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陪我坐會兒吧
李嶼年此刻感覺非常不真實，非常地、極其地不真實，他感覺就像踩在云上一樣，軟綿綿的讓人不自覺深深淪陷。
沒有聽到想象中的話，他甚至已經(jīng)提前進入到悲傷的情緒里，卻被突然而至的一個吻撞暈了腦袋。
那觸感真實地不能再真實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很燙，心里卻被幸福填滿。
遭了，我一定臉紅了。
他郁悶地想。
我總是在她面前臉紅。
不對，是因為動情，臉才會紅…
想到此，李嶼年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開來，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這感覺太奇妙了，他覺得他已經(jīng)不需要什么翅膀了，一個跳躍就能原地起飛。
肖蘭看著他泛紅的臉嘴角彎起，他笑得真開心，眼里的愛意藏不住，整個人的精神神都是上提的。
太可愛了。
她一個沒忍住，伸手用大拇指腹輕輕摩挲他的臉，“怎么，傻啦？”
李嶼年認真地看著她的眼，“對，傻啦。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她輕笑，“太能再真了…”
肖蘭收回手，雙手交叉放在膝上，俯身靠近他，輕輕說：“因為…我也喜歡你呀，家里到處都是你的痕跡，這里…”
她微微起身，右手指向胸口，“也有你留下的痕跡。”
他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痕跡。
肖蘭說完才后知后覺地有點不好意思，她迅速起身，又彎腰將他也撈起來，“走吧走吧，吃早飯去！”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粥早就不燙了，溫度入口剛好。蔬菜粥熬得又軟糯又清爽，高熱一退，消失幾天的食欲瞬間歸位，肖蘭食指大動，吃得全身都暖和起來。
餐后，她坐在陽臺曬太陽，李嶼年遞過來一杯溫水和藥片。
“你剛退燒，還是再吃一天藥吧。”
她抬頭“嗯”一聲，把藥丟進嘴里，接過杯子喝一口水，仰頭將藥咽下去。
“陪我一起坐會兒吧?！彼钢笇γ娴奶僖巍?p> 李嶼年依言坐下，起身把藤椅向她那邊挪一挪，坐下來看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把藤椅挪近點。
肖蘭看他的動作，覺得又好笑又可愛，藤椅對他來說像是小號的，他坐在里面顯得有點憋屈的樣子，她輕嗔：“長這么高做什么，像坐在兒童椅上一樣?！?p>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穆云嗎？”
“知道啊，小時候看過他演的電影。”
“我這次跟他有很多對手戲，有一次他說，‘我發(fā)現(xiàn)你們現(xiàn)在這些小孩真是生在好時代了，不缺營養(yǎng)又有條件運動，一個個都長得很高，我經(jīng)常得要踩在箱子上跟你們年輕人對戲’。”
肖蘭笑，“營養(yǎng)和運動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是決定一個人能長多高，主要還是看基因?！?p> 她就著杯子又喝了幾口水，“我看你發(fā)的照片，這次拍攝去的地方都很美啊?！?p> “是?。 彼c頭。“他們也太會找地方了，聽說導演帶著團隊的人在滇西自駕了兩個月，才找到的這些景，拍出來真的特別美?！?p> “電影什么時候上映？”
“聽說大概三、四月份，我下個月還要去配音。”
“電影不都是現(xiàn)場收音的嗎？怎么還要配音？”肖蘭不解。
“是現(xiàn)場收音的，但是有時候條件有限，現(xiàn)場雜音太多的話，收音不完全，音效出來效果不好，就需要配音?！彼忉尅?p> “哦?！彼巳?，微微歪頭看著他叫他的名字：“李嶼年…”
“嗯。”他輕聲答應。
“你的名字很好聽，誰起的？?！?p> “是我爺爺起的，其實…起得也很隨意，我是‘嶼’字輩，過年的時候出生的，就叫‘嶼年’了。爺爺是個軍人，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我爸媽覺得也不難聽，就隨他了。”
肖蘭失笑，“那你家人一般怎么叫你？”
“我們家分兩個陣營，我爺爺和爸爸都連名帶姓的叫我，我媽媽叫我…”說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她追問：“你媽媽叫你什么？”
李嶼年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打算從頭解釋，“我小時候耳朵長得很大，人又瘦，就顯得耳朵更大了，我媽就…就叫我圖圖，我奶奶還覺得挺好聽的，不過她老人家更夸張，她…?！?p> “她叫你什么？”
李嶼年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他臉紅到耳后根，一手捂著臉靠在藤椅里。
肖蘭決定不再逗他，“沒關系，哪天有機會見到奶奶，我自己問她好了?！?p> 他把手放下來，“我奶奶是個非?？蓯鄣睦先思遥覡敔敳灰粯?，我爺爺是個老頑固，只認他部隊的那一套，奶奶就不一樣了，她對時下流行的東西有強烈的好奇心，什么都愿意嘗試?！?p> “你父母呢？”
“我爸他，比較嚴肅，不過他比我爺爺好多了，至少不那么古板。我媽媽跟奶奶她們是一邊兒的，她們兩個興趣相投，兩人姐倆一樣，經(jīng)常一塊兒逛街、出去玩，她倆每年夏天都去貴州我姥姥姥爺家，在山里住一兩個月，借拜訪親家的由頭游山玩水，哈哈哈~”
說到家庭，他整個人都很開心，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每一位家人，是一個被愛包圍長大的孩子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
真好，難怪他長成這樣可愛的性格，成長背景對一個人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
“嗯...我腦海里已經(jīng)有畫面了，一家子人在一起，爸爸和爺爺一本正經(jīng)地談論近況，媽媽和奶奶熱熱鬧鬧地討論有趣的東西，真熱鬧?！?p> 肖蘭生出羨慕之情，她沒有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家庭氛圍，一時有點向往。
“那你呢，你的家人是不是都是知識分子?。俊崩顜Z年問。
“嗯…”肖蘭盤抬腿盤坐在藤椅上，整個人向后仰。
“我...從小是跟著我外婆長大的，外婆對我很好，是個非常慈祥的老人。我…我不記得我父親，他在我1歲多的時候就病逝了。我媽，她是我外婆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出息’的孩子，她大學畢業(yè)后雖然早早結婚生女，卻一直沒放棄學業(yè)，后來在我3歲的時候申請到了T大的研究生，全獎，她就把我放外婆家，出國求學去了?！?p> 肖蘭是第一次跟別人講起自己的事情，她之前和嚴向今在一起時，對自己的經(jīng)歷諱莫如深，從來不曾提極。
人跟人的氣場挺神奇的，她覺得跟李嶼年說起這些無比自然，就像說起天氣那樣平常。
“那你外婆現(xiàn)在…在哪呢？”李嶼年小心翼翼地問。
“外婆去世了，我離家后她一開始一個人，后來就跟二舅家一起住。去年一天，晚上睡前還說明天早上要喝豆?jié){，夜里在睡夢中就去了。第二天舅舅買好豆?jié){，她遲遲不起床，舅媽打開房門才發(fā)現(xiàn)?！?p> “對不起，我…”問到她的傷心事，他覺得很抱歉。
肖蘭打斷他，“沒關系，外婆走的時候90歲了，遺容安詳，沒有痛苦，也算是喜喪了。我對這一天的到來很早就有心理準備，不過是來得突然了點，你不用感到抱歉?！?p> 他有點心疼，“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這樣就可以陪在你身邊，跟你一起面對?！?p> 李嶼年想握住她的手，又覺得有些不妥，手伸了伸又縮回來。
肖蘭看在眼里，聽著他的話，心里很暖。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握住。
“現(xiàn)在也不晚，遇見你我很高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p> 李嶼年手掌翻轉，反握住她的手。
初冬的陽光照在身上，曬得人暖洋洋的。他們窩在藤椅里，有說不完的話，氣氛醉人。
肖蘭想到明年要去M國的事，想跟他說一說，看到他這么開心，又不想破壞這份美好。她心想，算了，等一等吧，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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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蘭的感冒徹底好了，開始像往常一樣早出晚歸。
不過，俊瑞發(fā)現(xiàn)師姐這次感冒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她以前總是很晚才離開實驗室，現(xiàn)在可不了，到了晚飯點就收拾東西走了，等他們從食堂回來，她人早就不見了。
不對勁。
俊瑞跟小北嘀咕，“你不覺得師姐變了嗎？”
小北搖搖頭，“哪里變了，不是長得跟以前一樣嗎？”
俊瑞嗤笑一聲，“你想想，這些天晚上你在實驗室見過師姐嗎？”
小北又搖頭，“師姐大病初愈嘛，回去多休息休息還不行嗎。再說了，看看師姐的研究成果，人家在大刊上發(fā)表了多少paper了，我但凡有師姐一半的成績，我也每天早早回去睡大覺去！”
俊瑞拿資料敲他的腦袋，“你就做大夢吧，師姐那樣的多少年才出一個，聽說師姐明年要去TRV當博后了，TRV?。 ?p> 小北立時瞪大眼睛，“厲害啊，不愧是師姐！真是TRV？你怎么知道的？”
俊瑞拿資料擋在嘴邊，小聲說：“我聽陳曉龍說的，還有方院士帶的一個博士也去TRV?！?p> “方老板手下的…難道是龐霄師兄？”
俊瑞嘿嘿一笑，“算你小子不笨，就是龐霄！上個月方老板不是和咱們秦老板一塊兒去M國了嗎，就是去TRV訪問的，聽說那邊給了兩個交流名額，博后崗，合同為期一年?！?p> 小北倒向椅背，感嘆道：“師姐和龐師兄好厲害啊！太讓人羨慕了，我也想去TRV，哪怕半年呢，有了TRV的履歷，想申請哪個單位都容易了啊。”說完又大叫一聲“??！”
俊瑞安慰他，“師姐就算沒有TRV的經(jīng)歷，想去哪個單位也不是啥難事，優(yōu)秀的人才到哪都搶手，咱們平庸的人各有各的難處啊?！?p> 小北拍拍他的肩，“也不要這么說，妄自菲薄不可取，還是要相信自己的?！?p> 俊瑞斜他一眼，起身走向器材柜，“還是趕緊干活吧。”
小北“哎”一聲，起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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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嶼年剛拍完戲，最近也沒有排練任務，他每天健身、看書，有時候花一下午的時間看兩部電影，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每天晚上去接肖蘭，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他們約好，肖蘭從實驗室出發(fā)會給他發(fā)條微信，他們開著位置共享，各自出發(fā)，在半路上相遇，然后一起回家。
多數(shù)時候他們都會在學校東門外隔一條街遇到，李嶼年接過她的背包，牽著她的手，讓她走在路的內(nèi)側。
天氣慢慢凍手，呵出的氣漸漸形成白霧。
這天肖蘭問他：“你是不是快要去配音了”
他點頭：“嗯，不過配音就在本市，在北城的一個工作室，靠近機場那。”
“需要多久？”
“我的部分的后期配音沒有多少，三五天怎么也結束了。不過導演對電影制作要求很高，其它的音效可能要幾個月呢，慢工出細活?！?p> 肖蘭理解，“嗯，跟我們做實驗一樣，嚴謹才能出成果。”
街邊傳來一陣栗香。
肖蘭停下來四處張望，終于在斜對面找到賣板栗的小窗口。她指著那邊說：“走，咱們買點糖炒栗子吧，聞起來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