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埏川傳人上了菜,今日有魚有肉,卓染聞著味道不錯,偶爾來蹭蹭飯也是好的,正好有些餓了。
“總督平日里清心寡欲,吃齋念佛,怎么忽然食了葷腥呢?”卓染挑著胡蘿卜,逗小孩似的問他。
厲埏川將骨頭都抽走了,將肉夾給了卓染,說:“我還沒窮到那種程度,你不必擔心,吃飯?!?p> 卓染將肥肉夾給厲埏川,說:“我不吃這個?!?p> 厲埏川又仔細挑著瘦肉,說:“難伺候。”
卓染埋頭扒著飯,厲埏川吃了兩口就沒再動筷子,就坐在那里盯著她,卓染吃不下去了,她被那眼神盯的頭皮發(fā)麻,忍了片刻后,她抬眸看著厲埏川,說:“總督看我做什么?!?p> 厲埏川想說什么又沒說,他起身去拿藥箱,擱在桌上,說:“換藥了?!?p> 卓染將碗抱在懷里,說:“我還沒吃完?!?p> 厲埏川把碗搶了過去,一口接著一口喂完了卓染,他還有事情要問,等她自己吃完也不知道得何時了。
卓染被灌了一口熱茶,厲埏川替她擦了擦嘴,就把人連椅子一起轉向自己。卓染吃飽喝足就犯困,她看著厲埏川,見那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說:“總督要做什么就快點,我困了就沒法回答問題了?!?p> 厲埏川抬唇笑了笑,說:“好,我問你,你可要好好答我啊?!?p> 卓染嘆了口氣,說:“你不就想問廖澤是不是我殺的嗎?!?p> 厲埏川直起身子,說:“當日你和嚴承軒出現(xiàn)在了嫵花樓,后又坐馬車回了嚴府,嚴承軒聰明,聲東擊西,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他帶你回去了,自然不會懷疑到你頭上?!?p> 卓染眼神里溢出來的都是無辜,她可憐兮兮地瞧著厲埏川,說:“總督要去告我嗎?!?p> “所以你承認了!”厲埏川重新把她圈在椅子上,他壓低聲音,說:“你知不知道為著個廖澤,你又殺了多少人?”
卓染笑了笑,說:“反正你將北驪三萬人的命都算在了我頭上,這區(qū)區(qū)六十五人又算得了什么?況且,我殺廖澤的事情若透漏出去,死的可就不止這些人了?!?p> “卓瑕丘!”厲埏川低聲喝道:“你太瘋了!”
卓染又換上了溫順可憐的皮囊,她聲音柔的根本不像是能做出這些事的人,她說:“總督可要小心了,說不準哪一日,總督也成了無辜冤魂,到時候,千萬別怪在我頭上啊?!?p> 厲埏川掐著她的下巴,說:“若是我想,現(xiàn)在就能讓你死!”
卓染嘆了一聲,她拉下厲埏川的手,說:“總督不就早猜到了是我做的嗎,只要你將你知道的告訴陛下,他一定會徹查此事,我就能死,你就能安心了不是?”
厲埏川沒有說話。
卓染繼續(xù)說:“可惜了,你沒說??偠酱笕诉@般憐香惜玉,我可得要好好謝謝你。”
厲埏川沒有和初世羽說,是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會有什么后果。卓染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厲埏川不敢在她身上賭。若是換作以前,他說了可能就會有機會像初世羽討恩德,堂堂正正地回北驪,可是現(xiàn)在,他若是說了,就會有更多的矛頭指向他,回北驪儼然成了奢望,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想著這些事。
他很矛盾。
厲埏川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初世羽的兄弟了,他知道了許多事,也知道了獨善其身,慢慢地,他不再為初世羽考慮,而是一心為了自己。
和卓染有什么區(qū)別呢。
厲埏川頓了頓,他和卓染一樣的表情,說:“想謝就給點表示啊?!?p> 卓染將頭偏過去,說:“我說獻身,二爺又看不上,這怪我嗎?”
厲埏川想了想,說:“我可愿意了,來,把衣裳脫了?!?p> 卓染一驚,厲埏川已經(jīng)上手了,她死死護住的腰帶,被厲埏川一手扯掉了,卓染啞著聲說:“還沒到時候呢…”
厲埏川只將她的胳膊露出來,看著卓染的模樣笑了笑,說:“二爺沒那么禽獸不如。這傷好得快,過幾日你就能碰水了。”
卓染拉著衣物,厲埏川仔細將藥上好,扎了個漂亮的結,卓染沒看他,衣架上掛著厲埏川的大氅,卓染瞧了瞧,說:“總督剛去哪兒了?這大氅上粘了好多鬼針草?!?p> 厲埏川笑了笑,說:“你連這個都認得?”
卓染想將手臂伸進袖口里,被厲埏川攔住了,她說:“這東西挺常見的,不過皋都城里不會有人種的,連岳校場也沒有,你莫不是到了山上?”
厲埏川笑了笑:“你太聰明了。”
卓染看不懂厲埏川剛才攔住她的意思,她沒再說下去,就見厲埏川挑了挑眉,說:“去洗洗吧。”
卓染“嘖”了一聲,說:“總督這么喜歡讓我洗澡啊?!?p> 厲埏川把人抱起來,放在浴桶邊兒上,說:“你要問的問題很多,說晚了就沒精力了?!?p> 卓染泡進了水里。
厲埏川撒了花瓣,隔著屏風坐在了外邊,卓染將手搭在邊緣,說:“總督在山上應該做了不少事情吧,我聞見了火油的味道。”
厲埏川用手磕著桌沿,他撐著頭,說:“味道很重?”
卓染沒說話。
厲埏川說:“那你且說說,我去干了什么?”
卓染撩著水花,厲埏川聽到了聲音,慢慢握緊了手。
卓染說:“總督好歹是北驪的冠軍侯,作戰(zhàn)這事情是本能。近來中郎將和北驪都沒有傳回什么消息,總督自然著急,肯定要想些方法幫到他們。只不過總督怕陛下多慮,怕陛下以為總督有謀反之心,這樣兄弟情可就要泡湯了。再者,總督剛將羽林衛(wèi)和虎符交給了陛下,可算是大功臣了,因此對其他人產(chǎn)生了威脅,若是讓他們知道了總督私造兵器,這又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賬了,所以總督只能找個好地方,來偷偷完成計劃?!?p> 厲埏川靜默了半晌。
卓染繼續(xù)說:“而火油這東西,需要載體才能發(fā)揮作用。總督應該還在想法子吧,畢竟兵部也沒有類似的東西,就算是有,也得請示右相。”
許錚近來在朝堂下下了狠功夫,厲埏川也是明眼人,他寧愿自己摸索,也不愿意低三下四求人,許錚也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厲埏川自然放棄了這個念頭。
卓染吹走了手臂上的花瓣,說:“我說的對嗎,總督?”
厲埏川笑了笑,他起身走了進去,見卓染也笑著看他,厲埏川就站在那里,說:“這些話,誰告訴你的?”
卓染說:“我?!?p> 厲埏川伸手拿過巾帕蓋在卓染頭上,不讓她看,他將人撈了起來,裹上衣物抱到了榻上。
卓染扯掉了帕子,臉被悶的有些紅,她抬眸看著厲埏川,說:“總督要殺人滅口嗎?是你讓我說的,我便實話實說了?!?p> 厲埏川替她絞著頭發(fā),說:“你不說出去就好了,我也不會殺你?!?p> 卓染歪著頭:“我要是說出去了會怎樣?”
厲埏川想了想,扣著卓染后腦挨近了自己,他的鼻尖慢慢擦過卓染臉頰,到了下頜,卓染繃緊了身子,突然感覺脖子一疼,厲埏川已經(jīng)咬了上去。
“厲弛越!”卓染伸手推他。
厲埏川的虎牙尖利,當時就刮破了皮,卓染捂著脖子瞪著他,眼里盡是憤怒。
厲埏川把她的手拿下來,仔細瞧了瞧,說:“沒流血,放心?!?p> 卓染瞪他,厲埏川裝沒看到,浴桶里換好了水,厲埏川跨了進去。
吳松在門外候著,他和系宇互相眨著眼睛,系宇抱了剩下的花瓣出來,說:“完了,主子他…”
吳松嘆了口氣,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事情怪不得主子。宇哥,找機會我們得把司業(yè)大人關起來,主子的名聲可萬萬不能被毀了!”
系宇嘆了口氣,說:“司業(yè)大人嘛,咱還是別動了,主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吳松等著他說下去,系宇卻端著花瓣走了。
厲埏川洗得快,他在腦中飛快想了想,卓染確實太精了,這人危險,卻又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厲埏川就這么想著,他擦干了身子,換上褻衣倒在了卓染身旁。
卓染睡著了。
厲埏川卻翻來覆去,他想不通。
卓染為什么要殺廖澤,當日他問了卓染為何那么恨廖澤,卻被人搪塞過去了,即便他當時囚禁了卓染,對她動了刑,但是這畢竟是初世羽的命令,跟廖澤無關,況且廖澤也和卓廷有關系,怎么樣卓染都不可能殺了他。
里邊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厲埏川不知道的。
莫不是跟渃溪大戰(zhàn)有關?厲埏川想了又想,他套不出卓染的話,這人如果想說,就一定說的清楚明白,可是要是不想說,問的人就會被她繞進去。
厲埏川嘆了口氣,他慢慢撐起身子,看著卓染,卓染睡得沉,她裸著脖子,被他咬的那處破了皮,朝外微微滲著紅色,和整個膚色看起來很不搭,厲埏川抬手摸了摸。
卓染不安分的動了動。
厲埏川捏著她的手,將人帶到了自己懷里,這人壞透了,可是為什么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對她好,見色起意,也不該這么解釋的。
卓染有些冷,她往厲埏川懷里縮著,那人就給了她溫熱的懷抱。
厲埏川嘆了一口氣,他在四年前會敗給古羌十部,而如今,會敗給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