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fēng)帶著莫雨寒一路疾馳,莫雨寒乖順的趴在馬上,一路的顛簸似是無知無覺,很快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展現(xiàn)在眼前,這是當(dāng)初蘇卿語落水的湖也是眾人以為的她殞命的湖。莫雨寒似是沒看到一般,雙眼無神,沒有焦距,如風(fēng)下馬,扛著莫雨寒往湖邊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沉重而有力。
“嘩”的一聲,一個巨大的水花濺起,湖面的平靜瞬間被打破,莫雨寒被如風(fēng)無情的丟進了湖中。寒冬臘月之際,即便是在屋內(nèi)都讓人覺得唇揭齒寒,更何況丟進湖中,所幸湖面并未結(jié)冰,莫雨寒的身影在湖中沉沉浮浮。
“莫雨寒,你若是不想活了就在這片湖里淹死,這是當(dāng)初淹死陸冉的那池湖水,你不是思念她嘛,你不是覺得人生無趣嘛,正好你就去陪她,或許她的魂魄還能感知到。就當(dāng)作當(dāng)初陸冉瞎了眼,將京中一切托付給你,就當(dāng)她豬油蒙了心臨死之際還殷殷囑托,你這般放浪形骸也是無意,還不如死了干凈。”
如風(fēng)的話一遍一遍的叫喊,莫雨寒的身子一點點的往下沉,如風(fēng)看著下沉的身影,心如刀絞,莫雨寒當(dāng)初因為自己不會泅水而自責(zé)不已下了苦功已經(jīng)學(xué)會而且異常嫻熟,可是他便任由自己這般往下墜。如風(fēng)的眉頭緊擰,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握成拳的雙手上青筋暴露,身體微微顫動,他在賭,賭莫雨寒對陸冉的愛。
許久之后湖面上再沒一絲動靜,最后一個黑點也消失在水面上,如風(fēng)心中焦急,害怕,各種情緒涌上心頭,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是啊,他沒有去救莫雨寒,他不想再見他那般生不如死的活著,所以他只能哭。
“砰”極大的沖擊力將水面的破開一個大口子,莫雨寒飛身而出,穩(wěn)穩(wěn)的落在岸邊,臉色有些蒼白,神采卻飛揚。
“閣主”如風(fēng)飛奔的向莫雨寒跑去,緊緊的將他擁住,哭嚎聲更是響徹湖面,引出一圈圈波紋。莫雨寒拍了拍他的背,并未將他推開,須臾如風(fēng)恢復(fù)平靜,放開莫雨寒,對剛才的言行有些后知后覺的羞愧,不自覺的別開臉。
“怎么,現(xiàn)在知道得罪本閣主了,竟然敢將我丟入湖水中,我看你這個副閣主是做膩了,想著謀權(quán)篡位”莫雨寒佯怒。
如風(fēng)看著閣主又如往常一般會拿自己開涮,心中歡喜,也不怕他“閣主,謀權(quán)篡位不是這般用的”
“哼,你倒是才高八斗,若是本閣主病了,我就剝了你的皮,阿嚏,阿嚏”話剛說完便似應(yīng)驗一般連打了幾個噴嚏。
如風(fēng)有些擔(dān)憂“閣主,快些用內(nèi)力將衣衫弄干,這般下去真的要染上風(fēng)寒了”
“別烏鴉嘴”莫雨寒邊說邊坐了下來施展內(nèi)力,冬日的衣衫厚實若想用內(nèi)力蒸干自是要費些功夫,如風(fēng)出來的急并未帶衣衫,兩人便在寒風(fēng)中一個一臉緊張的看著,一個面色潮紅的運氣。
許久之后莫雨寒站起身,如風(fēng)摸了下他的外衣還未干透,伸手便將莫雨寒的外衣拔了下來,將自己的脫下給他穿上。莫雨寒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咧了咧嘴。
“走吧,回去”
“是,閣主”兩人一馬往城中去。
回了往生閣,又是一頓忙碌,備熱水泡澡,煮姜湯。如風(fēng)泡了澡,喝了姜湯倒是無事,可莫雨寒還是在后半夜發(fā)起熱來。閣中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如風(fēng)心中自責(zé)日日守在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莫雨寒。莫雨寒畢竟底子好,沒幾日也就恢復(fù)了,同樣恢復(fù)的還有精氣神。那個風(fēng)度翩翩,玉樹臨風(fēng),浪蕩不羈的莫閣主又回來了,閣中自是一片歡聲笑語。
莫雨寒經(jīng)此一遭慢慢的也看開了,往事已成空,終究夢一場,也算是不枉來這人間道走了一遭。人生浮沉終究是因著妄念,沉?xí)r坦然,浮時淡然,拿得起也需要放得下。
身在石泉鎮(zhèn)的蕭琦可就沒有莫雨寒這般佛性的覺悟,此時他正坐在隔壁聽武一同吳悠然談話。吳悠然氣定悠閑的坐在桌前,面不改色的淡定喝著茶,桌上盛放著三碟糕點,拿起一塊嘗了嘗,武一品著茶與他對向而坐,也不著急。兩人就這般誰也不理誰,自顧自喝茶吃點心。吳悠然暗中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呼吸很輕,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想來是有武藝之人,暗中端詳半響卻并不識得。此時坐在吳悠然面前的便是稍事裝扮過后的武一。
少頃,武一開口“吳老先生可認識蘇誠蘇大人”武一并未直截了當(dāng)?shù)脑儐柼K卿語之事。
吳悠然眉頭一挑“不知閣下問這個做什么?”
“吳先生不必緊張,在下陳久恰巧路過此地,想起來吳先生隱居此處便來探望?!?p> “你識得老夫?”吳悠然疑惑之色盡顯,腦中苦苦思索。
“未曾見過,只是聽蘇大人提起過”武藝不疾不徐的喝著茶回道。
“哦?蘇大人?”吳悠然心中咯噔一聲,只覺不安。
“是蘇誠蘇大人,我們算得上是知己好友,不想英年早逝,當(dāng)時他們一家獲罪在下投告無門,只得暗中蟄伏,沒想到終有這撥開云霧見天日的時候,在下心中甚是歡喜,恰巧途經(jīng)此處想起他曾同我說過吳先生隱居之所便冒昧將您請來一敘。”
吳悠然見他面色坦蕩,話語中真情實感,倒是信了幾分。兩個坐在廂房之中,談天說地甚是投契,吳悠然倒也謹慎在話語中多次試探,都被武一一一化解,吳悠然也漸漸放下戒心。
蕭琦坐在隔壁廂房中聽他們的談話有些忍俊不禁,來這石泉鎮(zhèn)前他們早已將蘇誠,吳悠然這些同蘇卿語有關(guān)系之人的情況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面對吳悠然這個老學(xué)究一般的人物自是做足了功課,況且王府的暗衛(wèi)本就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只是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而武一身為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自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文采武學(xué),江湖術(shù)術(shù)更是十足十的,如今面對吳悠然自是對答如流,相談甚歡。
“原來如此”吳悠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瞞吳先生,在下這次途經(jīng)此地除了拜訪老先生之外還想見一個人,不知是否有這個緣分”
“哦?是誰?”吳悠然疑惑不解
“蘇大人的女兒蘇卿語”
吳悠然瞬間兩只老眼瞬間放大,未及收斂住臉上的驚詫便將頭垂下,掩飾心中的震驚。少頃抬頭臉色已恢復(fù)平靜,一臉防備。武一見他如此就知道他知道內(nèi)幕,心中篤定,信心倍增,更顯沉著冷靜。
“陳先生說笑了,蘇誠之案判的滿門抄斬,蘇卿語是他的女兒怎么還會存活于世。念你是蘇誠的好友,老夫不與你計較,老夫還有事,先走了”不待武一開口吳悠然急急起身。
“吳先生請留步,在下無意冒犯,您請坐下容在下慢慢同您解釋”武一態(tài)度謙和,禮儀有度,吳悠然審視了他一眼,雖心中不安倒也不好拒絕,且坐下聽聽他怎么說。
“蘇兄是吳先生的愛徒在下自是知曉,在下剛才說出這番話自是心中清楚,若要問及緣由,在下可以和先生透露一句,此事在下從頭到尾都知曉”
吳悠然屁股剛沾到椅子就又站了起來,抬起手指著武一,身體微微顫抖,這回是徹徹底底的不知所措?!澳?,你”好一會愣是沒說出話來,而后似泄氣一般跌坐回椅子。
武一見他一臉菜色,神情漠然復(fù)又開口安撫“在下并無惡意,最開始的時候就同先生說過在下同蘇誠是好友,許多事自然出一些力,這些年未曾出現(xiàn)也是未了免生旁支,望先生明了。”
“原來如此”吳悠然雙眼恢復(fù)了些色彩,武一端起茶盞品了品,心中暗暗發(fā)笑,由衷的佩服自己的胡編亂造的本事,哎,陸大人請見諒啊,武一也是被王爺逼迫,你若是要怪罪就怪王爺,武一在心中默默祈禱。
正當(dāng)武一暗自得意時不妨吳悠然竟起身向武一作了一個深揖,武一措手不及,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跳開,臉上驚懼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吳先生您這是做什么”
“陳先生,老夫我替徒弟謝謝你,謝謝你替他保留了唯一的血脈”
武一拍了拍胸脯,驚懼未定“在下受之有愧”武一親上前將吳悠然扶起,坐到座位上。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侄女一切是否安好?”武一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開口詢問,臉上裝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吳悠然此時對武一疑問已消,臉上帶著笑意,朗聲道“語兒一切都好,她父親得已昭雪,自是開心”
武一點了點頭,面色如?!翱煞褡屗齺泶艘灰姡菜懔藚s這么多年同蘇兄的情誼”
“可惜啊,她早已離開”
“哦?去了哪里”武一的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隔壁的蕭琦臉色沉了沉。吳悠然見他這般在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武一忙斂了神色“可惜了,竟無緣一見”
“有緣自會相見”
“是是是,吳先生說得是,如今已近晚膳時分,在下已吩咐了店家備上一桌好菜請吳先生一同小酌一杯,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武一含笑邀請
“小友相邀老夫卻之不恭,明日邀小友悠然居一敘,不知可否賞光”
“能得吳先生的邀請,在下榮幸之至”武一正愁沒有打聽出蘇卿語的去向不知如何是好,真是天助我也。
兩人閑談時掌柜的已領(lǐng)著人送上了菜肴,兩人推杯問盞,談天說地,又是一番熱鬧景象。
隔壁的蕭琦站起身踱步到窗前,一臉清淡,心中卻五味雜陳。當(dāng)?shù)弥廊r,自己的心好似被刀剮一般,然后知道她可能還活著,那時欣喜若狂無以復(fù)加,后來知道她是女子更覺老天待自己不薄,他從不姓鬼神,如今卻覺得也許真的存在神明,讓自己這一生不留遺憾。
直至后半夜隔壁的聲響才停止,武一招來人雇了轎輦將吳悠然送回悠然居,轉(zhuǎn)身進了隔壁的房間,此時蕭琦正坐在床上運功,聽到武一進來的聲音微微睜開了眼,又閉上,許久之后才收了功,睜眼看向武一。
“王爺,吳先生并未提及陸大人去了哪里,屬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明日會去悠然居”
“嗯”
武一見蕭琦無其他吩咐便關(guān)上門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