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上高中的孟森,離家遠了,要在學校住。她也同其他的同學一樣,感到想家和孤獨。而她還陷入異常的憂郁,當其他同學都適應過來的時候,孟森依然還是孤獨的。她的孤獨讓她經(jīng)常獨來獨往,經(jīng)常一個人趴桌子上默默地哭泣。這時候,她經(jīng)常看些課外書來轉移注意力。但是惡夢還是時不時來拜訪她。她感到生活缺少意義和支撐,雖然心中也有遙遠的夢想,但是難以抵御當下現(xiàn)實的孤寂與無助。似乎生來孤獨,而情感又早熟,寥寥數(shù)年,也無可去處。她在紙上寫道:“樹,只能思想,不能旅行,隨世界的便,任取任予,無所辯駁”
孟森在高一快結束的時候,收到了王海彬的情書,還有一副他畫的孟森的頭像速寫。王海彬這個人,孟森是有印象的。那時,在孟森的世界里,平凡的記憶似乎是平淡無奇的,她內(nèi)心渴望愛情,她一直渴望至真至純的情感,而忽然收到這樣的來信,她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幫忙送信的是個女孩,她圓圓的眼睛,黑眼球又黑又大,膚色稍暗,有青春痘,學生頭?!拔医袆⒓t梅,早就注意你很久了,今天聽到王海彬說要給你送情書,我就自告奮勇說我來送?!彼齻€子小小的,聲音卻異常洪亮?!芭?,謝謝你!”孟森猶豫了一陣,慢慢接下了她遞過來的情書?!叭绻枰匦诺脑?,你可以找我哦,我很看好你們呦!”
她中午回到宿舍以后,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美術班的有個叫王海彬的,長得很帥又畫畫很好的男生,給她寫了一封情書,還畫了一張很像她的畫送個她。孟森激動之余,也開始憂慮回復的內(nèi)容,剛好可以問問她們,“你們說我該怎么辦啊?”“那你是答應他還是不答應?。俊薄跋搿搿蚁氪饝?!”“那就回信說答應啊?!毙∩荒樸拢骸霸趺椿匦虐??”一個女孩說:“誰有經(jīng)驗?”她們宿舍還沒有誰戀愛過,至少高中以來還沒有誰戀愛過。一個胖胖的女生中氣十足地說:“自己想去?!泵深^就睡。
午覺時間,孟森睡不著,反反復復拿出枕頭下面的一面拳頭大的小鏡子,在面前比劃來比劃去,也拿著那張畫,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再看看畫里的自己??纯葱πΓ瑫r間很快就過去了。她還是決定早點起來,要回教室思考回信要怎么寫。她沒有想到剛出女生宿舍樓,就看到前面有個人,在努力鎮(zhèn)定地在樓下面等待著。他站在一棵法國梧桐的下面,時而整理下上衣的對角。他腳踩在樹下砌邊的砌口上。哦,他可不就是王海彬嗎!那豈不就是在等待自己嗎?我……我……我該怎么走過去呢?她的臉頓時紅了,半耷拉著腦袋,垂著眼睛走了過去?!懊仙彼穆曇羰菧厝岬?,輕輕的,帶著試探意味的詢問語氣?!鞍?,我是孟森?!卑パ?,怎么說出這樣的話?這話多傻??!難道他會認錯了人嗎?她開始咬著嘴唇責怪自己的緊張。同時又為了不沉默尷尬而想說些什么來圓場。“謝謝你寫信給我,還有送我的畫。我很喜歡,再次謝謝你!”“不客氣,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天天都給你。”“什么?天天?”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人跟自己一樣緊張,甚至也在說不靠譜的話了。于是她也不緊張了,輕松地笑了起來。而很快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他們穿過一排法國梧桐樹,剛好經(jīng)過一排宣傳欄,那里面有報紙,校園報上也有孟森投中的稿子。孟森想讓王海彬看看,又沒好意思,像在刻意說明自己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呢。她看了一下旁邊的宣傳欄,又笑笑地低下了頭。再往前有花園,花園里有正盛開著的月季和薔薇。
“你叫王海彬,是吧?”
“對啊,我可以叫你小森嗎?”
“可以的?。 ?p> “我們可以……你可以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嗎?”
“嗯,是的,我正準備答應呢!”說完這話,她又覺得自己又有點用詞不當?shù)?、自責地閉上了一只眼睛。隨口又因為自責而說:“你到這一刻,還是覺得想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嗎?”說完又覺得不合適,這是說的什么話,難道他用了那么長的時間寫情書又畫畫,會在一瞬間就變了心嗎?就因為自己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女孩嗎?
“當然?。〔粌H以前是,現(xiàn)在是,將來永遠也都是。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愛上了你。你摸摸我的心,它在為你變得更大聲地咚咚咚地跳呢!”王海彬抓起了孟森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小森再次羞紅了臉,自來卷的劉海柔柔地依在額頭兩邊,長而疏密有致的睫毛低垂著。她把手抽了回來,她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離上課還有一陣子,我們?nèi)セ▓@那邊走走吧?”王海彬慢慢拉住了孟森的手,孟森的頭更低了下去,她們一起向花園走去?!靶⌒睦蠋煛!毙∩y為情地說?!斑@會是午休時間,老師也應該都在睡覺呢!”“不是,我們班班主任就住在對面的家屬樓上,如果他往下看,是能看到的。”“哦,是嗎?好吧?!蓖鹾1蛩砷_了小森的手。他開始在前面給小森引路,時而回頭望著小森,時而說著話。小森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真的是這么帥氣,這么瀟灑,這么有魅力的小伙子,風度翩翩。她忽然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沿著這種幸福感生長的,是想要跟他一起一輩子的念頭。“我的完美真命天子,難道是你”。她開始在心中默念《戀愛百分百》的歌詞,并沒有太注意他在講什么笑話還是說些別的什么,見他笑她也笑,她完全沉浸在與他一生相守的念頭中。她能想象得出他多少年以后,會是怎樣的一個帥老頭。
花園里的花好美,正是六月花開的季節(jié)。
有王海彬相伴的日子,孟森開始感到有一種立足支點,她開始在對方的立足點,給自己定位,和給自己角色。很多事都變得穩(wěn)妥許多。她有時也覺得疑問,感到自己為什么之前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子男孩子那樣,不需要一定找到一個知心知肺的好朋友,或是知心知肺的戀人,照樣過的穩(wěn)妥而不覺得孤獨。而自己卻不是這樣。其實在自己的內(nèi)心中,一直是孤獨的,一直在等待著一個伴來做自己定位和行為的支點。孟森在確定王海彬的那一刻,就好像是自己失卻的一半,終于復原回來了。有了他的到來,自己才告別了多年的,甚至是有生以來的心靈的殘疾。
“小森,我為了學習專業(yè)方便,在外面租了一間小房子,你想不想過去看一下?”“什么時候?”“隨你的時間??!對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讓你做我的模特,我再好好地給你畫上一張像?!薄昂冒?,不過只有周末晚上不用上晚自習?!薄靶校嬐晡宜湍慊貋??!?p> 就在他們商量好后的下一個周六的晚上,王海彬又給小森畫了一副頭像畫。小森鵝蛋臉兒,天生膚色白嫩而且細膩,臉上一個斑點都沒有。而且通體能找到的斑都是能數(shù)得過來的。她杏子眼,精致筆挺的小鼻子,櫻桃一點的小紅嘴,潔白的牙齒。而且她神清氣爽,步態(tài)輕盈,舉止文雅端莊,又有一種拒人于一定距離之外的古典和明顯的屬于純凈高雅的美。這次是兩小時的素描,畫得很是細致,惟妙惟肖。
“可以送給我嗎?”小森說,“我可以送給你,遲早都是你的,包括我?!毙∩π叩皖^?!安贿^我還是想留下來這一張,這樣可以當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能看見你。”“好吧,我不要了?!薄昂霉缘男∩?,我好愛你。”王海彬用雙手握住了小森的手,這已經(jīng)不是一雙陌生的手了,所以她沒有甩開也沒有再要他松手。接著海彬抱住了小森的肩膀,吻了她的額頭。就這樣我的初吻沒了嗎?怎么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激動呢?小森想著,竟覺得自己完全都沒有入戲,似乎還在剛才做模特坐著不動的呆木狀態(tài)里,在思考什么嗎?也說不好想了什么,有時候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就是忽然放空了自己一般,一時還回不來神。這樣海彬會生氣嗎?看樣子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在風扇下出完了汗水后又冷靜了好久的小森,覺得比平常要涼爽許多。
“我該回去了。”“我送你?。 薄昂??!薄霸俦б幌?。”這次海彬抱得有點緊。
回到宿舍樓下,看門的阿姨看著王海彬送她到門口又離開,她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小森,小森并沒多注意。進了宿舍,舍友們七嘴八舌?!笆砹税??”“失身?什么失身???”小森說:“只是畫了個頭像啊,又不是畫裸體,怎么叫失身呢?”“哎呀,裸體也不是失身,失身就是失身,那個失身??!”“哦,這個我懂得,沒有。我們是很純潔的!”“那親親了沒有?哈哈,看,臉紅了吧,初吻沒有了,又一個即將失身了??次艺f中了吧!”“不會的。”小森雙手捂住了臉,什么也不想說,什么也不想做,回想著他的吻,以及他的擁抱,還有他緊握的手,她越來越覺得飄忽。覺得他是那么親密,又覺得他似乎像是階級敵人,而卻是自己舍不下的人。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在凳子上起來,輕飄飄地簡單洗漱了下,就上床睡覺了。明明睡不著,卻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只覺得飄忽。覺得無法阻止的不會停留的明天,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新鮮的或是可怕的事,而自己卻無力阻止。這就是愛情的樣子嗎?想到這個詞,以及第一次一起去花園,他在前面引路時,邊說邊笑的情景。是的,這是我的愛情,我無力反抗,無力拒絕,也不想反抗和拒絕。
是他,讓我在夜晚里那么期待每個明天都快點到來,因為明天就可以見到他;是他,使我告別了惡夢;是他,讓我找到了人生的支點。
我想他或許不會那樣對我的,他應該會一直尊重我的。瞧我想到哪去了,我們還不滿十八歲呢!他知道了一定會取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