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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回

暗諭

上之回 苦樂卿 4159 2021-12-17 23:25:28

  厲埏川策馬回了府,系宇接過他的大氅,見厲埏川一臉愁容,便知他跟胭脂的談話并不順利,也不敢說話不敢問,跟著人往后院走去。

  卓染方才往國子監(jiān)去了一趟,她見了柳玉霖,說了幾句沒來由的話便和常胤郁回了總督府等著厲埏川回來。常胤郁揪著吳松的辮子,兩人在卓染面前打成一片,卓染心里有事,也沒太管,偏頭一看,就見厲埏川大步邁了進來。

  “弛越。”卓染立刻起身,厲埏川上前拉著她的手,輕聲說:“等很久了?”

  卓染搖搖頭,說:“沒有,我也是剛從國子監(jiān)回來的。”

  吳松被常胤郁卡住了脖子,扭成麻花,擱在厲埏川面前晃,他強忍著嘆了一聲,說:“再玩兒就滾出去!”

  常胤郁松開了手,和吳松齊齊看向卓染。

  卓染拉著厲埏川坐下,輕聲說:“和胭脂談得怎么樣?”

  厲埏川垂眸搖搖頭,卓染捏著他的肩膀,說:“我也是剛剛知道,師父和周叔都在宮里,陛下的目的顯而易見,弛越,我想進宮一趟。”

  “不行?!眳栛锎◣缀跏敲摽诙觯麚u著頭,說:“瑕丘,此事不能急,陛下沒有牽連你就說明他們不會有任何問題,你現(xiàn)在進宮里去,我怕……”

  卓染將厲埏川弄皺的衣襟理了理,輕聲說:“我自然知道我若是沖動了,最壞的結果會是什么,只是我不提,陛下不會硬將我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入宮我也只是想去見見天師?!?p>  “天無若?”厲埏川皺著眉,說:“見他與你入宮親自問陛下他們下落的結果是一樣的。瑕丘,莫要關心則亂,眼下好好待著才是,其余事情走一步看一步?!?p>  卓染卻松開了厲埏川的手,她眼眸微轉(zhuǎn),沉聲說:“時間來不及了。弛越,方才在國子監(jiān),祭酒與我說易東布政使霍杰昨日面見圣上,說了易東互市的事情,嚴家的商路在弱水灣周圍已經(jīng)崩了?!?p>  “什么?”厲埏川皺著眉,說:“商路崩了為何上報皋都,易東無人解決嗎?”

  卓染搖搖頭,說:“馮程也沒有什么機會盯著商路,他畢竟要顧全大局。況且易東做生意的人也不少,此次霍杰上報,提到了彭將軍追擊的土匪,說是發(fā)現(xiàn)了一批官銀,跟在方滬家里那批一模一樣?!?p>  “這么巧?”厲埏川背著手,說:“彭將軍是往西邊追的,易東怎么會有……”

  兩批人,是同伙。

  他眼前一亮,卓染早就想到了這個,發(fā)覺厲埏川的眼神并不吃驚,她只是長長嘆了口氣,說:“太撲朔迷離了?!?p>  厲埏川沉思片刻,昨日上朝時還未見霍杰,想來是事態(tài)緊急,等不及上朝再議了,而初世羽并沒有召見任何人,想來他已經(jīng)有所動作了。此時韓從忠和周聿沒有任何消息,可見初世羽已亂了方寸,嚴應貞和許錚沒有表示,就可以就這么說。

  卓染的目的太明顯了。天無若即便與卓染沒見過幾面,但是因著付思思,他們一有交集就會被立刻聯(lián)系到所有的事情。其實也沒有人會那么閑,一直盯著卓染不放,但厲埏川不敢賭,深宮里不乏像李成如這樣的人。若是他的想法是真的,那么卓染這一去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他也知道卓染一直與嚴青瑤有聯(lián)系,嚴青瑤他沒有摸透,他不放心任何人。厲埏川從前做事不會如此縛手縛腳的,但現(xiàn)在有了卓染,他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厲埏川說:“瑕丘,天無若我去見。你現(xiàn)在去繡坊里,溫容希和嚴承軒定是要想法子的,晚上回來我們再詳談?!?p>  卓染望著厲埏川的眼眸,說:“好?!?p>  ***

  許錚指尖沾了茶水,他的手在桌面上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水痕斑駁,日光照了片刻,便消失無蹤了。

  霍杰端正地跪在堂前,他沒敢抬頭,只是老老實實地說著跟初世羽上報的事情。本來他傳完話,只待得上頭拿出解決法子回去復命照辦即可,誰知陛下并沒有召見群臣商議對策,反而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

  他這短短幾個時辰確實過得煎熬,也不知道這事該如何解決,終于有人解救了他,然而這似乎不叫解救。

  許錚對他所說的一切都只是以沉默回應,或是拖長語調(diào)的“嗯”,雖然不知道右相是何意,但此刻也只能這樣問一句答一句,他有預感,這些事情都不簡單。

  “你方才說,在易東發(fā)現(xiàn)了官銀。”許錚過了良久才問出這一句話,他經(jīng)了那一場毒,身子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說話都得喘息半晌,但是并不影響他的震懾力。

  霍杰偷偷抬頭,瞄了許錚一眼,右相的面色蒼白卻顯沉穩(wěn),他自然不敢說假話。

  許錚將目光挪向庭中的花草,他又默了半晌,說:“且不說這些新官銀在還沒有普及皋都時就已經(jīng)流出去的原因是什么,我問你,送往北驪和邊境的軍餉是何人押送的?!?p>  “回右相,軍餉由禁軍從皋都押送,到達茶馬古道后,再經(jīng)王成大人之手兵分兩路,著人交給兩方軍隊的負責人,以此完成交接?!被艚艽故渍f。

  “王成?”許錚回想了一下,他對這個人有印象。崇文帝即位,王成作為六大城聲望顯赫的家族之一的嫡長子,特入都以侍奉君側(cè),然而當初陰差陽錯之下,將他放在了臨近茶馬古道的地方,做了個通判。

  王成他接觸不多,只是朝堂上那幾面而已。這些年,經(jīng)王成之手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辦得很漂亮,甚少出岔子,朝堂多是贊揚之談。然而這次他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官銀一事,拖到現(xiàn)在任何法子都有些為時過晚了。所謂禍不單行,許錚擔心的不止是流出去的官銀,還有那批送往邊境和北驪的軍餉,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大虞內(nèi)部真是會被挖空的。

  霍杰也并非無能之輩,從許錚所問的這些事里他都能猜到右相在想什么。他將身子壓得更低,說:“右相不必憂心,王成大人做事有分寸。軍餉一事事關重大,他定會加倍留心?!?p>  “現(xiàn)在這話晚了?!痹S錚扣上了茶盞,他瞇起眼睛,說:“他若是如以前一般謹慎,何故出現(xiàn)此類情況?陛下召見你,可還說了什么?”

  “陛下……”霍杰微微抬頭,庭內(nèi)就他們二人,他索性心一橫,說:“右相,卑職有些話想與右相說?!?p>  許錚指腹摩擦著桌面,說:“既然有話,便坐下說吧。”

  ***

  嚴承軒坐在藤椅上不說話,時不時斜眼瞅著溫容希。后者埋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東西,將重要的事情吩咐給老王。

  “二少平日里也忙,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很多事情需要你親自拿主意?!睖厝菹Pχf:“老王,其實按照禮節(jié),我應該叫你一聲王叔的,以后這繡坊,就要麻煩你多多照看了?!?p>  老五急忙回禮,卻被溫容希攔住,他嘆了口氣,說:“溫公子可真的是折煞我了,我就只是打個下手的,沒那么……”

  溫容希搖搖頭,低聲說:“王叔,二少顧不得繡坊,你可以直接去找先生。若是二少執(zhí)意插手繡坊的事情,還希望王叔攔著些。此次易東商路有異,陛下也希望能夠盡快解決,我會與王叔和先生保持聯(lián)系?!?p>  老五重重地點著頭,說:“記下了。那溫公子打算何時啟程?”

  嚴承軒原本還在生悶氣,聞此立即將耳朵豎了起來,他往二人身邊湊了湊,只聽見溫容希淺淺一笑,說:“就后日?!?p>  “這么急?”老王皺著眉,說:“那隨行的人可安排好了?行囊什么的可備妥當了?還有……”

  “王叔?!睖厝菹@×死贤醯囊陆?,目光卻一點點的挪到嚴承軒身上,他說:“我已著人打點好了,先生那邊我去說。二少,與我一同回府吧?!?p>  嚴承軒這才看向溫容希,他狠狠搓了兩把錦袍,大步一邁打算出繡坊,還沒跨出門,就被門口的卓染嚇了一跳。

  “瑕丘?”嚴承軒朝后退了一步,說:“你怎么來了?”

  卓染行了禮,往堂內(nèi)瞅了一眼,低聲說:“那日說好與溫公子有事商談,若是不方便,我便改日再來?!?p>  “卓司業(yè)留步。”溫容希從柜臺繞了出來,他整理了一下長袖,對著卓染微微頷首,說:“請進內(nèi)堂,有些事需要與司業(yè)大人詳談。”

  嚴承軒瞥一眼溫容希,“哼”了一聲,掀袍跨了出去。老王見狀去追,鸞鶯聞著動靜掀簾出來,又極有眼力見兒的沏了茶。

  “卓司業(yè)見諒?!睖厝菹\聲說:“想必卓司業(yè)已經(jīng)聽說了易東商線的問題,嚴家繡坊主占此線,我得跟隨霍大人一起前往易東,與卓司業(yè)說好的那些事只得作罷了?!?p>  卓染微微一笑,溫容希這樣說了,那必定是初世羽應經(jīng)下了決定的。她說:“溫公子言重了。既然嚴家商線出現(xiàn)疏漏,那必定是要仔細解決,其他事情往后再推也不遲。”

  溫容希頷首,說:“多謝司業(yè)?!?p>  “只是溫公子,”卓染舔著唇角,說:“瑕丘有一事想要請教。”

  溫容希將手搭在了膝上,說:“卓司業(yè)但說無妨?!?p>  “其實瑕丘也聽說不僅是嚴家商線的問題,方滬家的那批官銀還有皋都頻繁出現(xiàn)的刺客,都與易東有關系?!弊咳静唤?jīng)意地看著溫容希神色的變化,說:“溫公子,可有想法?”

  溫容希沒有直視卓染,他垂眸看著漂在水面上的茶葉,說:“朝堂之事,顏述不敢妄議。卓司業(yè)問我想法,顏述只能說,乾坤未定,萬事無圖?!?p>  好一個萬事無圖。

  卓染淺笑,說:“倒是瑕丘思慮不周。那此去便望公子早日回來,說不定到時瑕丘自學成才,也不用溫公子費心了。”

  “卓司業(yè)聰敏過人,顏述便等著司業(yè)大人自學成才?!睖厝菹R残α诵?。

  溫容希要前往易東,那么初世羽必定會派人隨行,且需要時時緊盯著嚴家的動作,畢竟嚴家的生意能算上大虞的重要商線了??删烤箷珊稳烁S?事到如今,初世羽扣著韓從忠和周聿又是為了什么?卓染深深嘆了口氣,她抬頭望著蒼穹,也不知厲埏川那邊情況如何。

  初世羽既然已經(jīng)有了法子,可卻沒有給右相說。說著是為了右相身體著想,然而他的決定卻忽略了很多人,包括忠于他的朝臣。初世羽的意圖卓染怎么也猜不透了??裳巯伦钪匾模菐煾负椭苁?。

  羅凌剛整理好供詞,就聽人傳卓染來了。她親自出去相迎,卓染看起來有些著急,她沒敢多嘴,只是說:“司業(yè)大人,司獄入宮了。”

  “付姐姐可說她何時回來?”卓染看天色也不早了,這時候付思思和厲埏川都沒有回來,她不免有些焦急。

  羅凌搖搖頭,說:“卑職不知?!?p>  卓染咬緊下唇,說:“謝謝你羅凌,付姐姐若是回來了,幫我捎個話便好?!?p>  羅凌沒有留人,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卑職記下了?!?p>  卓染剛出了詔獄,就見侍女急匆匆朝她跑過來。卓染掩不住笑意,一瞬間以為是厲埏川找她,但轉(zhuǎn)念一想不太對,若是厲埏川找她,來的應該是若飛。

  “怎么了?”卓染很耐心地等侍女喘完氣,說:“何事如此著急?”

  侍女抹了把淚,急聲說:“大人,常侍衛(wèi)快不行了,你快去救救他!”

  “什么?”卓染瞳孔猛地一縮,她來不及思考,一路沖向了住宅。

  侍女原本還與常胤郁有說有笑,突然間常胤郁便口吐鮮血,隨即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幾人找來了大夫,卻都除了搖頭只是搖頭。她們被嚇得不輕,只能出來找卓染。

  卓染一直疑心常胤郁的傷沒有好透,厲埏川不知是故意瞞著她還是連他也不知道常胤郁的情況,眼下這個樣子,卓染只覺一陣后怕。

  第三位大夫診完脈一臉陰沉,卓染皺著眉,說:“大夫,他到底怎么了?!?p>  大夫朝卓染行了一禮,說:“回司業(yè)的話,這位公子中了毒,可是這毒很奇怪,老夫平生未見,因此不知如何治療?!?p>  “那他何時能醒?!弊咳敬蟾攀羌悲偭耍址鲎×俗姥?,長長嘆了口氣,說:“大夫,有任何法子都得救他。”

  “那……”大夫俯下身,說:“老夫再盡力一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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