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軒已加倍小心,還是中了方平暗算。一則因他年輕識淺,不如方平狡詐。二則方平的魂術(shù)詭秘難測,實是防不勝防。他醒來之后,見自己端坐在木屋的蒲團上,全身上下已然麻木,半分動彈不得。余光一瞥,見周身諸穴被刺滿金針,宛如一只刺猬一般。暗恨自己不該粗心大意,以致于三方兩次中了方平的鈴鐺催眠。
方平站在他面前,笑道:“嬴師兄,這一次你幫咱們仙靈門奪得拜圣訣,功勞不小。我決定親自渡你成為圣徒,日后咱們還以師兄弟相稱。”說罷,狂笑不已。他這次反敗為勝,不免有些得意。
嬴軒怒道:“你快快把我殺了!我決不入你們魔教!”
方平笑道:“殺了你?嘿嘿,你這么大功勞,為何殺你?你能成為圣徒,那是天大的福分!咱們師傅乃當今靈圣,他所創(chuàng)的魂術(shù)便連鴻鈞老道也不會。待你修煉了這第二部拜圣訣后,你便是仙靈門第一圣徒,如此殊榮,該當開心才是?!?p> 嬴軒多次聽他提到拜圣訣,忍不住問道:“拜圣訣與圣徒有什么關(guān)系?我早修煉了上部拜圣訣,為何你沒把我煉成圣徒?”
方平沉吟道:“你即將成為圣徒,諸多隱秘跟你說了也是無妨。咱們一派有兩大絕技,第一便是這拜圣訣。”于是他便將修煉圣訣之人元魂如何變?nèi)?,以及變?nèi)踔?,仙靈門眾人如何運用魂術(shù)將他們煉制成圣徒等等,簡略說了。
“你修煉了上部圣訣后,元魂還未達到能煉制成圣徒的程度。待你修煉完第二部,那便一定可以?!彼惹斑€以為嬴軒破解了拜圣訣秘密,才未失去神智。但隨后細細想來,這圣訣中的秘密連他無所不能的師尊都未能破解,這毛頭小子怎能跟自己師尊相比?便即消去了疑慮之心。
嬴軒聽他說完,猛然醒悟,道:“你們抓玉泉宗弟子,為的也是逼他們修煉拜圣訣,然后將他們煉制成圣徒?”
方平笑道:“差不多吧!但也不全是為此。這可涉及到了我們仙靈門的另一個秘密,嘿嘿,關(guān)于這血煉,知道的人可是極少?!?p> 便在這時,忽聽那黃鼠精急道:“主人!不可!這件事不可告知旁人!”
方平正欲在嬴軒面前顯示己能,被黃鼠精打斷,甚是惱怒,左手抓住她前胸皮毛,右手猛打了她兩個嘴巴!罵道:“我說話時,輪得到你多嘴嗎?”
黃鼠精道:“靈圣老祖可下了嚴令,這件事不能……以他的本事,咱們是瞞不住的?!?p> 方平怒道:“還敢頂嘴?”又狂扇她兩巴掌,“我?guī)煾溉糁懒诉@件事,也是你們兩個告的秘!上次盜寶,若不是你引外人參與,咱們又怎會功虧一簣?還被青玄追殺了那么許久,待回去之后,我稟明師尊,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黃鼠精不敢再說,低著頭跪在一旁。
方平轉(zhuǎn)頭對嬴軒道:“另一件隱秘,你入門之后便能知曉?,F(xiàn)下不必同你說了!”
嬴軒故意激他道:“你不敢說了?怕你師父知道?”
方平不答他話,只是道:“過不了多久,你玉泉宗的師兄、師姐,便會跟著你入門。到了那時,你反而成了他們的大師兄,豈不是好?”
嬴軒聽他提到“玉泉宗”,猛的想到許婷,心下又是一陣難過。昨日他聽黑衣人一番訓斥,本已決心忘記許婷,但這等初戀情傷,刻骨銘心,豈能輕易磨平?
方平先前曾是商朝副將,為人陰狠毒辣。牧野大戰(zhàn)失敗之后,被周王處以極刑。幸而他師父將他魂魄收去,助他重生。他帶著前世恨意重回人間,性子越發(fā)乖戾。每一次煉制圣徒,雖得他師父警告,不可私自對圣徒用刑。但他總會想法子以言語折磨對方,對方越是害怕,他便越是開心。
方平見嬴軒臉現(xiàn)凄苦之色,很是得意,又添油加醋的說道:“別說你們玉泉宗,便是玉泉山的什么玉鼎真人、顯圣真君,早晚都會成為我仙靈門圣徒?!?p> 嬴軒知玉泉山掌教玉鼎真人是元始天尊弟子,當世有名的金仙。顯圣真君更是闡教三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的高徒,修為不弱其師。方平口出大言,滑稽可笑。當下并不答言,只是冷笑。
方平大怒,道:“怎么?你不信?”
嬴軒道:“昨日那黑衣人不過是個人仙,你連他都對付不了,還口出如此狂言,誰會信你?”
方平不怒反笑,道:“我修行日短,不敵人仙高手也屬常見。但我仙靈門背后可是截教,日后時機成熟,我們大舉復仇,還怕什么玉鼎老賊?”
嬴軒心下一動:“聽聞當年商、周大戰(zhàn),實是闡、截二教對敵,后來聽說截教違背天道,教下弟子大多被誅滅封神?,F(xiàn)如今連教主也失去了蹤影!莫非……他們正在暗中醞釀復仇大計?”他知此事關(guān)系太大,便又故意激他道:“別胡吹大氣,截教教主都不在了!你們憑什么復仇?”
方平自知失言,不再回答,只冷冷的說道:“你一個井底之蛙,所知太過有限。我何必跟你廢話?你也別想拖延時間。乖乖寫出拜圣訣第二部的功法口訣,然后帶我們出谷。這樣一來,我可考慮寬限你幾日,讓你在這世上享享清福后,再將你煉成圣徒?!?p> 嬴軒道:“那功決記在我腦中,我若不寫,你能把我如何?”
方平哈哈大笑,道:“就說你是井底之蛙。你身上金針是我們仙靈門至寶。只要用這三百六十枚金針封住你全身大穴,便可用魂術(shù)控制你的心神。到時我們只要幫你修煉第一部心訣,你便會不自覺修煉第二部。這十多年來,我們用這方法,不知煉制了多少圣徒。待你功成之后,你腦中記憶,全能被我窺探,那時還用逼你寫出功訣嗎?”
嬴軒想起那日在朝歌附近,葉門弟子對抗的魔人。似乎全是由魔祖一人控制。心知他所言不虛,這些年來他們煉制了不少魔人,遇到不服從命令的,自會有應對之法。但他天性倔強,早年因過早當家,要顧全大局,收斂不少。此時生死注定,反而沒了顧慮。無論方平如何威逼,只是不寫。
方平本可嚴刑逼打,但嬴軒是這世上唯一知曉拜圣訣之人,倘若不經(jīng)意將他打壞,真正忘了這功訣,那便大大不妙了。倘若運用魂術(shù),需耗費不少心神,且無十分把握。因而他才先用言語恐嚇,這時見嬴軒軟硬不吃,無奈之下,只得以往常的手法,運用魂術(shù)逼他修煉。
當下方平囑咐鼠、狼二妖在木屋外看守,自己盤膝坐在嬴軒面前,雙目微閉,凝神運氣,過了好半響,他額頭忽然生起一點白光,向嬴軒緩緩靠近。
嬴軒見白光接近,心下害怕,想挪動身子躲避,卻動彈不得。白光落在他額頭上,一陣徹骨冰涼,直透心窩。忽然間眼前一黑,好似立時置身一片無盡黑暗之中。跟著光芒閃爍,一個人影慢慢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嬴軒這一生之中,從未這般害怕過,那慢慢浮現(xiàn)的身影竟是他自己!另一個“自己”對他冷冷一笑,道:“怎么樣?記住這種感覺了嗎?待你成為圣徒之后,每天都是這樣,無限的孤獨,無限的黑暗。”
嬴軒想開口說話,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
另一個“自己”又道:“魂術(shù)就是這般神妙,我靈識附在你身上,便如我成了你一般,而你的“靈識”只能在旁瞧著……咳咳!”忽然間輕咳幾聲,他不再說話,雙掌平平下壓,運轉(zhuǎn)功決,正是嬴軒曾修過的拜圣訣。
嬴軒這才明白,眼前的“自己”竟是方平的靈識,他正操控自己身體修煉拜圣訣。他見方平話說一半便即停下。料想他這狀態(tài)無法長久保持。當下只期盼他靈識疲憊,盡快離開自己的身體。
此時方平已將拜圣訣運轉(zhuǎn)起來,只見他周身白光涌動,嗤嗤聲不絕,不斷流入嬴軒身體之內(nèi)。眼見上部圣訣運轉(zhuǎn)結(jié)束,方平先是一怔,跟著便開始修行下部圣訣。
嬴軒的靈識雖在一旁觀看,但他似有感覺,自己還有殘存記憶留在身體之中,便是這股記憶助那方平修煉拜圣訣下部。他加入玉泉宗數(shù)月,見識頗多,但這種詭秘的魂術(shù)還是從未聽過。不由得越來越怕。
便在這時,忽然間周遭一片大亮,只見無數(shù)白點涌入黑暗之中,數(shù)量竟是先前百倍之多。本來漆黑的空間,瞬間亮如白晝。
方平大為震驚,睜開眼來,自語道:“怎么……怎么這么多天地玄氣?”
嬴軒心頭一震:“糟糕!方平誤打誤撞,反而將仙谷內(nèi)神石所藏玄氣吸了出來。他用我身體修習魔功,于他無半點損害,到頭來我還要為他所用?!毙哪钪链?,驚怒交集,卻無阻止方平之法。
方平一生之中,哪見過這等蔥郁的玄氣?不由驚得呆了,他雖想不透其中道理,但也深知這等修仙圣地,天下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當下不管靈識疲憊,加速修煉。便如世上最貪財之人,見了無數(shù)金銀財寶,自是要瘋狂裝入自己袋中。
方平修煉了大半日,靈識疲勞已近極限,這才停了下來。他喘息一陣,笑道:“嬴師兄,今日的情形大出我意料,我在這谷內(nèi)修煉一日,所吸玄氣竟比外門一年還多。哈哈……倘若我在此修煉個一年半載,豈不是能修成天仙?到了那時,你便是天下間第一個天仙圣徒!師弟也可不用委屈在這等皮囊之中,干脆滅了你的魂神,奪了你的身體。不過你也不用難過,日后我以你的身體揚名天下,也算咱二人共同的功勞!還有,那個玉泉宗女弟子不是對你移情別戀?我瞧你的記憶對她很是難忘。兄弟我得了天仙后,必定幫你將她搶回,讓她終身服侍我們,任由咱倆個玩弄調(diào)教!也算是報答你賜體之恩!哈哈……”狂笑不止。
嬴軒知方平這等歹人什么陰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到了此時,他于自己生死已不放心上。但許婷倘若真為他所擒,后果不堪設(shè)想!
嬴軒正驚懼之時,忽聽得“啊”的一聲慘叫,周遭本來飄蕩的白色亮點和無盡黑暗剎那間消失不見。嬴軒忽覺身體有了知覺,猛的睜開眼來,見方平身子躺在地上,鮮血淋漓!雪狼精拿著方平心肺,正自大口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