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隊們里有一對男女，一米五左右個高，身材瘦弱，模樣童顏，很般配，住一間宿舍。他們的愛情帶有一絲成年人的責任，喜歡跟在一位婦人身邊干活，向她學一點家庭技巧。
這婦人眼睛尤其嫵媚，她老公過幾天來找她一趟，衣服很臟，脫下來給她洗，住上一晚，第二天不知什么時候走的誰也不知道。聽說她們的孩子留在鄉(xiāng)下由老人照看，夫妻倆在不同的廠里干活存錢，希望能在昆明買房。
我們隊負責組裝，往空電表箱里裝上接線排、斷路器和電線。每批電表箱隊長手里都有一張圖紙，按照圖紙組裝。我和梅子跟在他們后面干活，聽她們嘮叨，隊長也愛跟她們吹牛，隊長不住廠里，早上從家里開夏利車過來。
他們聊起父母、伴侶、孩子、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做菜、房子、汽車、旅游、開心與煩惱的事、白天與黑夜的事。我們插不上嘴，生活經(jīng)驗太少，或許我們認為跟他們不一樣，我們以后的生活會是完全不一樣。所以只是聽，不參與討論，不想過早像他們一樣關(guān)心柴米油鹽。反而我們會發(fā)呆，望著手里紅黃藍三條電線出神，思緒飛向琢磨不透的未來生活。
梅子不是一個好看的女孩，她的普通倒使我想起德克士里對阿山用心的那個點餐員。她素面朝天，不會打扮自己，一個耳墜也沒有，不會像那個婦人擦點粉涂點口紅。涂過口紅的她看上去更加性感，蠢蠢欲動，那對男女中的男不好意思地看著她的胸部，仿佛注視他母親一樣。女的看著她的臉，稱贊她皮膚好，用什么牌子的化妝品。這女的有自己的化妝品，只是小臉蛋沒有擴展開，收縮在額頭下。
很多時候她們催這對小男女朋友趕緊結(jié)婚，光睡一起不行，會睡煩的，要有個孩子，有了孩子兩個人會跟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F(xiàn)在只是睡在一起，同居，法律上不深刻保護，每個人都小心行事，有所收斂，不敢完全放開，結(jié)婚后就不一樣了，結(jié)婚等于愛情決堤，一點也不夸張，有了孩子更不一樣，好比共同筑堤或者千里之堤毀于一旦，一點也不夸張。兩小男女認真聽著，看樣子她們會努力。
他們給他倆傳授經(jīng)驗，人之長情，活躍隊里氣氛，不是只聽見扳手、鉗子、剪刀的聲音，那會讓大家很難相處，不像現(xiàn)在每個人都很輕松。你倆也跟我們款蛞子嘛，隊長沖我倆喊道。我和梅子一陣莫名緊張。隊長只好說，唉，真拿你倆沒辦法，不過做一家倒挺合適，隊長說到這哈哈大笑。她們聽見仿佛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回頭看。梅子的臉紅了，我也挺不自在。
隊長繼續(xù)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搞不明白，他們以前男女見一兩次就結(jié)婚了，真是一邊戀愛一邊婚姻一邊生娃，三管齊下，效率很高，國家就是在他們這一代壯大了人口，現(xiàn)在呢，年輕人磨磨蹭蹭的，談個戀愛挑來挑去，鬧來鬧去，分分合合，瞎折騰，浪費時間。
婦人表示贊同，她們年齡相仿。她說社會不一樣了，當時那個年齡就該結(jié)婚了，不結(jié)婚能干嘛，還真沒有，當時她有幾個姐妹不嫁人離家去了外面，后來還不是嫁了，嫁的男人一副不正經(jīng)樣。她說這話有一點可惜自己嫁早了的意思。又說女人嘛總要嫁出去的，沒法選擇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她男人也不知道，結(jié)婚后相互往前走唄。都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