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滿腹心事難開解，雨中偶遇有緣人
從沈家出來，葉小開漫無目的的走著。很遠(yuǎn)才回過神來，心中有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卻又說不出為什么，是孤獨(dú)，是委屈，或許都不是，或者她根本不想知道是什么，一口氣奔出幾十里地。才放慢了腳步。腳步慢了下來，而萬千思緒卻一涌而出，一絲絲，一團(tuán)團(tuán)，無法言語。
我錯了嗎？我冒死去無根門，甚至為了救他們，差一點(diǎn)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錯了嗎？我不遠(yuǎn)千里陪他們來到成都。都是為了為小闖療傷。
我錯了嗎？這些一切的一切，當(dāng)然全是因情義而起。對三哥的情誼，若沒有情誼，自己應(yīng)該還在洛陽，躺在涼爽的閣樓上看著熱鬧的街道，品著艷茶，和桃桃斗斗嘴，輕松而愜意。如今反而被人家說成別有所圖，我圖什么？如果有，也是這份早已形成的情義，我不該有情義嗎？就因?yàn)樗某霈F(xiàn)，我就一定要拒三哥于千里之外？成為陌生人？只有那樣才能以示清白？
想著她又用手背擦擦嘴巴，我沒有錯，那小雪錯了嗎？怕自己愛的人被搶走，她的擔(dān)心有錯嗎？若我是小雪，我會對這種感情無動于衷嗎？想到這里，葉小開不由得皺皺眉，誰能保證一份感情會始終不渝呢？或許移情別戀真的不是有意的，想著她，又想起了一個人。——平生醉，猛然間發(fā)現(xiàn)，對于這個人竟然沒有那么多的恨了。
“呸！”葉小開不禁用手戳了一下頭，“這都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哎?！毙⊙┱娴母静挥脫?dān)心，自己對三哥確只有兄妹之情、朋友之誼?？墒牵还茉趺凑f。是她讓小雪失去了安全感。
“也好，”葉小開長舒了一口氣，“離開也好，也只有她離開，小雪才會放心，更何況如今小雪身懷有孕，只要她開心，我離不離開又有什么呢？估計(jì)三哥還不知道這件喜事吧，等這件事辦完，一定要好好勸勸三哥，江湖的路不好走，殺手的路更不好走，有妻有子的他不能再做殺手了。一個殺手若是顧慮重重，那只有一個結(jié)局，死。”葉小開搖搖頭，她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想到這里，心里逐漸平靜了下來，那些最初的不快似乎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她走著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奇怪。這明明是剛過午，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要下雨。葉小開暗道，不好，不會這么背吧？離開沈家有20余里了，這荒山野嶺無處躲避。而她又萬不想返回沈家，只是希望，可千萬不要下雨呀。
往往不要說什么千萬不要，因?yàn)榍f不要往往都會變成一定發(fā)生。果不其然，沒有一會兒功夫，雨下起來了，越來越急，密集的雨點(diǎn)傾盆而下，葉小開丹田提氣，施展神行之術(shù)，向前奔跑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四處尋問，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然而四下里一片空曠，不但連個簡陋的棚子都沒有，就連一個人也看不見。雨越下越大，葉小開焦急的沿著山間一路狂奔。
當(dāng)她繞過一片林子，峰回路轉(zhuǎn)，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人。葉小開大喜。在這荒山野嶺的大雨中，能遇到一個人，自然感到萬分的親近，她三步兩步地跑了過去。
原來是個叫花子，葉小開追到近前，不由得有些泄氣，只見那人穿著補(bǔ)丁夾著補(bǔ)丁的衣服，后背背著一個用破布包裹的不知道什么玩意，鼓鼓的不緊不慢的在雨中走著。
不管怎么說，也算是一個人吧。葉小開跑了過去，大喊，“哎，站住！”那人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葉小開，竟然驚訝的愣在那里。
“讓站住就站住，這么聽話?！闭f話間，葉小開已經(jīng)跑到了近前，“雨下這么大，你還在這里散步？”葉小開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道。
“要不然呢？”這個叫花子笑笑，慢條斯理的說著，瓢潑的大雨都沖不走他臉上那厚厚的油泥。
“跑呀，”葉小開，第一次遇到這么淡定的叫花子，“快點(diǎn)找個避雨的地方。”
“哦，那你找到了嗎？”這個叫花子笑著問他。葉小開道，“廢話，我要找到避雨的地方，還會站在雨里嗎？”
“那還不是和我一樣?！蹦莻€叫花子搖搖頭，看著葉小開那表情，似乎好像是在看個傻子。
的確，跑了這半天，除了累的氣喘吁吁，什么都沒有找到。“那我不是找到你了嗎？”葉小開當(dāng)然不甘心認(rèn)輸。
“對呀。所以你還得慶幸我沒跑?！苯谢ㄗ咏器锏囊恍?。
嘿，你說這話氣不氣人？葉小開突然覺得今天這場雨就是沖著他來的，這樣無緣無故的雨，遇見這樣古怪刁鉆的人。“哼，那你接著溜達(dá)吧，我可走了。”葉小開說著就要向前跑。
“哎，別跑，”這個叫花子伸手?jǐn)r住了她。
“做啥？”
“這方圓幾十里一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蹦莻€叫花子不緊不慢的說，“所以我覺得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哼，你怎么知道？”
“這，這，還有那邊?！苯谢ㄗ由焓窒蛩闹苤钢更c(diǎn)點(diǎn)的說，“這一片都是我的。”
“啊，”葉小開看看叫花子，差點(diǎn)氣樂了，“你這也太能吹了吧？這些都是你的，那你還穿成這樣？”
叫花子嘿嘿一笑，“我是說都是我要飯的地方?！?p> 葉小開聞聽哈哈大笑，有意思，遇到一個有意思的人，心情都會特別的好，無論這個人是什么人，想著腳步不覺的真的慢了下來。
“這位小哥，你這從哪兒來呀？”叫花子問。
“沈家，”葉小開笑笑。
叫花子望了望遠(yuǎn)處的沈家莊的方向，“那個金針沈家。”
“對呀。”
“不會吧？我可聽說沈家從來不待外客?！?p> “對呀，可偏偏我就是個例外?！比~小開得意的笑笑。
“嗯，那沈家不能避雨嗎？”叫花子一副呆呆的表情。“這剛出了沈家才下起的雨呀。”葉小開，白了他一眼。
“那我要是你，我就往回跑?！苯谢ㄗ铀坪跤X得這個人才不正常。
葉小開一愣，是的，如果當(dāng)時往回跑，現(xiàn)在估計(jì)早換上干凈的衣服，坐在涼亭里邊品茶邊欣賞雨景了。
沒想到，或許不是沒想到，而是不會也不能回去。說著，她用手背擦擦臉上的雨水，平靜的笑笑，“我要是回去避避雨，還能看見你嗎？”當(dāng)然，鬼才知道，他緊趕著來見一個叫花子，圖什么？
“有道理，”那個叫花子居然真的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好吧，我總不能讓一個大雨天趕著來看我的人淋雨吧，前面的一條岔路，這邊下去不到二里地。就是武侯祠那里飯菜香的很，跟我來吧?！彼妥约猴w似的向著武侯祠的方向跑去。
“哎，你不是說方圓幾十里都沒有避雨的地方嗎？”葉小開一驚，趕緊追了上去。
“哈哈，我說你就信，你逗不逗？”叫花子邊跑邊笑。
“我去，”葉小開被他一句話噎了回來，“你給我站?。 闭f著飛身追了上去。
以葉小開的腳力，想追一個人簡直可以說是太容易了，何況是一個叫花子，又能跑得有多快？然而，直到她追到了武侯祠前，那個叫花子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了?！澳氵@叫花子跑的蠻快哦?！比~小開氣喘吁吁的道。
正在這時，武侯祠的門開了，一個小道士走了出來?！鞍?，怎么又是你？”
“嘿嘿，是我，”那個叫花子笑著閃到一邊，“我這不是遇見一個小兄弟，都餓了八頓了，你說我能見死不救嗎？”
葉小開心想，這說謊都不眨眼的，我什么時候餓了八頓了？那小道士看看葉小開，憐憫的點(diǎn)點(diǎn)頭，“啊，那她真是太可憐了，都瘦成這樣了?！?p> 葉小開差點(diǎn)吐血，這是餓的嗎？不就是這衣服肥大了些嗎？
“快進(jìn)來吧，”不管怎么說，小道士把二人讓了進(jìn)來，葉小開只好陪著笑，跟著他們走了進(jìn)去，至少這里可以避雨。
“師傅，師傅，那個叫花子又來了，”小道士一進(jìn)門就喊，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士緩緩走了出來，看到叫花子笑笑。那叫花子也很有禮貌的拱拱手，“道長，我又來了，多有打擾。”
“不妨事。”老道長笑了笑，“出家人自當(dāng)與人方便。”說著讓小道士在大殿升起了一堆火，另外拿出了兩套干凈的道袍遞給他們。叫花子擰了擰衣服?！靶α?，多謝道長，我一個破叫花子，濕點(diǎn)兒干點(diǎn)兒，無所謂?！闭f著接過一套衣服遞給葉曉，“看我這小兄弟體格可沒我好，快去換上吧?！?p> 雖然濕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但這畢竟是陌生的地方。再說，葉小開似乎也沒有穿別人衣服的習(xí)慣，她擺擺著手說，“不用了，我體格也好的很?！?p> 那個叫花子聽了，微微笑笑，走過來一邊把衣服塞到她的懷中一邊小聲說：“我的姐，快去換上吧，你這樣太……”
葉小開迅速低頭一看，只見這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凹凸有致的身體暴露無遺。葉小開臉一紅，轉(zhuǎn)身抱著衣服進(jìn)了側(cè)邊的一個房間。
當(dāng)她出來的時候，小道士和老道士都不見了，只剩下叫花子一個人。火堆旁已經(jīng)放上了一盆饅頭，那個叫花子正用筷子夾著饅頭在火上烤。經(jīng)過這半天的雨水沖刷，他臉上已經(jīng)干凈了許多，只是似乎還不如滿臉油污那。那似乎本該白凈的臉上顯出一道道的疤痕，感覺整個面部都有些扭曲，葉小開看著，心中不由得揪在一起，他這是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被毀成這個樣子？
正當(dāng)她發(fā)愣的時候，那個叫花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如晨星一般明亮深沉。他看著葉小開驚訝的樣子，似乎并不在意，或許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別人那異樣的眼神，他笑著把一個烤的焦黃的熱氣騰騰的饅頭遞了過來，“吃吧。小心燙哦！”
葉小開微微笑笑，接過了饅頭，一股股小麥的香味讓她垂涎欲滴，的確是餓了，不一會兒，風(fēng)卷殘?jiān)频膬蓚€大饅頭下了肚，舒服多了。而此時，那個叫花子似乎也早就吃飽了，他伸過手來。
“干什么？”葉小開一愣。隨即從懷中中拿出了幾兩銀子放在他手上。他笑著擺擺手?！耙路??！?p> “衣服?！比~小開發(fā)愣的時候，他手已經(jīng)伸向了他身邊的濕衣服“啊！”她抓伸手去沒想什么都沒有抓到，再看衣服已經(jīng)在他手中了，“好快的手，”葉小開心中一震，她仔細(xì)看看這個叫花子，臟了吧唧的，似乎又與別的叫花子沒有什么不同。只是……
那個叫花子看她發(fā)愣的眼神，笑道。“你這還想賺一套衣服走啊。”邊說邊把小開衣服用木棒支起，烤在火旁。
“也是，當(dāng)然要把衣服烤干，要不然真的穿著這道袍走啊?！啊庇谑撬郎惖搅嘶鹋裕瑢W(xué)著叫花子的樣子，把另一件衣服也拷在一邊。
“小兄弟，這么急急火火的去哪呀？”那個叫花子看看他說，
“成都！”
“啊，看樣子你也不是本地人，一個女孩子就在這深山里亂跑，可不安全呀?！蹦莻€叫花子搖搖頭。
明明喊著小兄弟，還要說是一個女孩子，但葉小開卻無法反駁。誰讓下雨了呢，她瞥了他一眼，“誰說我是一個人，我好些朋友呢?！?p> “哦！”接著那個叫花子夸張的左看右看。
葉小開被他這古怪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拔遗笥褯]跟我出來，他們在沈家呢?！?p> “哦，”那叫花子又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嚇?biāo)缹殞毩?。我還以為有鬼呢。我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見?！?p> 葉小開聽的是一頭黑線。
“既然他們在沈家，這么大雨，你跑出來做啥子哦？”一句話牽出了葉小開剛剛忘記的心事。
她沒有說話，但所有的不開心都暴露無余?；蛟S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人才會毫無防備，摘下所有的面具?！翱磥碛泄适掳?，說說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解解悶多好?！苯谢ㄗ有χf。
“你跑我這來解悶兒了，我才不告訴你呢?！比~小開突然想起了什么?！澳闶秦偷陌?？你這是幾代弟子呀？”
“丐幫，什么丐幫？”叫花子瞪大眼睛看著葉小開。
“別裝了，就你剛才比我跑的還快。沒點(diǎn)功力怎么做得到？”
“哈哈，我那就是跑的快而已，什么功力不功力的。”那個叫花子一味深長的看著葉小開，“我是叫花子，怎么也得比狗跑的快吧？”
葉小開怎么聽怎么別扭，再看看叫花子打趣的眼神，心想這叫花子太壞了，這不明顯編排我是狗嗎？想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叫花子看到葉小開，眼睛瞪得大大的。很無辜的念叨著，“我要沒狗，跑得快，不就被狗咬到了嗎。所以。我說比狗跑得快，這也沒錯呀。”他抬頭又看看氣勢洶洶的葉小開說，“你這眼光比狗還兇，不會還咬人吧，”說著他又往旁邊退了退離葉小開遠(yuǎn)一點(diǎn)，似乎真怕葉小開過去咬他一樣。
葉小開反倒站了起來，走過去。
“你想干嘛？君子動口不動手?！苯谢ㄗ拥?，
“不不不?！比~小開，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動口的那才是狗啊，說著哈哈大笑，這次輪到叫花子發(fā)愣了。
“你好有趣。”葉小開哈哈笑著伸手過去。
“你要干嘛？”叫花子的道，一縷幽香讓他窒息。
“給我衣服啊，再烤就糊了。”說著葉小開把衣服拽了過去，輕輕的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回屋換衣服去了。
直到葉小開關(guān)上了房門，叫花子才緩緩抬起頭來。他默默的看著已經(jīng)關(guān)閉的房門，似乎陷入了無限的沉思當(dāng)中，直到葉小開重新推開門，還可以看到他那出神的眼睛。
“在想什么？”葉小開笑著走過去，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叫花子才忙的從沉思中醒過來，他略尷尬的笑笑，那臉上的疤痕隨著他的微笑而皺在了一起。葉小開看著他回避的目光，似乎感到了某些熟悉。
“我們以前見過嗎？”葉小開喃喃的說，走上前，正要仔細(xì)看看這個叫花子你。
這個叫花子突然站了起來說，“吃飽喝足了，天也晴了，你還打算賴著不走呀？”說著，撲滅了篝火，轉(zhuǎn)身就走。
“哎哎，等等我?！比~小開說著慌忙對里面喊道，“道長，衣服我放這里了，多謝，多謝。”隨后急忙追了出去。
當(dāng)葉小開在追出武侯祠的時候。只見雨后霧氣罩罩的山林和田野，而叫花子已經(jīng)蹤跡皆無了。
“他是誰？絕對不會是普通的叫花子，為何自己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葉小開不由得望著遠(yuǎn)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成都！成都的確是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