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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劍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湖余波

琵琶劍歌 琵琶劍 3188 2021-08-08 16:33:53

  幾天之后,赤水河上依舊是風平浪靜。

  一條條漁船在河面上出沒,騰空而起的漁網(wǎng),蓬松的網(wǎng)眼,穿風蓋水“嘩啦!”聲響,浪花四濺!今天,漁民們忙忙碌碌,收獲頗豐。

  漁民趙五今天干起活來渾身是勁兒,一網(wǎng)下去,收網(wǎng)時感覺下面沉甸甸的,他心里一喜,趕緊收拉網(wǎng)繩,發(fā)現(xiàn)很吃力,拉了幾把,感覺太沉重了,趙五又喜又驚,怕弄不好這條大魚,跑了就完了,得叫幾個幫手,他隨口喊了一嗓子,附近有幾條船劃過來了。

  有個漁民搖船而來,笑問:“五哥,運氣不錯啊?”

  “兄弟們,今兒個,不管撈的是啥,人人有份!”趙五興奮叫嚷著。

  “就算是金銀銅鐵,咱人人有份,是吧?”漁民問道。

  “是啊,兄弟們,干活!”

  “好嘞!”漁民大喜,緊接著,又有幾條船劃來,大伙兒磨拳搽掌,前來幫忙拖網(wǎng),有的干脆脫衣服下水,一個個就像水鬼似的,這些人常年在河里捕魚,水性非常好。

  很快,就有“大魚”浮出水面,船下面的幾個漢子破浪而出,踩水攪花,手抹滿臉水珠,吱牙咧嘴地手托著包裹得鼓啷啷的漁網(wǎng);船上面的人們笑呵呵的,七手八腳用力拉網(wǎng)上船;漁船人影里響起了歡叫喜喊的人聲!

  突然,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呼:“啊,死人哪!”

  失魂落魄的呼喊聲,嘶然而起,凄滄恐怖的余音赫赫,在山重水闊的煙波深處,悠久綿長的蕩漾著……

  不久,附近的保長亭長都來了,隨后官府的衙役也趕到了,先后在河里發(fā)現(xiàn)了七具尸體,四男三女!這一事件,很快就像一場瘟疫般傳播開來。

  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秦末漢初,陽陵只是名不經(jīng)傳的縣城弋陽;漢景帝四年,改弋陽為陽陵縣;漢景帝五年,擴建為陽陵邑。

  在美麗富饒的關(guān)中平原涇渭三角洲上,陽陵以東,北臨涇水,南越渭河與長安相望。陽陵雖是縣城,卻極具規(guī)模,城區(qū)縱橫八九里,至東往西有主街道十一條,寬度三丈,長二十多丈,從南向北有街道三十一條,上百個里坊街巷星羅棋布,酒肆商鋪,客棧店館等等應(yīng)有盡有!每天趕集逛街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吆喝叫賣,歡聲笑語,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花泉圖苑是一座制陶瓷作坊,是陽陵縣城內(nèi)有名的百年老店,所制作的瓷器,胎料選用上等瓷土,白埴細膩,加工精細嚴謹,胎質(zhì)堅硬,瓷質(zhì)尚薄,青瓷表面的釉質(zhì)精美玲瓏!名聲享譽關(guān)中!

  掌柜孫福約莫五十多歲,坐在店鋪里整理賬務(wù),抄抄寫寫,敲打著算盤。去年冬天,孫福小女兒出嫁,這是一門好親事,女婿是有錢人,隨手釣來了個金龜婿,真是晚年有福氣。

  可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記性不好。

  孫福體形微胖,最近店里的賬務(wù)有點雜亂,搞得很有點煩心。一名小廝端著茶奉上,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低頭敲撥著算盤。

  這時,店門口走進兩個鮮衣壯漢,神色凝重,一看就不像是來買瓷器的。

  孫福起身相迎,還未開口,其中一個壯年漢子拱手施禮:“老爺,請問朱大哥在嗎?”

  “哦,兩位這是……”孫福知道他們找的是小婿,就回頭問身邊的小廝。

  “姑爺一大早就去磨盤崗了,待會兒該回來了?!毙P恭敬回答。

  “老爺,煩請轉(zhuǎn)告朱大哥,街心香園茶坊見,告辭?!倍苏f罷,匆匆而去。

  磨盤崗上亂石嶙峋,秋風蕭瑟,黃葉遍地。

  一個干瘦冷峭的中年人,靜靜坐在巨石上行功運氣,他正是花泉圖苑瓷坊老板孫福的上門女婿朱安世。

  此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去年,朱安世榮歸故里陽陵縣,年幼出門闖蕩至今,衣錦還鄉(xiāng),武藝高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解救了孫老板的女兒,英雄救美的故事傳播開來,江湖人稱“陽陵大俠”!

  后來,二人相知相愛,結(jié)為伉儷。

  傍晚時分,朱安世信步而來,進入香園茶坊的一間雅室里,兩位漢子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慌忙起身施禮:“大哥,出事了?!?p>  一年光景,朱安世有點發(fā)福了,而眼神依然冷靜,他默然入座,慢條斯理的品茶,冷眼斜瞥二人:“何事?休得驚慌,慢慢道來?!?p>  漢子神情焦急:“大哥,赤水河那邊,兄弟們失手了?!?p>  “哦,失手?如何失手?”

  “不清楚。”

  “查清楚了么?”

  “尚未查清楚?!?p>  “蠢才!”朱安世呲之以鼻,壓低語聲訓斥:“多派人手,務(wù)必查清楚!”

  “諾,大哥?!睗h子神情緊張,唯唯是諾!他猶豫片刻,不得不直言相告:“只是……”

  “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只是……折了幾個兄弟?”

  “幾個?”

  “十……十七個,而,而且,全死了……”

  “十七個!全死了?”

  漢子不敢答腔,垂首低眉,準備受罰。

  朱安世手中茶杯差點砸下,卻突然停住!他的眉頭迅速凝成一個寒冷的疙瘩,他緩緩收回茶杯,喝了一口濃茶,垂思不語。

  “大哥,小弟,小人無能,特來請罪,請責罰。”

  “不急,有責罰你的時候!”

  “諾!”

  “什么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朱安世眼神冷淡,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不知是官府的人,還是道上的人?!睗h子愁眉苦臉的。

  第二天下午,三人又在香園茶坊的雅室里聚敘品茶。

  壯漢慎重的稟告:“大哥,是這樣的,”他神情惶恐:“我們有幾個兄弟,劫了一艘南方來的客船,可是剛剛得手,卻又栽在另一伙人手里?!?p>  “什么人?”朱安世滿腹狐疑。

  “不清楚?!?p>  “嗯?一問三不知,你活膩了!”

  “大哥饒命,”壯漢驚恐四顧,壓底聲音湊近咬耳朵:“大哥,這伙人還在船上呢?!?p>  “是嗎?”朱安世淡然飲茶,面部肌肉活動活動一番后,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正是,他們跑不了?!眽褲h趕緊過來蹲下,輕輕地給朱安世捶腿揉腳。

  “給老子看緊點兒?!?p>  “諾!大哥,這伙人膽大包天,敢在咱們地盤上撒野?”壯漢左手繼續(xù)揉著腿,右掌平移至咽喉位置,低聲請示:“大哥,要不要……”伸掌如刀,做了個干脆的斬首動作!

  “先不急,老子自有分寸?!?p>  “那,王大人那邊……”壯漢的目光,觸及大哥的陰冷眼神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二人走后,朱安世還不想回家,他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朱安世憑窗靜立,凝望前方蕓蕓街景,心事重重。

  其實,他內(nèi)傷未愈。

  去年冬,承蒙公孫丞相府宴請,盛大夜宴,蓬蓽生輝,俊杰滿座,朱安世盛情難卻之下,多喝了幾杯葡萄酒,微醉之間,應(yīng)邀留宿相府的客房。

  江湖半生,雨涂風途,酒入愁腸,點燃愁焰。

  話說,酒真的是一種奇怪之物,含在嘴巴里是烈烈味覺,流在心里變成幽幽情懷……傷懷者飲酒,歡悅者亦飲酒;相思時飲酒,郁悶時亦飲酒;有人對著酒杯喃喃細語;有人捧著酒杯凄然而泣,有人舉起酒杯開懷大笑!

  酒逢知已么?而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舉杯慰孤影,也許只有酒才是知已。然而,酒,這種神奇的液體,是否真能知心,真能通曉人的心事?

  也許,就在酒入愁腸那一刻,知者自知,惑者自惑……

  余興蕩漾,朱安世舒舒服服地斜躺在名貴的軟榻上,默然享受著一名年輕的婢女前來寬衣解帶。

  這是一名鮮衣楚婷,體柔貌美的嬌小婢女,手腳勤快而輕柔,撓來捏去,撓呀捏呀,撩得真是恰到好處;細語嫣然而嬌羞,勾起了中年漢子原始的渴望;燭光映影,樸素容顏,恍然紅顏!

  紅燭融心,烈酒焚情……一陣強悍的酒韻烈烈,令人不可抗拒的漫涌上胸口,男人的雄性激情洶涌,頓時猛然貫穿了全身的五臟六腑!

  他并非小人,亦非君子!

  乘著酒興,強擁嬌奴,請君入帳,舉行轟轟烈烈地床上運動時,朱安世絕不承認自己是小人,但也不敢說,自己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第二天清晨,快意未盡的朱安世,還躺在床上回味無窮,呢喃囈語,猶念嬌奴。

  他可能不知,公孫丞相書香門第,清規(guī)明矩,不敬之客,齷齪行徑,全府皆知,鄙夷不齒,怒下逐客令!

  朱安世耐心的辯解,反而惹惱了公孫丞相之子公孫敬聲!

  這位著名的貴公子,身居九卿太仆之高位,素來以霸氣囂張而名揚京城,朝野人稱“霸公子”、“笑面瘟神”,說翻臉就翻臉,當即喝令惡奴們大打出手!

  飽嘗一頓棍林拳雨時,朱安世縱然胸懷絕技,也不敢相抗,當場就受了內(nèi)傷,至今未愈。

  如今,每次想到此事就憤憤不平,有時簡直恨得咬牙切齒!

  真是欺人太甚!不就是玩?zhèn)€女人么?而且是一介奴婢,何至于此?想我陽陵大俠英名一世,何曾受過此等窩囊氣?

  如今,淪落至如此境地,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當年,朱安世身兼數(shù)職,掌管豪華的宮殿,嬌奴艷婢成群,可謂近水樓臺先得月,玩?zhèn)€把女人算什么?他曾經(jīng)睡過了好幾個歌女舞伎,何等風流快活,奢侈豪氣!

  想起公孫丞相,朱安世就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人家可是當朝丞相啊,位高權(quán)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公孫家族更是名門豪族,聲威顯赫!

  朱安世何嘗不知,長安坊間尊稱公孫敬聲為“笑面瘟神”,他的父親是車騎將軍衛(wèi)青的姐夫,他的母親衛(wèi)君孺是當朝皇后衛(wèi)子夫的姐姐,他的姨夫豈不是當今皇上?

  不敢想了,一想起來,朱安世就會心驚肉跳!

  只能打掉牙齒,和血一口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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