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都病了
美蘭的事有驚無險，鬧哄一陣過后也就平息了，大概是老鄭淡出江湖已久，就算是男女情事敗露，人不熱了事也就熱不起來了。
梅蘭妮已經(jīng)漸漸顯懷了，辦婚禮已是迫在眉睫，兩人回了趟梅蘭妮的山東老家，順便把她爸媽接過來，就在民宿里，完成了兩對親家的會面。汪雨飛的父母早就見過梅蘭妮，對這個能干的山東兒媳婦那是咋看咋滿意；梅蘭妮的父母見到汪雨飛，看這個四川女婿也是個帥小伙，個頭和臉蛋一點也不比山東帥哥差，加上汪雨飛情商高，哄得老兩口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三頓飯沒吃完，地位就已經(jīng)直逼完整的兒子了。來到民宿，看到女兒工作的地方，老太太更是喜上加喜，直接跟老頭說：“老頭子你過幾天自個回家去吧，我留下給他們帶一年孩子?！?p> 老頭說：“那不行。你不回去誰給我做飯?！?p> 梅蘭妮說：“我?guī)Ш⒆痈銈兓乩霞??！?p> 汪雨飛說：“那不行。我剛當(dāng)?shù)憧偟米屛耶?dāng)熱乎再走吧?！?p> 汪雨飛他媽說：“那就都不回去。我家那邊給他們買的房子，他們在這里工作，你們就住那房子，孩子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帶?！?p> 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人，朱馥梅想自己的女兒了。算起來，她已經(jīng)兩年多沒見到朱丹了，她想，是不是該把裴律師的事和女兒說說了。
這個周末，裴律師沒有來，因為汪雨飛和梅蘭妮的父母在，忙忙碌碌的朱馥梅也沒在意，只微信問候、關(guān)心了幾句，就放下了。再一個周末，還沒來，也沒主動發(fā)個微信，朱馥梅心里有些慌。跟美蘭說：“裴律師這是怎么了？不來也沒有微信?！?p> 美蘭說：“想啦？我看你倆比年輕人還熱乎，干脆結(jié)婚算了，放眼皮子底下就放心了?！?p> 朱馥梅說：“我心有點慌，想過去看看?！?p> 美蘭說：“用我當(dāng)電燈泡不？”
朱馥梅說：“咱倆一起去吧。叫個車，快到的時候再給他打個電話?！?p> 美蘭笑她：“哎呀，這是搞突擊檢查？”
朱馥梅說：“別鬧。”
快到時一打電話，裴律師又在醫(yī)院。朱馥梅忙問怎么了，裴律師說，沒事，就是單位體檢后，有個項目需要復(fù)查一下。
復(fù)查？朱馥梅記起來，她臨近退休那兩年，劇院里一到體檢，已經(jīng)退休的那些老人最害怕的，就是體檢報告單上出現(xiàn)復(fù)查項目。那說明有地方出了問題，需要再一次確認(rèn)。也的確是有人一復(fù)查，就住院了，然后是開刀，化療，人眼看著萎靡、干癟下去，然后沒多久，就成了一縷青煙。
復(fù)查兩個字，把朱馥梅嚇住了。
車開到醫(yī)院大樓前，美蘭打開車門下去，見朱馥梅遲遲沒下來，以為她在交車費(fèi)。探頭往里一看，朱馥梅還在呆坐著，就一邊拿手機(jī)掃司機(jī)碼，一邊叫她：下來呀！朱馥梅說，我腿軟，不聽使喚。美蘭趕緊跑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去扶她，她卻站不起來。美蘭和司機(jī)打個招呼：勞您駕稍等，我去拿個輪椅。
司機(jī)幫美蘭把朱馥梅扶到輪椅上坐下，把車開走了。美蘭把輪椅推進(jìn)大廳，找個人少的地方停下?！懊方?，不會有事的，你這樣一會兒得把裴律師嚇壞了?！?p> 朱馥梅說：“你給他打個電話，我們就在這里等他吧，我緩一緩就好了，別讓他看到我這樣。”
裴律師過了漫長的40分鐘才下來。朱馥梅見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電梯涌出的人群中，一下子眼里就蓄滿了淚，竟像是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裴律師快步走過來，美蘭問：怎么回事，嚇?biāo)纻€人。裴律師臉上的笑容有些假，說，沒什么大事，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們找個酒店，訂好住的房間，到樓下吃飯時候詳細(xì)說。
朱馥梅拉住他：“等不及，現(xiàn)在說?！?p> 裴律師無奈，只好拍拍她的手說：“沒事沒事，體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左肺有很小的一塊陰影，保險起見讓復(fù)查一下，今天就過來一趟?？床〉娜颂?，排完這個隊排那個隊，折騰了一天，有點累?！?p> 上了裴律師的車，往酒店開。三人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有些冷場。到了酒店，裴律師把車鑰匙丟給門童讓他去泊車。進(jìn)了大堂，朱馥梅突然說：
“老裴，領(lǐng)證吧?！?p> 裴律師有些意外?！拔仪罅藘纱位槟愣紱]答應(yīng)，今天想通啦？”
朱馥梅說：“今天臨時決定過來，東西沒帶，我明天回去把該準(zhǔn)備的東西備齊了，后天就來領(lǐng)證?！?p> 裴律師說：“這回該我說別太急了。等兩天，復(fù)查結(jié)果全部出來再做決定?！?p> 上樓后，朱馥梅把一張房卡遞給美蘭：“對不起，今天你自己一個房間，我想和他談?wù)??！?p> 美蘭接過房卡就開溜：“你們忙，我回避?！?p> 裴律師說：“你倆這是干什么。洗把臉，二十分鐘后到餐廳，邊吃邊說。”
吃飯的時候，朱馥梅看著滿桌的佳肴無心動筷。剛才說了領(lǐng)證，才半個小時過去，她又有些想反悔。不是怕裴律師真生了病她想逃，要真是那樣，她拼了命在病房里穿婚紗，也要把這個婚結(jié)了。是因為她突然想到，田建國就是死在肺癌上，現(xiàn)在裴律師肺上又有了陰影，莫不是她命硬，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被她克出了肺癌？想到這里，她腦子里涌出一團(tuán)無名火，燒得臉頰熱熱的，有種頭在自焚的感覺。裴律師覺察到她的異樣，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挺燙的，便問：“你感冒了？怎么有些發(fā)燒？”
美蘭也納悶：“出來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發(fā)起燒來了？”
裴律師說：“抓緊時間吃幾口，吃完還去醫(yī)院?！?p> 朱馥梅想說不用去，張了張口，卻沒發(fā)出聲音。這是怎么了？她心里清醒得很，還暗自埋怨自己：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經(jīng)事了！這是真老了嗎？還說病就病了。裴律師比我小七歲，我還要跟人家結(jié)婚，就這樣結(jié)了婚讓人家伺候我余生？
飯桌上的兩個人眼看她晃眼間臉都燒紅了，嚇得不輕。裴律師把手機(jī)往桌上一扔，對美蘭說：“掃碼結(jié)賬，密碼她生日。我去把車開過來?！?p> 美蘭結(jié)了賬，裴律師抱起朱馥梅就往門前的車那里跑。車都沒熄火，啟動時油門加大了，把一輛正常的英菲尼迪開出了跑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