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張婷家的詳細(xì)地址后,壯漢便匆匆離開了。
他看得出古寂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觸了他的眉頭,然后被他強行拖到診所治療。
在客廳里吃飯的兩女都看到了門外面色兇惡的壯漢,古箏面無表情,韓菲菲則是有些驚喜,急忙問道:“古寂哥,是不是找到張婷家啦?”
古寂調(diào)整好情緒,關(guān)上門回到座位上做好,笑道:“確實找到了,不過那女孩住的地方挺亂的,你去了可能有危險……要不這樣吧,我?guī)湍惆褨|西交給她,有什么話也可以讓我轉(zhuǎn)告。”
“這怎么行,我來十九區(qū)就是為了來看望婷婷的。”韓菲菲搖頭道,“她沒來上學(xué)之前有段時間精神很不好,之后又一直聯(lián)系不上,我實在很擔(dān)心她。”
“我問過了,她很好,就是家里有些事要忙?!惫偶旁噲D讓女孩放心。
“有事要忙?忙到快高考學(xué)都不上了?”誰料這句話反而讓韓菲菲起了疑心,她放下碗筷,擔(dān)憂道,“古寂哥,你突然改變態(tài)度,讓我不要去找婷婷,是不是因為她出事了?”
“想什么呢,她沒事?!惫偶琶娌桓纳?。
他決定吃完飯后自己先去看看情況。
但韓菲菲并不好騙,她凝視古寂良久,篤定道:“婷婷確實出事了,對嗎?”她語氣變得急促,“快帶我去看看吧。”
見古寂無動于衷,她沉默片刻,起身道:“古箏姐,古寂哥,這次麻煩你們了,不帶我去也沒關(guān)系,我自己慢慢找?!?p> 女孩的語氣很堅定,說著就要往門外走去,但古寂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好朋友在做那種生意……這樣的事對她來說未免太殘酷了。
“古寂,帶菲菲去吧。”
就在這時,古箏突然開口了,她放下碗筷,一瘸一拐地走到韓菲菲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先吃飯,沒事的。”
她怎么會看不出有不好的事發(fā)生,而且古寂似乎不想讓菲菲知道這件事,但既然菲菲想要尋找答案,他們總不能放任不管。
古寂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他看得出這女孩的決心,再攔著也沒有意義。
“行,先坐下把飯吃了。”
十九區(qū)烏煙瘴氣,誰身上都可能傳出些流言蜚語,他希望這次的只是個假消息。
韓菲菲這才振作起來,端起飯碗,心不在焉的刨起了飯。
吃完飯,古寂提醒古箏把門關(guān)好,隨后便騎上喬雅給他的摩托車,帶著韓菲菲前往了黑巖路。
……
有件事古寂其實并沒有騙韓菲菲,那就是黑巖路很亂,亂到幾乎跟法律絕緣。
十九區(qū)本就處于一個自生自滅的狀態(tài),混亂而無序,使得不少逃犯都逃到了這里,再加上很多事偵查局懶得理會,因此這里難免魚龍混雜,幾乎什么人都有。
老實本分的人大多干著沒幾個錢的苦差事,而懶得勞動的人則成了無所事事的混混。
十九區(qū)的臭名并非完全是自身的原因,也有總統(tǒng)局等部門長期不作為的因素。
普通的混混不敢踏足黑巖路,因為這里的地盤早就被劃分好了,由真正的幫派分子掌控,每個幫派多少店鋪,保護費怎么收,這都是已經(jīng)商量好了的。
相比十九區(qū)其他地方,黑巖路已經(jīng)算得上繁華,房屋上都貼著墻磚,布局很是講究,不像是潦草建成的建筑,略微往屋里一瞥,里面的布置也都不錯。
歌廳和酒吧遍布,招牌在大白天就不停閃動著五顏六色的光,黃賭生意幾乎不加掩飾,店里不時傳出輸錢者的叫罵聲,穿著暴露的站街女倚在店門口,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古寂知道,夜晚才是這里最熱鬧的時候,新海區(qū)約定俗成的宵禁,在這里根本就是形同虛設(shè)。
畸形的制度造就了畸形的地帶,黑巖路就是十九區(qū)的毒瘤聚居地之一,可以說,只要不在這里搞出人命,拿著錢想干什么都行。
酒吧門口蹲著不少人,吞云吐霧,不時有人講一些粗俗的笑話,引得其他人便哈哈大笑。
見一輛豪華的摩托車咆哮著進(jìn)入路口,這些人大多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他們紛紛探出頭,正巧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女孩下了車,清純可愛,有人頓時心頭燥熱,相視一笑,叼著煙就想過去搭訕。
十九區(qū)風(fēng)月場所很多,但基本都是些庸脂俗粉,對他們而言,這樣的女孩可不多見。
但更些人則是沒有動作,因為他們清楚,敢這樣大搖大擺來黑巖路的,要么是沒眼力見的傻子,要么就是自恃有些背景的人物。
等到韓菲菲下車后,古寂也下了車,先是四處打量了一番,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黑巖路了,不過這里的變化似乎不大。
“走吧?!彼ゎ^對突然提高了警惕的女孩說了一聲,隨即便往前走去。
韓菲菲點點頭,提著東西小心跟了上去,悄悄觀察,發(fā)現(xiàn)這里幾乎看不到正經(jīng)的路人,每間店門口都蹲著幾個面相兇狠的男人,還有些光著膀子在路邊打牌,滿嘴的臟話,簡直不堪入耳。
黑色石頭鋪成的的道路微微呈暗紅色,她咽了一口唾沫,總覺得這像是沒有清洗干凈的血液。
陽光灑在身上,她卻不覺得溫暖,因為這里實在太壓抑了。
帶著欲望的目光幾乎毫不掩飾,紛紛落在她身上,女孩面色不變,心里卻有些害怕,連忙小跑著來到古寂身邊。
古寂突然停下腳步,韓菲菲險些撞到他身上,還不等她開口,就聽見古寂開口道:“你們想干嘛?”
韓菲菲心頭一驚,這才看見幾個黃毛靠了過來,正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
本以為麻煩來了,但有人似乎認(rèn)出了古寂,連忙沖過來給這些家伙一人來了一腳,拉著他們低頭離開。
“那他媽是古寂,快點走!”
聽見這個名字,本來還惱怒的眾人頓時冷汗直流,加快了逃離的腳步。
黑巖路幾乎沒有規(guī)矩。
正因為如此,像韓菲菲這樣的女孩,在黑巖路簡直就是人人覬覦的肥肉,想打她主意的人很多,但無一不在看到古寂后打消了念頭。
就這樣,一路有驚無險,兩人終于來到了一個胡同。
古寂停下腳步,他想起了壯漢告訴他的消息。
“那女孩住在黑巖路,父親好像是黑水幫的成員,生活得不錯,也沒人打她的主意。但張婷的父親怕女兒在十九區(qū)沒有未來,就想方設(shè)法把她送到了第六區(qū)讀書。”
“而就在不久前,這女孩的父親突然失蹤了,可能是被誰給砍死了吧,偵查局也沒有過問,再之后就聽說張婷被人逼著出來賣,我打聽到的就只有這些?!?p> 想到這些話,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如果這件事為真的話,那顯然太過殘酷,作為張婷的好朋友,韓菲菲知道后肯定不會好受。
這也是他不想讓她過來的原因。
在古寂思索的時候,韓菲菲也偷偷打量著他,心中好奇,哥哥這個朋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那么多窮兇極惡的人都很怕他。
“張婷就住在里面?!?p> 片刻后,古寂帶著韓菲菲走進(jìn)了胡同,現(xiàn)在是白天,很多人做事還算收斂,可能那女孩也沒有……沒有做生意。
那樣的話,說不定韓菲菲能見到一個正常的張婷,然后就此離開,什么也不用知道,自然也不會難過。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他也無力改變什么。
而就在兩人快走到張婷家的時候,古寂突然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看見張婷家門前站著很多人。
幾乎都是些一臉淫笑的男人,不時低頭討論著什么,隨即發(fā)出肆意的笑聲。
他神色一沉,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測。
“你在這里等我?!?p> “我不?!表n菲菲緊張的搖搖頭,這些人明顯不像是好人,再加上古寂顯得有些反常,她似乎猜到了什么,詢問道,“那里就是婷婷的家嗎?”
古寂沉默片刻,避開女孩的目光:“嗯。”
“他們圍在那里干嘛?”
“你等一下,我去讓他們離開。”
不等她說話,古寂直接走到了人群之中。
見到來人,人群一陣嘈雜,韓菲菲看見古寂先是問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面色微變,緊接著便狠狠踢了幾人幾腳。
再然后,她就看見這些人逃命似的散開了。
見這些人都離開了,韓菲菲這才松了一口氣,向古寂走了過去,確認(rèn)這里就是張婷家后,她輕輕敲了敲門。
屋里沒有動靜,遲遲沒有人開門。
她擔(dān)憂道:“不在家嗎,還是在躲那些人?”
“我問過了,她在家里。”古寂回答道。
趁著這個機會,他想讓韓菲菲盡快見到張婷,省得之后她又不死心的跑過來,遇到不必要的危險。
聞言,韓菲菲加大了敲門的力氣,大聲道:“婷婷,是我,菲菲,外面那些人都走了!”
她越敲越用力,但兩人等了很久,門始終沒有開。
古寂心中有了猜測,或許是門后的女孩飽受精神上的折磨,已經(jīng)無顏面對自己的好朋友。
但韓菲菲并不知道這些,越發(fā)慌張了起來。
她看向古寂:“婷婷會不會是出事了?要不我們找人把門撞開吧?”
“不用那么麻煩。”
古寂沉默片刻,抬腳用力,厚重的門被猛然踹開。
巨大的聲響使得韓菲菲呆滯了一下,可她來不及說什么,匆匆便進(jìn)了屋。
下一秒,房間里突然傳出了女孩刺耳的尖叫聲。
古寂面色微變,連忙跟了上去,進(jìn)門就看見韓菲菲神色驚恐地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正前方,發(fā)白的臉上有淚水劃過。
他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房梁上懸吊著一個女孩。
分明天氣正在變熱,但這個女孩卻偏偏穿著厚厚的棉襖,渾身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面色發(fā)青,僅此一眼,古寂就知道這女孩已經(jīng)沒救了。
“救她,救她,古寂哥,快把她放下來,求你了!”韓菲菲大叫著爬起來起來,聲音里帶著哭腔。
古寂趕緊攔住她,勸解道:“她已經(jīng)死了,如果想找到死因,最好保留現(xiàn)場的完整?!?p> 但韓菲菲顯然聽不進(jìn)去,激動道:“救救她好不好,你不是醫(yī)生嗎,救救她……”
說到這里,女孩已經(jīng)潰不成聲。
看著她絕望而空洞的眼神,古寂的心仿佛被狠狠揪起,總感覺自己似乎也經(jīng)歷過無能為力的往事。
他的確是醫(yī)生,但這個世界太大也太亂,有很多東西,他根本無法拯救。
偵查局的人來得很快,畢竟是一起命案,如果沒有人刻意阻撓的話,他們并不敢對人命太懈怠。
這也是黑巖路還沒有徹底混亂的原因。
這次來了三個探員,其中一個高個子探員一眼就認(rèn)出了古寂,心中微微一驚。
他知道這家伙有殺死局長的嫌疑,卻偏偏能大搖大擺地能離開偵查局,身后肯定有大背景。
想到這里,他連忙提醒兩個同事,態(tài)度也跟著恭敬了起來。
在問清處具體情況后,三人對張婷的尸體進(jìn)行了初步檢查,基本判斷這是一起自殺案件。
“婷婷不可能自殺的?!表n菲菲已經(jīng)控制住了情緒,聽到這個結(jié)論,她不停搖頭道,“她這么樂觀一個人,怎么會自殺?”
高個子探員分析道:“就目前情況來看,房間密閉,無第三者出入的痕跡,現(xiàn)場……死者身上也沒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紋,因此我們判斷死者應(yīng)該是自殺,死亡時間不長,具體還需要交給法醫(yī)來判斷?!?p> 他指著被放下來的女孩尸體:“你們看,死者是穿著厚厚的棉襖上吊的,穿成這樣自殺,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死者的心理,說不定跟她的自殺原因有關(guān)?!?p> 古寂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道:“確定是自殺嗎?”
三個探員相互看了一眼,要是換做是其他人,有這樣的的證據(jù)他們早就結(jié)案了,但這個人的背景似乎很硬,他們只好解釋道:
“就目前來說是這樣的,不排除有別的可能,接下來我們還會調(diào)查死者的人際關(guān)系,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拜托了。”
尸體被運走,幾人也都離開了房間,探員派人將此地封鎖,之后便開車離去了,似乎并沒有帶兩人回去錄口供的打算。
古寂看著離去的車輛,總覺得他們像是隱瞞了什么,尤其是提到指紋時,那名高個子探員明顯遲疑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韓菲菲始終保持著沉默,好半天才開口,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婷婷性格樂觀開朗,待人也很好,連成績都名列前茅,當(dāng)她告訴我她是十九區(qū)的人的時候,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我不會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十九區(qū)的人,但這里畢竟名聲很差,尤其是見識了剛才的那些人之后,我越發(fā)覺得她不應(yīng)該屬于這里。”
韓菲菲語氣低沉:“她長期住校,我也沒有人陪,因此我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上學(xué)和放假的時候幾乎都待在一起?!?p> “因為十九區(qū)的身份,很多人都排擠婷婷,但我知道,他們大多不過是嫉妒她罷了,其他的比不過,就只能拿身份說事,但婷婷從沒有抱怨過,還反過來勸我不要生氣。”
“她離開學(xué)校之前,還滿是憧憬的跟我商量過考什么大學(xué)……”韓菲菲看向古寂,一字一頓道,“古寂哥,你覺得這樣一個女孩,她為什么會自殺?”
古寂沉默不語,他想起了張婷身上厚厚的棉襖,幾乎不露一點肌膚,結(jié)合她的遭遇,稍加聯(lián)想的話,不難猜測她的心思。
畢竟發(fā)生了那種事……自殺也不是不可能。
“古寂哥,你有事瞞著我對嗎?”韓菲菲的眼睛逐漸發(fā)紅,似乎又有哭出來的架勢,“那群人為什么會圍在張婷家,你是不是知道?”
古寂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p> 韓菲菲搖搖頭:“找到真相才是對我好,婷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她死得不明不白?!?p> 她抓住古寂的胳膊:“求你了,告訴我吧,我想知道真相,我什么都能接受?!?p> “如果你哥在這,他應(yīng)該也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的……”
古寂嘆了口氣,舉目望天。
只見太陽高懸,刺眼的陽光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走吧,我?guī)闳ヒ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