一笑，問道：“徐大哥在何處？怎知我要走這條路？”
“大當(dāng)家不知虎爺要走那條路，只不過派了5個人在上山路上5個地方相候，就是怕錯過了虎爺?；斨灰谏缴希槐晃遗龅?，也會被別人碰到。”姜楓聽完點點頭，跟著他走上半山腰，看到徐加正和曹老三早已等在那里，見他上來相視一笑。徐加正吩咐那個小嘍啰先回去，這才帶了二人向另一條小路走去。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到達(dá)一個山洞。洞內(nèi)淺淺的，一眼望得到底。三個人都進(jìn)去幾乎沒有轉(zhuǎn)身的余地。徐加正道：“虎老弟，彎腰低頭，小心碰到?！闭f著向一塊大石后一閃便沒了。曹老三隨后也跟了進(jìn)去。姜楓忙跟了上去，發(fā)現(xiàn)大石是中空的，穿過一條長約2米的小道后豁然開朗，里面竟是一個大洞。洞頂甚高，洞內(nèi)曲曲折折的許多彎道，不知通向何處。東北虎贊道：“徐大哥，你這里真是別有洞天啊。你什么時候挖了這樣大一間‘密室’？”
徐加正道：“哪里是我挖的。四處都是斧鑿的痕跡，是先人留下來被我發(fā)現(xiàn)的。洞內(nèi)沒有一個文字，也沒有其他可以辨識的東西，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個洞到底是用來干嘛的。洞內(nèi)那些通道像迷宮似的，二位不要亂走。有一些可以通向山外，有一些則是環(huán)路，還有一些是死路。如果迷在里面出不來就危險了?！?p> 姜楓道：“難怪你會把寨子建在這里。老皮和二董的寨子一家靠著黃家鎮(zhèn)，一家靠著八里鋪，你在當(dāng)中。原來是為了這個洞。”
徐加正點頭道：“正是。這幾年風(fēng)頭緊，連杜立三這樣的大綹子都被張作霖剿了，我不得不留條后路，萬一出了事，這里也可給弟兄們當(dāng)個藏身之所。洞內(nèi)有泉水，再備齊食物，百十個人過上兩三個月是沒問題的。曹三哥，這是救命的地方，外人，我是萬萬不會帶他進(jìn)來的?！?p> 洞內(nèi)點了幾個火把，但光線很暗。曹老三正艱難的一腳高一腳低的走在后面，見徐加正這樣說，答道：“徐大哥啊，你的誠意我和我們老爺子早就知道了的。不過你這救命山洞，沒你領(lǐng)著我是一步不敢進(jìn)來的。雖然來過好幾次了，可剛才從哪過來的我還是不知道。你要是把我扔下，哥哥我恐怕是活著出不去的?！?p> 徐加正笑道：“三哥就愛開玩笑。兄弟怎么會把你扔下。”
姜楓心里立刻警惕起來，徐加正明顯是說給自己聽的，他把這救命的機密告訴自己，必然是要拉自己下水，否則……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小段，停在一個方方的小洞里。洞里有個石臺，還有些石塊，象是桌椅。待三人坐定徐加正道：“三哥，這件事是怎么一個情況，你跟東北虎講吧?！?p> 姜楓搶先開口說道：“哥哥，兄弟我不是故意要探你的機密。只是擔(dān)心自己那些朋友。只要知道與他們無損即可。這處山洞是你和兄弟們備的留命的地方，東北虎以性命擔(dān)保絕不會對外泄漏。”
徐加正一擺手道：“我當(dāng)然知道。讓你進(jìn)來便是信得過你。曹老三你來說吧?！?p> 曹老三道：“東爺。這當(dāng)今的勢態(tài)，想必你也有所耳聞。當(dāng)今朝廷腐敗無能，甲午之戰(zhàn)，雖然海軍覆滅，日軍打下了幾座邊城。但我大清戰(zhàn)力尚存，武將更是人人請戰(zhàn)。老佛爺與那李大人卻與日本議和，簽了《馬關(guān)條約》。日俄開戰(zhàn)，戰(zhàn)場竟然是在關(guān)東，多少百姓被無辜?xì)⒑?。這樣下去只有亡國??！這話講出來是要殺頭的。前后兩任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和錫良雖然頗有些手段，單憑一己之力難挽大廈之將傾。如今日俄活動也很頻繁，四處在拉攏黑白兩道的勢力。還有，革命黨。世道亂，我們只不過想要把生意保住，多賺點錢保命，少不了要多籌劃籌劃。這不，看上了黃家鎮(zhèn)，所以才和徐當(dāng)家的商議。”
姜楓見曹老三說的云里霧里，一皺眉道：“黃家鎮(zhèn)就是個靠近渾河的小村子，幾十戶人家。靠往來的河運歇宿，賺點零星的花銷。鎮(zhèn)上不是酒館就是妓院，曹老爺子怎么對這感興趣？而且，老皮距鎮(zhèn)子最近，怎么反而找上了徐當(dāng)家？”
徐加正道：“其實我開始也納悶。虎兄弟你知道老皮大哥這許多年，對外一直是做山貨生意的商人，這幾年更是推說自己年紀(jì)大了，有歸隱的之心。所以曹老爺子無奈之中才找上我。”
姜楓點頭道：“是，安大哥還沒出事的時候，老皮大哥就有這種想法了。和曹家做生意，并不是什么壞事。有曹家的關(guān)系和勢力，鎮(zhèn)子上的生意應(yīng)該更紅火才對。徐大哥，曹三哥，這是好事兒??！怎么還搞得如此隱秘？”
二人對望了一眼，曹老三終于道：“東爺，不瞞您說，曹老爺子這次的生意，是跟……革命黨做的。這事要是走漏了風(fēng)聲，被官府尋上門來，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東爺，您看在和東家交情的份上不如……”
姜楓略一思索，抱拳道：“徐大哥，曹三哥，是小弟魯莽了。東北虎浪蕩慣了，不想攪進(jìn)革命黨的事情里。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對任何一人說起。但紙里包不住火，這件事風(fēng)險極大，還請徐大哥三思啊。既是對黃家鎮(zhèn)和我那幾位朋友無害，東北虎就不打擾了。還有件事情趕著去辦?！闭f著告辭打算回去。
徐加正叫住他問：“兄弟，你跟那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兒？她是誰呀？這里沒有外人，無需隱瞞。”
姜楓面露尷尬，“我只知道她叫周離，不是有意要隱瞞，是我自己也不清楚她是怎么一回事。我和她在一起也不過一天。她求我?guī)退沂⒍嗄甑牡艿苤苈?，我也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答?yīng)了。若是二位有周聰?shù)南侣?，不妨告訴玉萍。二位放心，有小弟在，絕不會允許她做出有損曹家的事情來?！?p> 徐加正皺眉道：“別怪我多嘴，這小妞邪乎的緊。男人嘛，尤其又在你這個年紀(jì)，看到那樣的女人動心了也不奇怪。哥哥是過來人，聽我一句，別為了一張臉蛋兒把自己交代進(jìn)去。而且，你可認(rèn)得她那把劍？”
姜楓臉一紅，東北虎不近女色的名聲，怕是要毀在這小妞身上了，口中卻說道：“哥哥講的是，我會多加小心。她腰中那把軟劍雖是上好的利器，近身相斗且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偷襲得手的可能非常高。如果是近戰(zhàn)，比不過大刀長劍；如果離得遠(yuǎn)，不等她靠近就被一槍結(jié)果了。給個小丫頭防身還行，真打起來，不夠看的。”
徐加正道：“話是不錯?？赡阋姷剿澈筮€有一柄劍么？以她的身長手臂，背在背后是拔不出來的。而且我看那劍鞘，似乎很有些來頭。早年我曾遇到過一位奇人，他也背有很相似的劍?！?p> 姜楓腦中一閃，記起周離說自己有師父和師兄，猜測這背后的劍估計是什么門派的信物，倒也并不奇怪，但想周離的背景奇特，忙追問道：“大哥，你和這位奇人有交情？”
徐加正搖搖頭：“一面之緣。那一年是光緒二十四年，要在菜市口斬首六君子。我那時也不過二十出頭。這人樣貌行事都與別人不大一樣，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并無交情。”
姜楓道：“多謝了。我會小心?！?p> 徐加正道：“我送你出去吧。我和曹三哥也談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走，也免得你迷路?！?p> 姜楓帶著一肚子問號回到店中，發(fā)現(xiàn)周離已經(jīng)走了。而且不但騎走棗紅馬，還把所有家當(dāng)都帶走了。索性自己的雙槍背囊一直貼身背著。姜楓不由得苦笑一聲：“還真是個小賊?。【尤话盐彝祩€精光！伙計！”
伙計忙笑瞇瞇的湊上來問：“虎爺什么吩咐？”
姜楓道：“跟你們當(dāng)家的說一聲，我得借些盤纏了。等我尋了馬回來，加倍奉還。順便再跟你們當(dāng)家的說，再借桿火槍?！?p> 伙計道：“周小姐說在前面八里鋪等著虎爺。我看姑娘不像說假話。”
“多謝。就……幫我牽她的馬過來吧?！苯獥餍南?，這馬和我那棗紅馬腳力可差遠(yuǎn)了。要是周離存心偷馬，狂奔上幾日，恐怕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想到這里十分心疼自己尋了大半年才得來的好馬，忍不住就要罵娘。不過到底是因為丟馬還是因為再見不到人發(fā)怒，姜楓自己也說不清楚。姜楓垂頭喪氣的看著馬頭還沒自己高的傻呵呵的小笨馬，正在郁悶，店外忽然傳來一連聲長嘶。姜楓一愣，這不是我的棗紅馬嗎？周離回來了？急忙搶身奔到店外，果然是棗紅馬遠(yuǎn)遠(yuǎn)的跑了回來，蹄下生風(fēng)，背上卻沒人。
棗紅馬看見主人甚為高興，嘶叫著在東北虎身邊磨蹭磨蹭。東北虎的感覺卻像被雷劈了一樣，周離一定出事了！棗紅馬上自己的錢袋還有周離的錢袋還有水囊，甚至還有燒餅肉干火槍都在。東北虎伸手到馬肚子下面摸了摸，發(fā)現(xiàn)自己偷藏在那里的子彈袋，還藏得好好的。姜楓縱身躍上棗紅馬，狠狠一夾向來路跑去。等店伙計拿了盤纏出來，已經(jīng)跑得影兒也沒了。
一路疾馳到八里鋪，仍沒有見到周離的蹤跡。棗紅馬奔得渾身是汗，依舊速度不減，竟是舍命在跑。姜楓不忍馬兒奔命，隨即放慢了速度，緩步進(jìn)了八里鋪。八里鋪是個小小的市集。因處在交通要道上，來往人車川流不息，十分熱鬧。鎮(zhèn)子不大，但一個挨一個都是各色的小店鋪。五花八門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東北虎牽了馬慢慢的走，邊四下張望，看有沒有一抹鮮艷的明黃色。街邊不時傳來店伙計們殷勤的詢問聲，甚至還有館子里的姑娘湊上來拉他。
姜楓心中奇怪，這一路無非也就是董家兄弟的綹子有些危險。這兩個人雖然好色，但是兩個有勇無謀的草包。周離能從曹家翻出來，不至于栽在他二人手里。更何況還要顧及他這只老虎的情面。
正往前走，突然有人叫道：“東北虎！”。以往到這邊來，姜楓通常都會多趕一天到黃家鎮(zhèn)玉萍那里去休息，從來沒在八里鋪歇過。實在趕不到，偶爾也會歇在徐加正的黑店里，這里并無熟人。聽到有人喊他有些奇怪，回頭一望，見有位老者在一家酒館窗口使勁沖著自己招手。心里一驚，忙走上前去把馬交給伙計，坐到老者桌邊壓低聲音問道：“張伯，你怎么在這里？出什么事兒了？”
原來老者是姜楓家中的老管家，名叫張文瀾，已過知天命的年紀(jì)。年輕的時候做過書童，讀了不少書，也練習(xí)過一些粗淺的武藝，身體很好。見東北虎問，先四處一看才低低的道：“楓少爺，咱家出事兒了。”
東北虎壓住他快速的道：“叫我東北虎。出什么事兒了？二爺呢？”
張文瀾施了一禮恭恭敬敬的道：“虎爺，二爺……二爺生了重病。咱在海龍府的生意招人擠兌，二爺氣得病上加病。我這才出來找你回去主持大局?！?p> 姜楓急道：“二爺什么??？現(xiàn)在怎么樣了？難道是感染了時疫？”
張文瀾道：“時疫上半年已經(jīng)控制住了。當(dāng)時爺不在這里，沒見燒了幾千口的棺材。多虧了二爺機警，當(dāng)時叫我們停了皮子生意，盡量不與生人打交道，說話時蒙著面，而且大家伙都喝了藥湯。只有一個小伙計不放心，回家探親時病死了。聽說也燒了。瘟疫過后二爺命人給他家送去些大洋?？上乙呀?jīng)沒人了。唉！去年都說您在草原出了事，二爺嘴上不說，但是急怒攻心。別說他了，老頭子我都差點沒挺過來。二爺強撐到冬天，總算您回來了，在安家見了您一面。然后您就失蹤了。二爺一顆心懸著，加上這幾年世道太亂，操勞過度，心上人又叫人給搶走送了人，所以一下子病倒了。少……那個虎爺，快跟我回去看看吧。這一次知道您身份的幾個家中老人，都撒出來找你了。天可憐見叫我在這兒碰上您。再晚些日子，只怕二爺?shù)拿婺阋惨姴恢??！?p> 姜楓見老管家眼圈通紅，心里歉疚，又聽得憂心如焚。這些年自己這甩手大掌柜做得如此瀟灑，多虧了齊敬軒在身后操持。而且有求必應(yīng)，從來不干涉自己。這次的事情，只顧著要幫大哥護(hù)住安家，卻忘了他。一邊是幾面之緣的周離，一邊是多年生死兄弟，姜楓連絲猶豫也沒有，對張文瀾道：“張伯，辛苦你了，我馬上就走。你幫我做件事情，然后慢慢的來。”
張文瀾道：“少爺啊，有啥辛苦的，只要你肯回去，要我命都成。有啥事您盡管說?！?p> 姜楓沉吟了一下道：“這次和我同行的本來有位姑娘。叫周離。穿黃色衣衫，長的，唔，長的很……好看……”姜楓老臉紅了紅，接著道：“昨天我和她一起歇宿在這前方大半天路程道邊一家小店里。此后我去辦事，她騎了我的馬出去了。等我回來發(fā)現(xiàn)只有馬跑了回來。錢袋物品都在馬上，她人卻不見了。不知是不是遭了意外。你帶我上那家店中把情況說給伙計，讓他轉(zhuǎn)告當(dāng)家的徐加正，還有黃家鎮(zhèn)邊上的老皮，還有鎮(zhèn)內(nèi)的玉萍，請他們幫我查找并保她周全。如在附近見了周離，一定通知我?！闭f著把路途和標(biāo)識以及切口細(xì)細(xì)的講給張文瀾，又問了一遍見他答對無誤。這才放下心來，上馬走了。
姜楓幾乎是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趕到海龍，紅著眼睛跳下馬來沖進(jìn)姜記的大門。門口的兩個小伙計卻不認(rèn)得他?？吹揭粭l瘦削傾長的大汗，胡子拉碴兩眼血紅面目猙獰的向里闖，身上還帶著槍匣子，嚇得一縮身。膽子稍微大一些的那個喊道：“來人啊，強盜來啦！”
姜記的后堂忙跑出一個四十上下的人來，盯著東北虎愣了一愣，問：“您是姜爺？”
姜楓一面繼續(xù)走一面解下身上的馬夾丟給他道：“廢話，不是我是誰？二爺怎樣了？快帶我去看！”
此人是站堂的掌柜，叫王添水。見來人果然是姜楓，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東家，爺，您怎么才回來啊。二爺沒事兒，正在屋里看書呢！”
“什么？”姜楓猛的站住問：“張伯不是跟我說二爺病重快不行了嗎？”
“唉！爺，您說您一年都回來不上一次，呆的地兒又天天換。每年給您拍的電報都是一張也收不到。上個月確實有些兇險，不過已經(jīng)熬過去了。老張這出去有一個多個月了。再說，不這么說，您舍得回來嗎？您看看，您看看，伙計都不認(rèn)得您老了……”
姜楓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說完跑到后院去了。
“伙計不認(rèn)得東家了，那就好？這心真大。”王添水自言自語的搖搖頭，到柜上忙去了。
齊敬軒正在房中看書，一只手指在桌上敲啊敲。冷不丁沖進(jìn)來一個人一把把他抱起來轉(zhuǎn)了三圈。齊敬軒嚇了一跳，隨即反應(yīng)過來肯定東北虎姜楓，也很欣喜，忙道：“大哥，快把我放下來。成何體統(tǒng)！”
姜楓笑道：“不成體統(tǒng)就不成體統(tǒng)吧。老張那老頭子說你快不行了，可把我嚇得不輕。也都怪我，這么大個攤子就扔給你，也幫不上什么忙?？隙ㄊ抢蹓牧??！?p> 齊敬軒微笑道：“你還知道怕。你可知去年你在草原上出事，全家人險些沒嚇?biāo)?。張伯一宿一宿睡不著，吧嗒吧嗒掉眼淚，懊悔沒逼著你成家生子，斷了香火。還好你沒事?？赡懵读艘幻嬗质й櫫耍蟀肽赀B個消息也沒有。大哥，你不管做什么，敬軒絕不干涉，能不能讓我們知道，你安好否？”
齊敬軒對姜楓一向是有求必應(yīng)畢恭畢敬，能說這樣幾句，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很嚴(yán)重。姜楓滿心歉疚，不好意的撓了撓腦袋道：“確實是哥哥我疏忽了。之前滿心都想著重振安家，給安大哥報仇，卻忽略了你們。實在是不該。不過說到香火，張伯說你心上人被搶走是怎么一回事？”
齊敬軒聞言兩頰通紅，囁嚅了半天才責(zé)備了一句：“張伯，怎么什么都亂說?！苯獥饕娝荒樉缴?，喜道：“原來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我還以為他們又是為了騙我回來，胡說的。你羞個什么勁，趕緊告訴我弟妹讓誰搶了？又送哪兒了？救人要緊”
齊敬軒道：“大哥還記不記得阿濟格？”
“海龍圍場的那個？”
齊敬軒點頭道，“就是他。我……我認(rèn)得一個姑娘，叫做小桃。她是位……是位……”
“小桃，好名字，人一定也像桃花一樣美。你是何人我心中很清楚，能被你看上，不管是誰，一定是個好姑娘?！?p> “大、大、大哥……我……”齊敬軒見姜楓如此說，一激動，竟然結(jié)巴了。姜楓失笑，伸手拍了拍他后背以示鼓勵。齊敬軒咕嚕嚕自顧自喝了一壺茶，臉上紅色退了幾分，這才又道：“小桃是館子里姑娘，但她氣度做派十分的與眾不同，而且頗有些見識。我原本只是陪著客人去，沒想到自己卻迷了進(jìn)去。讓大哥見笑了。我本來打算給她贖身，沒曾想阿濟格伙同老鴇先將她搶了去，不知送到什么地方去了。據(jù)說是那阿濟格日子過得艱難，買了小桃要送給某位達(dá)官貴人。事出突然，老鴇又受了他的錢財，等我發(fā)覺，人已經(jīng)走了?！?p> “走了幾天？”姜楓心想，二弟從未對任何事物表現(xiàn)出過喜好，這一次看來是動了真心。這些年欠他的太多了，一定要替他將這位姑娘尋回來。
“四五日了?！?p> “你別急，哥哥這就去！一定把人給你搶回來！”姜楓起身便走。
齊敬軒忙將他扯住，問道：“你去哪里找？”
“不是說送了達(dá)官貴人嗎？這東三省最大的貴人，除了偶爾來晃晃的皇親國戚，就是三省總督錫良！我去錫良府上。如果不在，就去找張錫鑾，一個個找，總能找得到！”
“大哥，別鬧了，三省總督府是能亂闖的嗎？”齊敬軒嚇得緊緊扯著姜楓手臂不敢放開。
兩人正在拉扯，王添水進(jìn)來稟報說趙大人遞了帖子，請兩位東家兩日后乘風(fēng)樓一會。見姜楓不解，齊敬軒道：“趙大人就是阿濟格，是他的漢姓。他把人送走之后，又籌了些錢財物品，裝了幾大車，要送到奉天去。我通知了所有車行，凡他要用的車輛，許進(jìn)不許出。如果他帶人強行搶了車出去，便叫人悄悄打上記號，出去一次被土匪搶一次。他這是急了。”
姜楓豎起大拇指：“姜記二掌柜，果然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