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風山寨
時值正午，田地里一片寂靜。
只有不時飛過的蟲子，帶起沙沙的聲響。
段開山是黑風山上的第七把交椅，勇猛無雙，黑風山上無人能敵。
此時的他，身后帶著近百名嘍啰前來拿人。
但他卻并未立即動手，也沒有出聲，只是騎在馬上，冷眼看著面前的村民。
雖然烈日當空，但村民們心中卻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絲寒意。
裴老大湊上前稟告：“七爺，就是那個道士打扮的小子?！?p> “嗯~”
段開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裴老大卻有些等不及了，大聲吼道：“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嘛？怎么開始裝孫子了？不敢出聲？”
“你吼什么？”段開山不滿的呵斥一聲，“沒看到別人正在上墳嗎？死者為大你懂不懂？”
“??？”
裴老大有些驚愕，卻也不敢再胡亂說話，只是心中腹誹：咱當山賊的，還講這些規(guī)矩？
半晌沒人說話，少年也沒有動身，氣氛有些壓抑。
兩側(cè)的村民見狀，心中都已是按捺不住了，再次紛紛指責起來。
“小子，你不是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嗎？怎么現(xiàn)在不說話了？”
“就是啊，趕緊跟這些好漢走吧，可別再連累我們了?！?p> “好漢爺，我們跟這小子可不認識，都是他一個人干的?！?p> “裴大哥，我們可是一直幫你看著這小子，才沒讓他逃了?！?p> 填完最后一捧土，少年緩緩起身，轉(zhuǎn)身時，銳利的目光掃過兩側(cè)的村民。
村民們趕緊閉口，躲避著少年的目光。
“你就是黑風寨當家的？”
少年抬頭仰望段開山，目光凌厲。
“正是，”段開山朗聲道：“就是你把我山寨上的兄弟給傷了？”
“沒錯，都是我一人干的，與他人無關(guān)。”少年氣勢不減。
“好……”
段開山大喝一聲。
“你小子也算是敢作敢當，既然如此，敢不敢跟我到黑風寨上走一趟？”
“哼……”少年一聲冷哼，“有何不敢？”
“你若答應(yīng)我不連累無辜，我甘愿綁縛雙手，隨你處置如何？”
“好小子，有種……”
段開山稱贊一聲，隨即吩咐左右，將少年捆綁起來。
少年說到做到，沒有任何抵抗，段開山也言出必行，只綁了少年一人，就要率眾離去。
“好漢爺……”
一個抖機靈的村民趕緊喊了一聲，“把她也帶走吧，事情都是因她而起?！?p> 那人說著，便來到喜兒身旁，將之一把抓起，帶到山賊們跟前。
暗地之中，還沖著裴老大使了個眼色。
裴老大也是心領(lǐng)神會，微微露出笑意。
他還正在琢磨怎么能把這小妮子一起帶走呢，這就來了個懂事的。
喜兒一面木然的神色，原本那極為俊俏的面龐，早已變的蒼白。
少年則怒氣更甚，此時的他真想沖過去，狠狠的揍這人一頓。
但他被綁的動憚不得，只能怒目而視，口中罵道：“好個王家村，都是些卑鄙無恥之徒，你們肯定會為今日的行為付出代價的?！?p> 就在此時，“倉啷”一聲。
眾人猝不及防下，喜兒從一個山賊身后抽出一把大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此時的她已經(jīng)心如死灰，與其留在世上被人凌辱，還不如一死了之。
少年率先發(fā)現(xiàn)不對，大喊一聲：“喜兒……”
這一聲喊，將裴老大驚醒，眼看著喜兒就要自刎，裴老大飛起一腳踢了過去，將喜兒踹到在地。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裴老大嘴角淫邪的笑著，將喜兒也綁了個結(jié)實，二人一并帶走。
村民們終于舒緩了一口氣，紛紛稱贊這幫山賊確實言而有信，沒有遷怒他人。
少年與喜兒背靠背坐在馬上，跟隨著山賊們進山。
這一路，喜兒很安靜，沒哭也沒鬧。
或許人在極度悲傷之下，就是這種狀態(tài)吧，
一日間看遍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少年心中也是說不出的復(fù)雜。
他幾次想開口，安慰一下身后的喜兒，但最終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
任何語言在此刻，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小哥哥……”
還是喜兒先開的口，聲音心灰意冷，已經(jīng)沒有一絲求生的欲望。
“一會兒要有機會的話，你就殺了我吧，我求求你?！毕矁旱穆曇羝胶?，沒有一絲生氣。
這話真的是出自一個花季少女之口嗎？
要不是親耳聽到，少年簡直不敢信。
人力有時盡，他終究只是一個人而已。
“好。”
少年只回答了一個字，他別無選擇。
他并不能保證喜兒的安全，或許快速求死，才是少女最后的解脫。
總好過落入賊人之手，受盡凌辱的強。
此時的少年心中竟生出一絲后悔。
他本可以帶著喜兒一起跑的，但他卻沒有那樣做。
他只是想維護心中的道義，事實上也確實做到了。
但結(jié)局并沒有任何改變。
王老漢死了，喜兒要受到侮辱，自己的命也要賠上。
難道道義是錯的嗎？
少年第一次對自己的內(nèi)心產(chǎn)生疑問。
進山的路彎彎繞繞，騎在馬上不太好走。
近百人聲勢浩大，狼蟲虎豹紛紛退避。
一行人走累了，就停下歇歇。
好在山中叢林密集，到處可以遮陰，不渝擔心中暑。
“老裴？就這么個小子能打你們二十多人？你是玩女人太多，身子虛吧……”
“害老子跟你們白跑一遭，這小子不是挺識相嘛……”
“就為了這么個小子，出動了一百弟兄？大寨主是咋想的？”
“誰知道呢？老裴說這小子會飛天遁地，千變?nèi)f化，一百人都怕拿不住他……”
“凈扯淡，這不綁的好好的嗎？”
一路上，山賊們怨聲載道。
出動這么多人，就為了捉拿這么個小子，這不是殺雞用牛刀嗎？
裴老大等人也是奇怪，不明白七當家為什么要把這小道士帶回山上，當場宰掉不就完了嗎？費這個力氣干啥？
但他們也不敢多問，只聽說是大寨主的吩咐，誰也不敢不從。
其實這樣也好，只要上了山，自己有的是時間折磨這小子，裴老大心中這樣想著。
直至深夜，眾人才返回到山寨。
寨子很隱蔽，要是沒人帶路，怕是沒人能夠找到。
一條細長的峽谷，只有兩丈多寬，兩側(cè)是陡峭的懸崖。
峽谷盡頭，是一堵亂石壘制而成的城墻，城墻上豎著火把，還有嘍啰把守。
七當家掏出令牌，一行人進入其中。
穿過城墻，內(nèi)里另有乾坤。
與其說這是一個山寨，到不如說是一個兵營更為貼切。
滾木，大石，云梯，車馬應(yīng)有盡有。
正中一座聚義廳恢弘大氣，兩則的耳房一棟棟一排排，極為規(guī)整。
營地中，悄無聲息，只有一隊隊巡夜之人偶爾經(jīng)過，見人就讓報出口號。
走到寨子中央，無關(guān)緊要的嘍啰們各自散去。
段開山帶著裴老大和少年等人進入聚義廳，寨子中各位當家的也都在場。
大寨主坐于首位，大石椅上鋪著一張完整的虎皮，霸氣凌然。
其他六位當家分別坐在兩側(cè)，椅子上墊著豹子皮，氣勢不凡。
裴老大等人恭敬立于一旁。
正廳中，只有被綁著的少年和喜兒。
大寨主目光如炬，審視著廳中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幾歲，雖精氣神夠旺，但身子骨并不強壯，這樣一個小子能打倒二十多個壯漢？
大寨主不可思議的問道：“老裴？就這么個瘦弱的小崽子，打你們二十多個？還把你們打的跑回來告狀？”
裴老大面帶愧色道：“大寨主，您可別看著小子瘦小，力氣可大著呢?！?p> “是嗎？”
大寨主的神色間有些疑問，“那這個姑娘是怎么回事？”
“就是這女子家抗糧不交，這小子替他家出頭……”裴老大趕緊搶答一句。
聞聽此言，大寨主又問向少年：“小子，老裴說的都是實話嗎？”
少年的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不屑的問道：“怎么著？你們做山賊的強搶民女，還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嗎？你這山賊頭子還想當一把縣官？過過問案的癮？”
擱在以往，大寨主肯定是不會過問的。
但此時山寨真是用人之際，又聽說這少年武力出眾，便起了一絲愛才之心。
雖說下面的少年看起來桀驁不馴，但無論是神色還是言語，都頗對這大寨主的胃口。
聽到少年這種諷刺的話，不僅沒有發(fā)怒，反而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道士我們雖身為山賊，但辦事也講規(guī)矩，若真是老裴強搶民女，山寨中也自有規(guī)矩……”
還不待大寨主說完，少年便嗤笑一聲打斷。
“呵呵呵，講規(guī)矩是嗎？好啊……”
少年將自己所聽所見原原本本的重復(fù)了一遍后，朗聲問道：“別的事情我沒見，也管不著，但裴老大強搶民女，逼死王老漢是我親眼所見，按照你們山寨的規(guī)矩，該怎么辦？”
聽聞這少年將自己的陳年爛事都抖落出來，裴老大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之所以要當山賊，圖的就是橫行霸道，圖的就是為禍鄉(xiāng)里。
都當山賊了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那還不如回家種地。
聽少年把話講完，大寨主的臉色也陰沉下來。
“老裴？他說的都是事實嗎？”
裴老大神情一怔，這大寨主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還開始問案了？
這種事情，暗地里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是不能擺到明面上說的。
雖說不知道大寨主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但若是自己承認了，那就等于是打了山寨了臉面。
即便裴老大再怎么囂張，也不敢挑釁大寨主的威嚴。
“沒有的事，都是這小子胡說……”
裴老大矢口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