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仲
江煙一路快跑趕回家里，劉朗中收回扎在小秦皮膚上的針，用袖子擦拭臉上的汗長舒一口氣。
“誒，剛好我扎完針你就回來了，這老了老了，手老是顫抖，眼睛也不行了，一場下來真是耗神又費(fèi)力”
“小秦怎么樣？”
“基本沒什么問題了，就是體虛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才是不能太累了”
或許是太累了這會兒江秦慘白個小臉躺在床上睡著了，江煙摸了摸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燒已經(jīng)降下來了，這才放下心來。
“您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這十兩銀子是抓藥錢，您收著，今天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劉司從她瘦黃的手中接過布袋里面躺在整整十兩銀子，從她們剛進(jìn)來他就留意到她眼角的淚痕，洗的發(fā)白的褲子膝蓋部分沾到了泥土，不難推測出借錢這段時間有多難，他看著這個簡陋，下雨天可能還會漏雨的家，又看著三個才十來歲的娃娃，就覺著十兩銀子太重壓的他的手在發(fā)抖。
劉司出門前嘆了口氣“好孩子，難為你了，有什么事隨時來叫我，我也不收你們錢，過幾天我再來復(fù)診，桌上的藥記得每天熬一碗給他服下”
送走劉郎中，江煙坐在床上看著江秦蒼白的小臉久久的發(fā)呆，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這種東西，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個淡漠的人，可當(dāng)朗中對她說小秦有生命危險(xiǎn)時，當(dāng)她跪在地上拿不到那十兩銀子腦海里想到要失去他時，她只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好像隨時要窒息。
不知道這是誰的情緒，是原主人還是她自己，只是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血脈連心，感受到責(zé)任，也是那一刻她感覺心里一直缺失的那一塊被填滿了，這讓她更加堅(jiān)定要守護(hù)這個家的決心，是我的家，一個真正屬于我江煙的家。
發(fā)呆之際江秦醒了過來“姐～，杏～”
江杏“姐，快看，小秦醒了”
江煙“小秦，醒啦，感覺怎么樣哪里難受”
他牽動嘴角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感覺好多了，頭也一點(diǎn)都不疼了，真的”
“郎中說你身體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就是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累，要是哪難受就說出來”
“那么多錢……”
“錢是爺爺那邊借的，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相信姐嘛，姐很快就能還上”
江秦自責(zé)道“對不起，都是因?yàn)槲摇?p> “都怪姐沒有第一時間帶你去看郎中，是姐太大意了，你能原諒姐嘛”
“不是不是，不怪姐姐，我自己說不去看的，姐沒有任何錯，都怪我自己”江秦表情凝固大聲反駁，激動的連帶著整個身子都在搖晃。
“好好好，姐沒錯”見他激動連連安撫。
過來一會他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江煙就去廚房熬了一鍋青菜粥，為了照顧他的身體特地放了比平時多一倍的米，可惜沒有肉，只能明天去集市賣了昨天采的藥然后買點(diǎn)肉和做簪子要用的工具。
她思索著再不賺到錢就該斷糧了，缸里米已經(jīng)所剩無幾，勉強(qiáng)能撐幾頓，小秦補(bǔ)身體也要用錢，更別說還要還借來的錢。
等粥放涼會兒，她盛了兩碗進(jìn)臥室，看著她們一口一口吃的香，自己卻沒有半點(diǎn)食欲，出到院子整理藥草和通脫木。
“傻子，打死你個傻子”
三四個小孩圍在一個個子比他們高大的男人身邊一邊轉(zhuǎn)著圈圈嘴上說著難聽的話，其中一個胖胖的小孩還撿起腳邊的石頭朝那名男子砸去沒中被躲掉了。
“還敢躲，砸他看他能躲到什么時候”胖子惱羞成怒，又撿起一塊石頭砸去，周圍的三個孩子也學(xué)他樣子朝那名男子丟石頭。
“歐，打到那個傻子了，叫你躲，看我不砸死你”
奇怪的是這個男子面對比自己小的孩子朝自己丟石頭，只是笨拙的弓著身體縮著頭不斷躲避四面八方而來的硬物，沒有半點(diǎn)反抗。
過了會兒他們玩累了就覺得這個游戲不好玩了就停了下來，被丟石頭的男子身上難免被咂中了不少，手上背上留下不少擦傷的傷口。
胖子看那傻子手里抱著什么東西于是開口“誒，傻子，你手里攥著啥啊，給看看”
“不，不行，不能給你們看”傻子聽到他們要看手里的東西，緊張的把東西抱的更緊了。
胖子又來了精神，搶奪他手中的東西嘴里還喊道“你還敢反抗，放不放手，傻子大傻子克死父母，快來搶”
他們一擁而上不斷撕扯這那男子的手臂，而那男子趴在地上死死的護(hù)住懷里的東西，盡管他的背和手臂被扯的生疼手也沒半點(diǎn)松開，只是嘴上念念道“不能看，不能給你們，不能”
江煙聽到聲響從院子里出來就看到這一幕，她實(shí)在不能忍受這種欺凌行為，于是拿起院里的掃把就重重打在那最囂張的胖子身上，今天她就要替他們父母教訓(xùn)他們。
江煙厲聲道“住手，不然我打斷你們的腿”
胖子停下來藐視的看向她瘦下干癟的身材指揮剩下的三人繼續(xù)搶“就憑你，你跟這個傻子什么關(guān)系，我欺負(fù)他與你何干”
江煙也不跟他廢話抬手就是一巴掌直直的落下，他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對付這種熊孩子就要在氣勢上鎮(zhèn)住他們。
果然一聲脆響后，他們搶奪的手停了下來，被她的氣勢嚇到楞楞的看著她。
她眼神凌厲渾身散發(fā)逼人氣勢，看上去一點(diǎn)不像一個只有十幾歲孩子“看什么看，幾個小屁孩毛還沒長齊就學(xué)會以多欺少，恃強(qiáng)凌弱，老師白教你們書了，說出去丟不丟人”
趁她不注意胖子氣急像瘋狗一樣沖過來狠狠咬住她住左手“我咬死你”
江煙手一陣吃痛，這死孩子力氣還真打，于是反手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這一巴掌下去胖子終于乖乖的松口，捂著臉坐地上大哭大鬧起來“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訴我娘，說你欺負(fù)我”
江煙冷笑，抬起手“我數(shù)三下，不走我就不客氣了，三，二，一”
“呸，你這個丑八怪，我讓我娘過來，你別走，你有本事別走”胖子一邊跑一邊回頭惡狠狠的揚(yáng)言，他手下的三個小跟班一起跟著離開，果然再頑劣也只是個小屁孩，隨便一嚇唬就害怕了。
江煙可不怕，這有理就是有理誰來她都不怕，于是揚(yáng)言道“好啊，你把你娘叫來最好順便三大姑八大姨都叫上，當(dāng)著你娘的面我照樣打你，下次我看你一次揍你一次，欺負(fù)人還有理了”
他們走后江煙扶起趴在地上的男人，這才看清他的長相，著實(shí)被驚艷了一把，這男子皮膚白嫩，五官端正清秀，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的一眼就能見底，說句實(shí)話江煙過去的二十幾年里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或帥氣或成熟除了嬰兒沒有像這樣干凈的眼睛。
接著這男子小心翼翼的把拼死護(hù)在懷里的東西遞給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這，這給你，你用用來治病的錢”
江煙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雖然長得好看但表情動作略顯呆滯笨拙，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再結(jié)合剛剛那幾個人的話，她基本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村里就一個傻子就是她未來的丈夫。
接過那塊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布沉甸甸的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是整整十兩銀子她指著自己，不敢相相信問:“這個，是給我的嘛”
他只是看著她點(diǎn)頭癡癡的笑，眼睛亮的驚人就像一條邀功的小狗狗期待主人的夸獎就差搖尾巴了。
“你哪來的這么多錢”江煙想起來別人說他家也很窮，何況還拿出了三十兩聘禮錢。
“是是，哥參軍前偷偷給我的錢我都拿來了，我看到你，你要，就馬上跑回去拿過來了，那群人都是壞人，你把錢還給他們，你用這個不要去求那些壞人”他用力地解釋，手也胡亂揮舞著。
被一個人全心全意想著大概是件很溫暖的事吧，就像現(xiàn)在她沒想到這個傻乎乎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愿意為她傾其所有。
她說“原來你都看到了，我罵你傻子不怪我，還傻乎乎把錢都給我”
“不怪，你沒有錯，我就是傻子啊，不能怪你”他眼神暗淡下來語氣越來越弱，從懂事以來就被別人叫傻子，連最愛他的奶奶也承認(rèn)他是傻子，他就是一個傻子啊。
“真是個傻子，要是別人再欺負(fù)你，你就要像我今天這樣反抗知道嘛，要不然就來找我”她有點(diǎn)心疼但對方喏喏的樣子太可愛了江煙忍不住揉他的腦袋叮囑道。
她又說“這個錢我暫時用不到，你先拿回去”
他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給你，你收著，我奶奶說男人就要對媳婦好，以后錢都給你管”
發(fā)覺被占便宜的江煙一把揪住他的臉扯得老長并威脅“誰你媳婦，還沒嫁過去之前不許叫我媳婦，要是我以后聽到你再這么叫，我就把你臉?biāo)籂€”
“哦，那，那以后就可以叫你媳婦了嘛”他又問。
“…………”江煙見不得這一臉天真樣子
見她不說話周仲以為她生氣了，手足無措的捏著江煙衣袖急道“不叫就不叫，我什么都聽你的，以后也不叫，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蹲下四處望了望找了根樹枝在沙子上一劃一頓的寫著，盡管寫的歪歪扭扭但還是很清晰的看出來那倆字的輪廓。
“原來你叫周仲，誰教你寫的字”
“是奶奶，奶奶說一個人要學(xué)會寫自己的名字”
不知哪來的興致，江煙也在沙地里寫下自己的名字“江煙我的名字，你要記清楚”
只見周仲呆呆的看著那倆個字然后嗤嗤笑起來“真好看，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名字”
她聽了只覺好笑，哪有人的名字好看啊，應(yīng)該說好聽才對。
突然她反應(yīng)過來直起身來，自己什么時候這么幼稚了，還跟個小孩似的在沙子上玩鬧。
江煙把錢還給他，并且小心叮囑“你快回去吧，要是別人看到對我們名聲不好，這個錢你先拿回去，路上千萬不要被別人看到，還有你身上的傷回去要處理一下”
“可，可是”
“乖”
短暫接觸下來她已經(jīng)把周仲摸個透，智商大概停留在七八歲的樣子，性子單純美好，就像現(xiàn)在他本來還是萬般不愿意但只要江煙輕輕一哄就乖乖聽話，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漸漸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