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貌不揚的云中君的安排下，熊翊與兩位師姐被傀儡侍衛(wèi)帶走。她們正是被湘夫人點名批評并勒令從頭學(xué)起的可憐人。
“唉！”其中一人嘆息道，“本來我對長老蠻期待的，現(xiàn)在卻很，卻很……”
“敬畏？”
“對對，她比傳說中的還要可怕?！鄙倥蓱z兮兮地說。
另一人面無表情，但估計也很不開心。
“我曾和一個達到幻境訣的火部同學(xué)切磋過，她打不過我……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了，沒想到連煉金術(shù)都沒達到。”之前的少女吐槽道。
“你以前沒來過這里？”熊翊問道。
“對，我和薜荔都沒來過。”她靠向一直沒發(fā)言的那位少女。
“薜荔、素榮、翊，就是這里，云中君大人令你們在此提純丹砂。”
傀儡侍衛(wèi)把他們帶到了煉丹房附近的小丹房門口，操著公鴨般的嗓音說著。
“多謝。”三人行禮道。
熊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傀儡離去，他對他們——或者該叫它們一直都抱有好奇心。
“等以后我地位提升了，一定要搞清楚你們到底是什么?！彼迪胫?。
“師弟？”突然有只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熊翊回過神來，“我沒事?！?p> 素榮的臉上揚起壞壞的笑容，隔著面紗，顯得朦朧。她不明顯地指了指離去的傀儡侍衛(wèi)，壓低聲音道：
“我也對它們很好奇，不如哪天，我們找個機會，拿下一個，仔細(xì)地研究一番？怎么樣，要不要一起？”
她的后一句話是轉(zhuǎn)身對另一個少女說的。
薜荔愣了愣，良久才說：
“不要，會被趕走的?！?p> 經(jīng)她一提醒，素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神情變得沮喪。
“是哦?！?p> 她不再多說，推門走進了小屋。
熊翊、薜荔隨她而入。
隨意掃視一眼，熊翊發(fā)現(xiàn)這小屋中的擺設(shè)可以說是琳瑯滿目。兩面墻被木架覆蓋，上面擺滿了瓶瓶罐罐；最顯眼的，是房屋正中安置了一個精致的矮桌臺，其下似乎可以生火。不遠(yuǎn)處，則擺放了幾個小巧的青銅鼎，只有一個沒封口。
“丹砂？”素榮湊到那尊青銅鼎前，朗聲問道，“怎么做，碾碎它們嗎？”
“沒這么簡單?！毙荞纯粗锩嫜b著紅色的晶體，思忖道。
薜荔也贊同地點頭道：
“這是個考驗。”
熊翊認(rèn)真的辨認(rèn)著兩邊的物品。它們大都不透明，有甗（ yǎn）、甕、甑、釜，以及各種金屬管。
這……
熊翊心里有了底，這里某種程度上算是個化學(xué)實驗室。
于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提純丹砂，應(yīng)該是指煉制水銀。云中君的意思是要我們把這些都煉完?！?p> 薜荔想了想，點點頭。
素榮圍著繞著鼎走動，突然嗅到了些不好的味道，皺起了眉。她蹲下身掀開另一個小鼎的蓋子，看著其中的淡黃色崔性結(jié)晶道：
“這個是硫磺？我聽金部的弟子說，用水銀、硫磺和鉛砂以鼎爐燒煉就能制得簡單的丹藥了?！?p> 那會吃死人的吧……熊翊聳了聳肩，聽她還在遺憾著說“如果聚仙丹能這么好煉就好了”這樣的話，無奈笑笑。
薜荔聲音不帶情緒地在旁邊響起：
“現(xiàn)在開始么？”
素榮起身拍了拍手，并問道：
“可以，不過怎么做？”
薜荔搖了搖頭，看向熊翊。
這種事的確我會，丹砂么，應(yīng)該加熱就行了，高溫下汞的硫化合物會發(fā)生分解……熊翊從架子上取下了一甑一鬲（lì），擺到中心鏤空的桌臺上，并對兩位師姐簡單講解了一下原理，這兩個東西組合起來算是一件蒸餾器了。
他簡單查看了一下其他幾個小鼎中的材料。
硝石。鉛。藍色的……是膽礬么……
“差不多可以做起來了?！毙荞磳⑺悸贩窒斫o了素榮和薜荔，得到一致的贊同。
于是一人取火一人取材。熊翊則繼續(xù)徘徊在木架前，尋找合適的器皿。
“這東西好漂亮，可以吃嗎？”
熊翊聞言望去，只見素榮舉起一塊晶紅的丹砂，透著窗戶的光觀察它。
“額……可以以適當(dāng)?shù)姆绞轿⒘繑z入，丹砂畢竟是一種藥嘛?！彼劦恼Z氣頗為無奈。
這倒是真的。丹砂又名朱砂，性味甘，微寒無毒，主治身體五臟百病，可以養(yǎng)神安魂，益氣明目，還能殺菌。
可惜，方術(shù)士們卻喜歡把這藥材弄成水銀再煉成丹藥，簡直是找虐。對于這種現(xiàn)象，熊翊人微言輕，暫時改變不了什么，只能看以后了。
“哈哈，我開玩笑的?！?p> 素榮雙手捧著十幾塊丹砂小心翼翼地放入青銅鬲中，隨后用手猛拍鬲口，用掌心外放的真氣擊碎丹砂結(jié)晶。
很厲害呀，但是還不如我……熊翊輕咳一聲。
“我說一下注意事項?！?p> “嗯。”
熊翊的目光在兩人間游離，和聲問道：
“你們能控制小范圍的氣流嗎？”
她們都搖搖頭。
都和我一樣，本身的力量還行，但卻并沒掌握合適的釋放技巧，當(dāng)然，我握持魚腸劍的時候除外……熊翊捻著下巴道：
“丹砂加熱后會產(chǎn)生有毒的氣體。我們輪流來吧，一人看護，兩人輪換休養(yǎng)?！?p> “這，原來是有毒的嗎？”
二氧化硫罷了……熊翊將特制的青銅甑與鬲以子母口對接，蓋好頂蓋，并在凹槽處倒了一些冷水，再在四周添上一些輔助器械，最后示意薜荔道：
“可以點火了?！?p> 早有準(zhǔn)備的她引燃了低矮桌臺下方的木材，火舌向上攀延，穿透絲網(wǎng)，舔舐著裝著丹砂的青銅鬲的腳架。
薜荔和素榮相繼結(jié)印，加重頂上的冰寒，這也是她們?yōu)閿?shù)不多的能力了。
青銅甑不知道是誰設(shè)計的，結(jié)構(gòu)頗為巧妙。不僅外形精致，既有方便搬移的手環(huán)，更有一雙陰陽魚的標(biāo)志，其內(nèi)部也有獨特的構(gòu)造。
熊翊輕閉雙眼，他能感受到這套蒸餾器內(nèi)部的變化。
隨著灶火的加熱，丹砂開始分解為二氧化硫和汞，兩者皆是氣體。其中，汞蒸氣通過網(wǎng)格形的箅（bì），進入甑內(nèi)，又遇到甑蓋，冷凝后形成液體沿著甑壁上的槽道聚集起來，流出甑外，滴入用于收集的器皿中。
“哇，出來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呢！”素榮驚喜道，“此物似銀非銀，實乃月華流珠所萃得之精華……”
“行了?！毙荞创驍嗟?，“它會緩慢地蒸發(fā)，得火則飛，不見塵埃。等會我們要把成品密封好?！?p> “咳咳咳！”
這時，薜荔吸入了刺激性氣體，劇烈地咳嗽起來。
熊翊忙說：
“你們倆先退開，我來看著它。”
薜荔用衣袖掩住口鼻，點了點頭，走到門外。
素榮跟著她，回頭看著熊翊。
“你怎么沒事？”隨后又似乎是自問自答地笑著道，“呵，也是，你懂得那么多……”
“我這背風(fēng)而已，風(fēng)從門朝窗戶吹的?！?p> “那你也很厲害！”素榮右眼輕眨，攬著薜荔朝外奔遠(yuǎn)，“一會叫我啊?！?p> “嗯?！?p> 熊翊收斂心神，把注意力放在正在反應(yīng)的蒸餾裝置上。
最近水系陰陽術(shù)的學(xué)習(xí)，倒是加強了我對自然之物的敏感……我現(xiàn)在能隱約感應(yīng)到內(nèi)部的情況。
可自然界中，萬物皆是運動變化的狀態(tài)，這一煉制單質(zhì)的過程中究竟有何特別之處，會有助于我破境呢？
是因為裝置中大量的、單向的變化嗎？
大道陰陽，既對立又統(tǒng)一。然而世事繁雜，難以窺測。但若只關(guān)注一點，剔除冗余，則可加以應(yīng)用。
五行相生相克，萬物流轉(zhuǎn)始終，是為陰陽術(shù)第一層，煉金術(shù)。
變化，以及——單一。
原來如此。
熊翊心中一動，內(nèi)力外放，化為冰藍色的真氣。隨著心中體悟著朱砂的分解，加上自己本就對于這一化學(xué)公式的熟稔，很自然地與這簡易的反應(yīng)爐共鳴。
丹砂分解，產(chǎn)生單質(zhì)汞，蒸氣在冷凝，形成液體。
五德終始，五行相生，以氣化形，天一生水！
咚！
這是水銀滴入器皿的聲音。
滴答！
熊翊身前的真氣團成球，濃縮到一個小點，化作水滴落在地上。
他睜開眼睛，心中充滿喜悅。
“咳咳……”
一激動，便吸入了過量的廢氣，嗆得咽喉發(fā)疼。熊翊跌坐到地上。
他掙扎著爬起來，卻找不回之前的狀態(tài)了。
可惡……熊翊干咳著，走向門外，沙啞道：
“換人！”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他們?nèi)税训ど巴耆珶捦炅耍昧税敫姿y。
同時，在熊翊的提點下，薜荔和素榮也都隱隱找到了點感覺。
“原來這么簡單啊，我這幾年都白學(xué)了……”素榮有些懷疑人生。
“不該這么說。我們都積攢了足夠的內(nèi)力修為，并熟習(xí)了陰陽家典籍，才能輕易突破。不信你隨便問一個，比如他?！?p> 正好來了一個金部弟子，他朝屋里看了看，驚愕道：
“這里的丹砂呢？”
“在這，云中君長老讓我們煉化它?！?p> 素榮推開缸上的蓋子，讓他看清里面的水銀。
“啊，這么快！你們怎么做到的……”
“秘密?！?p> 他撓了撓頭，沒有深究，而是說：
“長老給了你們?nèi)斓臅r間。他說如果丹砂處理完畢，還可以再挑幾個任務(wù)?！?p> 他跟著報了幾個實驗名。
“正好?！彼貥s坦然道，“現(xiàn)在只是找到了感覺，卻并沒有熟練。倒是可以借此繼續(xù)鞏固修行?！?p> “急不來的，我一直幫云中君長老打下手，卻至今沒有精修煉金術(shù)呢?！苯鸩康牡茏有Φ?。
“你來陰陽家?guī)啄炅?？?p> “兩年了，怎么……”
薜荔和素榮對視了一眼，感覺平衡了。
“沒事?！?p> ……
結(jié)束了一天的修行，熊翊又不得不去了一趟陰陽家的守藏室，拿了大量或空白、或有字的竹簡。
在幾位問出情況的弟子同情的眼光中，熊翊把它們裝到一個小車上，拉回了自己的小屋。
他還要抄課文……抄在竹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