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被燒,這件事既是周文染的心痛,也是周生紗廠的大事。
武昌一座廠,供給著整座紗廠三分之一的貨品——如今被燒了,許多原定要這幾天發(fā)貨的單子都受了影響。
盡管在湘南,在上海,還有兩家分廠在緊急處理事端。在BJ,在天津,北方的秩序也沒有被打斷——周生紗廠發(fā)生的事情,還是傳開了。
工人中傳開的有“周家對工人好,卻招來同行嫉妒”的閑話,而這樣的閑話終究是發(fā)育起來,帶上了不俗的力量。
可終究,是杯水車薪!
……
周文染在武昌,過得很不好。
評估損失是要做的,那些損毀的機器需要統(tǒng)計,對工人的撫慰需要發(fā)放——重建,復工,本來也是計劃中的事情。
偏偏第二天就來了伙地痞無賴,就在那紗廠的廢墟四處巡弋著——讓周家連這點善后都做不了。
“他們這些人,真的是!”
周文染看到眼下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
“我這就惹怒了他們?換來這樣的報復!”
她說著,點頭的總有人。
“這件事,怕是一時半會完不了。”
楊俞說的可不是假話。
“他們這是要把我逼走,要把我周家逼出武昌?”
周文染質(zhì)問,楊俞這個連工廠都沒有了的經(jīng)理只能在那嘆息。
“恐怕是的——不,你五叔那邊的產(chǎn)業(yè)沒動?!?p> 也就興邦酒樓那些東西還能安然存在了。
……
周文染很失落。
原以為,自己一個北大的畢業(yè)生,比其他人都多讀了許多書,理所當然擁有比他們強的能力——可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一直是自不量力。
自己從沒有真正做成什么事情!
她懺愧,看著手里那本書,心底又一次出現(xiàn)了疑慮。
“到底,是什么地方錯了?”
她捫心自問,卻找不到答案。
“三小姐——京師來信了。”
京城,也就是自己老家的京城嗎?
已經(jīng)闊別將近兩年了,她心底忽然有了一絲回返的心思。
她像回家了。
她覺得,自己可以回家了。
身邊的東西已經(jīng)不剩下什么,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一趟。
找找自己已經(jīng)忽略的東西!
……
這一“走”,便是真的走了。
周文染安排好身邊所有事情,踏上像江北的渡船——渡船渡過長江滔滔,她又一次登上了北上的火車。
可這趟火車不太平。
啟程的時候已經(jīng)聽到了南方有“北伐”的聲音,說是南方又要打起來——是當年孫國父的兵,現(xiàn)在想要和北方的這些人較勁。
“大總統(tǒng)”的稱呼,真的這樣重要嗎?
不論如何,走走停停,終究是在西直門前的火車站下了車——去往家里,又是熟悉的路徑。
……
老家,故宅,如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居住了——大伯那一脈占了一半,自家長兄還住著一屋,其他的地方,卻空蕩蕩地落灰。
終究是和過去不一樣了。
物是人非,卻見到長兄的臉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三妹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p> “三妹在武漢受苦了?!?p> 兄妹相見,本應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到頭來卻只是寥寥幾句。
淚下,已經(jīng)不需要再說什么。
兄妹之間的情誼,便已然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