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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長安

  曾經(jīng),顧千玨曾派了好些人去容家流放之地,然而得到的消息是,容策的妻子及獨女容語馨凍死的消息。

  得知她們亡故的那段時間,自己只覺自己無能,為什么不能保容家周全?而自己也確實無能,就算容家被抄,自己至少可以護容策遺孀和寡女的平安,可是,就連這樣自己也沒能做到,只能在無盡的悔恨里告慰容家亡靈,以償心中愧疚。

  之所以愧疚,是因為自己這條命是容語馨護下來的。

  差不多十四年前,顧言齊剛當(dāng)上皇帝不久,做為前朝舊臣又投靠新朝的容策,顧言齊尤不信任,可容策的存在有利于靖國朝堂平衡,顧言齊只得時刻監(jiān)視容家,甚至有時會親臨容家,表面上是君臣和睦友愛,實則是為了深入了解容策。

  有一次去容家,顧言齊帶上了顧千玨,帶上顧千玨只是為了看上去不那么刻意。

  在容家,顧千玨第一次見到了只有五歲的容語馨,也就是現(xiàn)在的容華,那時的容華十分聰明伶俐。

  此時的顧千玨也不過十三歲,只是已經(jīng)歷了母親被人毒害身亡的悲痛,是以是個少年老成的模樣,自然不屑與只有五歲大的孩童玩耍交談。

  可容華小小個子又胖乎乎的,可愛極了,讓人不忍拒絕,她拽了顧千玨的袖子?!案绺?,你第一次來我們家,我?guī)闼奶庌D(zhuǎn)轉(zhuǎn),以后你來就不會迷路了?!?p>  她要帶顧千玨熟悉容府,這是待客之道,也是熱情,可想容家將她教養(yǎng)得很好,讓顧千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在她的牽引下在容府里瞎轉(zhuǎn)。

  顧言齊和容策相視一笑,顧言齊說:“容卿,你我君臣也該像孩子們一樣隨意些。”于是,君臣兩人也跟著顧千玨和容華在容府里邊走邊談話,倒也頗為自在的樣子。

  到了容府花園,容華指了一盆花問顧千玨。“哥哥,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聽她口吻是必然知道的,而顧千玨確實對這些花啊草啊的不感興趣,直接搖了搖頭。“是什么花?”

  “呀,我也不知道呢。”說完,容華就對他一個勁兒的笑。

  顧千玨這才知道被她糊弄了?!澳阍诙何彝鎯海俊?p>  “才不是。”容華踮起腳望著他的臉。“我是看你一點都不開心,皺著個眉像個小老頭一樣,我想讓你開心一些。”

  自母親死后,父皇只知忙于朝政,顧千玨覺得再也沒有人會真心在意他了,可眼前的小姑娘卻在意他的喜怒,這一刻心里想到了母親,如果母親對他說這樣的話,那他一定不忍心讓母親失望,所以,即便容華不能真的逗他開心,他還是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

  容華聰慧,一眼就看出他笑得假?!案绺?,你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呢?!?p>  “是嗎?”聽到這句話,顧千玨詫異,嘴角終于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笑意。

  “嗯,這樣就對了?!比萑A點著小腦袋。“哥哥笑起來還真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呢?!?p>  “你這樣小就油嘴滑舌?”還知道拍馬屁了,顧千玨真真是覺得好笑,笑容也添上了真誠。

  “我說的是大實話,哥哥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比萑A認真說道:“所以哥哥要經(jīng)常笑,讓人看到你最好看的樣子?!?p>  尚此年幼,且第一次相見,她卻能真心想顧千玨能開心,可想她心地純善,然而,顧千玨想不到的是,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女孩會不顧安危救了他的性命。

  她笑得甜美可愛,顧千玨也被感染,她脖子上的一個紅色玉墜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就如同她的笑容一般閃耀?!澳愦鞯挠駢嬕埠芎每础!?p>  容華迎上他的臉,笑得更開心了,就在這時,‘嗖’的一聲,是物體快速劃破長空的聲音。

  因顧千玨面向花園在和容華閑聊,而容華卻是正面看到了一支飛箭朝顧千玨飛來。

  未及多想,容華小小的身體自然是推不動已半大的顧千玨,只得以身體撞開他?!案绺缧⌒?!”

  飛箭的速度極快,顯然對準了顧千玨的后背,欲穿膛要其性命,被容華這一撞,顧千玨一個趔趄,只見飛箭直直飛過容華頭頂,深深刺入了后面花園的泥土之中。

  好在容華的身量只到顧千玨胸口,飛箭只擦破了她的頭皮,可飛箭從遠處射來的力道與頭上的疼痛令容華身體后仰,一下倒了下去,撞在了花臺上。

  鮮血剎時流過她的臉頰,驚得顧千玨連忙跑過去抱住小小的容華?!叭菡Z馨,容語馨!”

  也在同時,容府的下人嚇得大叫,容策一驚之下也是立馬喊道:“有刺客,護駕!”并擋在了顧言齊身前,可是他的眼睛,卻是不由自主看向女兒。

  發(fā)生此等事情,顧言齊自然不會在容府久待,隨行的侍衛(wèi)上前去要帶顧千玨走?!暗钕?,我們該回宮了。”

  顧千玨擔(dān)心容華傷勢,可只得跟著顧言齊回宮,也不知道救自己的小女孩究竟會怎么樣。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機會再一次去到容府,然而,再見到容華時,她已不認得顧千玨了。

  心里有些難受,畢竟是她為顧千玨擋下了致命一箭,顧千玨便悄悄找到容策,問道:“容大人,令嬡不認得我了,是因為上次救我傷了腦子么?”

  容策只說:“二皇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身為臣子,本應(yīng)保殿下平安,況且此事發(fā)生在容府,就算小女為救殿下身亡,那也是她的造化?!?p>  起先顧千玨還不懂他話里的意思,后來長大些才明白,是有人故意派人到容府刺殺他的,這樣一來,即可以除掉顧千玨,還可以把刺殺皇子的罪名安到容策頭上,一舉兩得,可容華舍命相救,不僅讓顧千玨毫發(fā)無傷,也讓容家沒惹上任何麻煩。

  顧千玨明白了,容華確實因救他傷了腦袋,面對容策,容華的父親,心中亦有感激。“容大人,我這一命是令嬡救下的,我會銘記在心,只是,我不敢保證我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倘或我能順利成人,一定會報答容家恩情?!?p>  在容府都會派人來刺殺,且前段時間還中過毒,容策也知有人想要他性命,便提點道:“殿下,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惟有藏拙才有機會厚積薄發(fā),待有朝一日,便可給想置你死地之人一記痛擊?!?p>  眼下他的話顧千玨也聽明白些許,也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便說:“容大人今日之言,千玨永記于心。”自此,顧千玨懂得了韜光養(yǎng)晦,開始隱藏自己,慢慢變得閑散不羈,任人看了都覺不堪重用。

  容策微微頷首。“殿下大才?!?p>  父女倆都為自己著想,顧千玨很感動?!拔蚁朐偃タ纯戳顙堋!?p>  于是,容策領(lǐng)著他再次到了容華面前,顧千玨想起當(dāng)日飛箭飛過她頭頂,令她撞到了花臺上,便輕輕撥開她的頭發(fā),看到了上面一條殷紅的血痕,還有后腦勺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疤,這樣小的孩子敢于在危險面前替他擋下,該是多么有勇氣才能做到,那么他會將這份恩情永遠記下,待他日好好還報。

  可是,顧言齊沒有給他報恩的機會,不久后,容策以朝廷朋黨之爭獲罪,容策被判斬首,其家眷流放隴川。

  其實,哪來什么朋黨?容策本就是前朝宰相,他的存在,才能攏聚前朝官員不致反叛朝廷,那些前朝的官員自然與他走得近,還以此定了個朋黨的罪名,只不過是顧言齊坐穩(wěn)了皇位,再不信任他罷了,或許,顧言齊要殺的不僅僅是容策一人,但為顯新朝仁德,才判容策家眷流放。

  這是顧千玨想到的原因,直到后來他才知道,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當(dāng)時得知容策獲罪,顧千玨不過十三歲的少年,雖是皇子,卻無能力救下他,只得眼睜睜看著容策被斬首,其家眷流放隴川。

  但是,他從未忘記過容家恩情,等他十五歲時,他已經(jīng)稍稍有了些暗中的勢力,便派人前往隴川尋找容家家眷,如此尋了兩年,卻等來了容華及母親被凍死的消息,只帶回了一個容家老奴容思忠。

  容思忠告訴顧千玨,他本姓唐,因自幼伺候在容策身旁,容策給他改名為容思忠,由此可知容策對他很好。

  容思忠說,容策之所以會被顧言齊斬殺,是因為容策知道前朝寶庫,顧言齊為了得到前朝寶庫的財富,逼容策說出寶庫位置,可容策卻抵死都不說出一個字,也告訴顧言齊,若不是為了保護前朝同僚,他根本不會投靠新朝,顧言齊知道是不可能從他這里得到前朝的財富了,卻又不想這件事被其他人獲曉,只得殺了容策滅口,再慢慢調(diào)查寶庫所在,顧言齊以為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有寶庫的事情,只要肯花些時間,總能找到。

  但是,令顧千玨意想不到的是,容策會投靠新朝最大的目的,實則是為了保護前朝皇室遺孤,在顧言齊殺入皇宮奪取帝位時,前朝后妃剛剛生了一個男嬰,由一名公公從密道里逃出交到了容策手里,并把寶庫的鑰匙給了容策,讓容策無論如何護小皇子平安,待小皇子長大成人,再把寶庫鑰匙交給小皇子,好讓小皇子有足夠的財富復(fù)辟前朝,那公公在逃出宮時就已重傷,沒幾天就亡故了,他之所為,為前朝留下了唯一血脈。

  原來,前朝落寞后,皇帝知道江山難保,便修建了一座寶庫,由能工巧匠打造出一把開啟寶庫的鑰匙,而這枚鑰匙需要以皇族之血才能開啟,就是為了保證財寶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容思忠能跟顧千玨說這么多,是覺得容家之人皆死,這些秘密也就沒有意義了,畢竟,沒人知道那把鑰匙在哪兒,也無人能找到寶庫的所在,他只求顧千玨能在他死后,將他與家主容策葬在一起,好在地府繼續(xù)伺候容策。

  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沒想當(dāng)年流放隴川的容語馨沒死,只是換了一個名字,容華!自己怎么會想不到,陳安的父親陳煜曾是容策門生,他與容華有過婚約,容華當(dāng)然與容策有關(guān)系,不然,這些年只是縣丞的陳煜俸祿有限,怎還會每月拿出二兩銀子照顧容華母女,只怪自己太蠢,一直忽略如此明顯的細節(jié)。

  這是多么令顧千玨欣喜的消息,難怪自己會深深被容華吸引,原來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容語馨,緊緊抱著容華,一遍遍說道:“是你,太好了,容華,謝天謝地,是你?!?p>  見此情景,江御醫(yī)輕咳了咳?!暗钕拢€是讓夫人好好躺著休息吧,您這樣會不利于她呼吸,或許會延緩夫人醒來的時間。”

  如夢方醒,顧千玨連忙輕輕將容華平放到床上,蓋好被褥才覺自己失態(tài),畢竟容華是罪臣之后,不想讓江御醫(yī)察覺出容華有異,便說道:“有勞江御醫(yī)告知本王這些,否則,本王都不知道容華有舊疾,如今也可小心照料?!?p>  “殿下無須顧慮,夫人腦后的舊傷應(yīng)有許多年了,而這許多年她都能好好活著,想是沒有太大的問題?!苯t(yī)說道:“老臣試著為夫人開些活血化瘀的藥,看看能不能散去腦后的淤血。”

  想來正是這后腦的淤血,以致容華后來不認得自己,想到這里,顧千玨就覺心中隱痛,忙道:“江御醫(yī),若能治好容華的舊疾,本王定當(dāng)?shù)情T致謝。”

  “殿下言重,這都是老臣應(yīng)當(dāng)做的?!苯t(yī)便開始寫藥方,不多時把寫好的藥方遞給顧千玨?!鞍创怂幏较茸ノ甯保扛敝笏耐?,吃完后看有不有效,再議定藥方需不需要更改,老臣就先告辭了。”

  “多謝江御醫(yī)?!鳖櫱Йk睇了眼楊吉?!八徒t(yī)安全回府?!?p>  楊吉領(lǐng)命離開,回來已是丑時三刻,他知道顧千玨很多事情,包括容家小姐容語馨曾救其性命之事,所以,在看到顧千玨語無倫次的說著是你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暗钕?,容夫人就是語馨小姐?”

  屋里只有自己和楊吉還有杏兒,楊吉是自己信任之人,而杏兒和容華情同姐妹,顧千玨便沒了顧慮,輕點了頭。“或許,她逃出隴川后,怕人知道其罪臣之后的身份,便改了名字。”

  楊吉明白了,可一旁的杏兒卻完全聽不懂?!暗钕拢銈冊谡f什么?”

  “沒什么。”顧千玨握住容華的手,微微淺笑?!拔抑皇菓c幸,容華一直都是我想要找的人?!?p>  杏兒還是聽不懂,卻看到他握著容華的手腕下端在溢血,剛剛御醫(yī)在的時候也不叫御醫(yī)給包扎包扎,現(xiàn)在御醫(yī)走了,那只得自己來提醒了?!暗钕?,您的手還在流血,我?guī)湍幌掳伞!?p>  顧千玨低頭看了一眼,恍然看到眼脖子上的血玉沒有發(fā)光了,不由有些奇怪,以前也沒見它有什么異常,為何今日會發(fā)光?

  看著上面染滿血跡,猜測這血玉已經(jīng)通靈,染血即亮?

  趁著手臂上的血未干,直接拿衣袖擦去干涸在上面的血漬,然后把自己的血染在了上面,觀察了稍許,血玉卻沒有任何異樣。

  想到血玉上的血來自刺客身上,忽然,顧千玨渾身一震,心中驚異,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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