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之律（其二）
彼諾修回憶不起來，那聲“逃吧”究竟是誰喊的。
在進入扭曲空間之前，她很確定不是自己下的決定，但她一定已經(jīng)默認了，轉(zhuǎn)移魔法是她們姐妹唯一能逃跑的機會。
而且，她當時分明已經(jīng)看見了，除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血蝠之外，還有一條由鮮血匯聚而成的冥犬，正張牙舞爪地準備撲向克拉赫，而彼諾修自己根本無法阻止，甚至連提醒妹妹小心都做不到。
從血液中汲取魔力，佧修派使用的魔法竟是如此駭人。
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間，彼諾修的腦海中確實閃過“轉(zhuǎn)移”的念頭，即便自己并沒有說出口。
可是現(xiàn)在……
克拉赫，自己的親妹妹，在轉(zhuǎn)移魔法中失去了手臂，還失去了姐姐。
她怎么忍心，將這般慘狀，歸咎于克拉赫？
這片森林實在是太安靜了，在彼諾修最初靜養(yǎng)的幾天里，沒有受到任何打攪。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彼諾修在身體恢復(fù)一點之后，便用火焰圈出一片空地。這種火焰不會燃燒任何東西，更確切地講，是她用來感知周圍環(huán)境的。這樣一來，一旦有人涉足，她就能立刻知道。
在她圈出領(lǐng)地之后，才發(fā)現(xiàn)，有三只哥布林還滯留在領(lǐng)域之內(nèi)。
她想趕它們走，它們卻執(zhí)意留下。
三只哥布林像是從自個兒領(lǐng)地跑出來的，看起來并不打算回去。即使彼諾修在它們頭頂上懸了上百顆火球來威脅，它們也拒絕離開。
“想留在這里就要為我所用。我授予你們掌控火焰的能力，你們就作為我的手下，替我處理掉那些擅闖烈焰領(lǐng)域的人?！?p> 然而說到底，彼諾修最擔(dān)心的還是克拉赫。
也不知道妹妹如今安頓在何處，會不會跟這座森林的原住民發(fā)生矛盾，她又能否依靠自己解決。
克拉赫生性活潑，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孤獨，而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她能不能找到可以交談的對象，哪怕陪她說說話，哪怕僅僅只是聽她說話也好。
但是自己已經(jīng)同妹妹決裂了，或者說，妹妹想跟自己決裂?，F(xiàn)在她們見面，必定會大打出手，該怎么去了解克拉赫的現(xiàn)狀呢？
如果交給時間，又需要多久才能撫慰克拉赫的傷痛？
這個問題，她思考了很久，終于在一位森林原住民來訪的時候想道了解決方法。
那個原住民身材魁梧，牛首人身，后頸上有一撮紅色的鬃毛，牛角上掛著兩串長長的墜飾。
它叫薩烏塔，自稱是這座森林的統(tǒng)御者。
“你霸占了我的領(lǐng)地?！彼f。
原來是為領(lǐng)地而來。
“既是如此，我可以離開?！?p> 薩烏塔搖搖頭。
“你可以留在這個地方，不過有一個條件。”
彼諾修等待著薩烏塔的后文。
“條件就是：撤掉你用來標注界線的火焰。”
這自然沒什么問題，能有一個安身之所她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然而，答應(yīng)的話剛到嘴邊，彼諾修又咽了回去。
她想出了一個對策。
“我有一個仇人，她現(xiàn)在也在這座森林里頭。我若收回火焰，誰能保護我的周全？”
薩烏塔性情耿直，但并不見得有著助人為樂的好心腸。
“你的仇人是誰我并不在乎，我只要求你撤掉火焰?！?p> “我要是不答應(yīng)呢？”
“那就只能用最簡單的辦法來解決了?！?p> 沒等薩烏塔舉起斧子，天空中便降下無數(shù)火焰法球，精準無誤地全部砸在它的頭上。
薩烏塔有些憤怒，橫沖直撞地朝著彼諾修跑去。
彼諾修再一揮法杖，薩烏塔即刻就被火焰包圍住。
顯然，薩烏塔完全不是彼諾修的對手。
薩烏塔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放棄了這個“最簡單的辦法”。
“不如你開個條件，怎樣才能讓你撤去火焰？”
“很簡單?！北酥Z修回答道，“從今日起，每過幾天，你就去找我的仇家，看看她在做什么，現(xiàn)狀又如何，然后回來向我匯報?！?p> “既然是你的仇家，為什么不直接讓我殺了她？”
彼諾修笑了笑：“你連我都打不過，哪來的自信去殺她？這點憐憫之心我還是有的。況且，我不喜歡把外人牽扯進來，非常不喜歡。”
“你已經(jīng)把我牽扯進來了?！彼_烏塔心里已經(jīng)火冒三丈，但表情看起來依舊很冷淡。
“那你可要留神點，別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死了。”
薩烏塔憤然離去，但還是信守承諾，每隔幾天就過來把克拉赫的近況告訴彼諾修。
從薩烏塔的口中，彼諾修得知，克拉赫在精靈廢墟附近用冰霜建立了自己的領(lǐng)地，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她還擁有了一只用冰雪制作而成的手臂。
同自己一樣，克拉赫手底下有三只哥布林，但因為它們智商太低，只能讓它們?nèi)タ撮T。
除此之外，克拉赫就沒有和其他任何人有過交集了。
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她就會在一塊巖石上刻一道橫線。
橫線畫滿了，就畫豎線；豎線畫滿了，就畫斜線。
直到巖石上連一根線都都刻不下的時候，她就尋找另一塊巖石繼續(xù)刻。
彼諾修越聽越心疼，她很想親自去找克拉赫。
她也這么做了。
可每當她去找克拉赫時，二人都會在半路打上照面。
她們總會不約而同地出現(xiàn)在第一次戰(zhàn)斗的地方。
是不是該說她們心有靈犀呢？可克拉赫的所思所想，似乎跟彼諾修大相徑庭。克拉赫見到彼諾修，只是冷冷地揮著法杖，放出冰錐刺向彼諾修，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彼諾修也只能被迫抵抗，沖突和矛盾就這樣日益加深。
久而久之，彼諾修也放棄了同妹妹和好的想法。我從來都沒有錯。她想道，轉(zhuǎn)移魔法不是我施放的，克拉赫的斷臂也不是我造成的。
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
憑什么，克拉赫失去了東西，卻要由我來承擔(dān)痛苦？
在這種想法逐漸占據(jù)大腦之后，薩烏塔千篇一律的匯報內(nèi)容也讓她開始心生厭煩。
“以后你不用來找我了?！?p> “很好，那么你什么時候撤掉火焰？”
“撤掉？”彼諾修冷笑一聲，刷地將火焰抬高了一大截，“等我殺了克拉赫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