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是心理疾患還是品性不端?
朱馥梅不再站在女性獨立的角度指點許妻,而是答應(yīng)她好好勸解許光陽,讓他重新回到她身邊。給許光陽打個電話叫他過來,讓他把娘倆送回去。許光陽生怕老婆再鬧出更丟臉的事,馬上叫了車,一分鐘不愿耽擱帶她和兒子走了。
這件事叫朱馥梅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從學(xué)了心理學(xué)以后,發(fā)現(xiàn)太多的人需要有人幫助做心理建設(shè),很多人的思維定式就是鉆牛角尖,你拉他一把,他就醒過來了,不拉他,他就會擠在狹窄的縫隙里,把自己擠死、憋死??墒?,能坐到她的診療椅上的,能有幾個人?
朱馥梅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開始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感悟發(fā)在上面。每次不多,幾百字而已。她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luò)真是個神奇的存在,不管你發(fā)什么,都有人看,要是稍微有點營養(yǎng),不光看的人不少,還會有人發(fā)評論,有人求教,還有人噴。她不怕噴,甚至歡迎噴,從那些噴她的人那里,她能發(fā)現(xiàn)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觀點。
有個網(wǎng)名叫“喪家之菌”的,對她每一條微博都張口噴。她發(fā)一條帶點正能量的,“菌”評得喪氣滿滿;她發(fā)一條心情差點的,“菌”又評得意氣飛揚。她懷疑這個“菌”她認(rèn)識,可是,她自認(rèn)為此生沒有樹過什么仇敵,那么,這個“菌”是從哪塊陰濕之地冒出來的?
突然,朱馥梅想到一個人。她給小裴打了個電話,問他是否還和許一楠在一起。小裴說:“我聽您的話,從BJ回來就和她分手了。后來一直沒再和她聯(lián)系。”
朱馥梅說:“有個網(wǎng)名叫喪家之菌的,我以為是她,經(jīng)常在我微博下留言,話說得挺激烈?!?p> 小裴說:“我?guī)湍椴榘??!?p> 過幾天小裴來了,把了解到的情況和朱馥梅說了。
許一楠從BJ回來,被小裴趕出了自己的房子,就在科華路附近跟人合租了一間屋子,每天到一家漢語培訓(xùn)中心的樓下守株待兔。跟好幾個外國人交往過,不過人家都不同意以結(jié)婚的方式把她帶出去。后來和一個黑人青年在一起,據(jù)說還被騙了,那人的父親是非洲某國的一個酋長,把她帶到了非洲?!艾F(xiàn)在她是什么情況就不清楚了,我也沒查到那個喪家之菌是不是她?!毙∨嵴f。
朱馥梅聽到這些,非常后悔當(dāng)時對待許一楠的態(tài)度。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后來變得那么偏執(zhí),一定是孩子丟了和失去婚姻對她的打擊太大,使她心理上出了一些問題。自己非但沒有幫到她,反而落井下石一般,將她向深淵里推去。思及此,朱馥梅感覺無法原諒自己。
小裴勸她,說各人的路都是自己走,走正走偏怨不得別人。許一楠今天的結(jié)果,和她本人的性格有很大關(guān)系,您也無須自責(zé)。朱馥梅留他在民宿吃過飯再走,小裴說還有事,開車走了。
朱馥梅心里始終放不下這件事,有一天便在“喪家之菌”的留言下回復(fù)了一句:“一年前,我是否在BJ見過您?”
“喪家之菌”回復(fù)她:“我見過的人多了,誰知道哪個是你?”
看著這句答非所問的話,朱馥梅心痛如絞。和美蘭說起許一楠的遭遇,美蘭的反應(yīng)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美蘭說得跟小裴別無二致:“路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遇不遇到你,她可能都是這個結(jié)果,你為什么要自責(zé)?”
朱馥梅自問,難道我真的是年近古稀,老到成天悲天憫人的程度了?她搖搖頭,想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去,可像被一塊雙面膠粘住了,甩不掉。
許光陽把老婆直接送回鄉(xiāng)下老家了。他這次是鐵了心要尋找新生活,不給老婆留一點余地。許妻聽了朱馥梅說的她死了人家活得好好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以死相逼,可除此之外,一籌莫展,只有每天嚶嚶哭泣。許光陽的父母自兒子在城里活得像模像樣,平素里就不太待見這個無甚本事還強(qiáng)橫霸道的兒媳。
因許光陽出軌要離婚,許妻娘家找上門來為女兒討公道,兩親家鬧得十分不愉快,叔侄甥舅的先是團(tuán)罵,后又大打出手,多人帶傷,以至驚動了派出所。許光陽在老家呆不下去,只好帶著兒子先回綿竹,把兒子先放在汪雨飛父母家,請他們暫時照料起居上學(xué)事宜,自己趕回民宿,沒去找王千語,直接敲門進(jìn)了朱馥梅的心理診室。
許光陽一臉的沮喪。他玩心重,仗著有一副不錯的皮囊,時常招惹漂亮女人,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鬧,哪次也沒像這一次,搞得雞飛狗跳。跟王千語你儂我儂的時候,他信誓旦旦要離婚,可瞧著岳家擺出的陣仗,這一次他不把自己的身家賠光,不可能全身而退。可他更拿不準(zhǔn)的是,要是他只剩下兩袖清風(fēng)和一腔柔情,王千語還會跟他在一起嗎?會不會另擇高枝而棲?想到這些,他其實心里早已慫了。
他坐在診療椅上,雙肘拄著大腿,兩只手掌抱住額頭,垂下目光不敢與朱馥梅對視。他很想問問梅姐,自己這種對漂亮女人沒有抵抗力的毛病,是心理疾病還是品性不端?
朱馥梅倒是很明白,男人的這種問題有幾個類型,一個是相貌或身高的短板,使其深感自卑,在心理上便以征服漂亮女人來彰顯自己的強(qiáng)大,從而獲得滿足,許光陽高大帥氣,顯然不在此列。再一個是曾經(jīng)被漂亮女人傷害過,反過來傷害漂亮女人,是一種報復(fù)心理,許光陽在老家就早早結(jié)婚,這個也不太可能。還有一種,就是對自己的婚姻關(guān)系不滿足,雖然已婚,但在心理上一直處于一種“尋覓”狀態(tài),這個好像與許光陽的情況有些相似。
她讓許光陽在診療椅上坐好,將椅背放傾斜一些,讓他以一種放松的姿勢,在若有若無的音樂聲里和她慢慢聊天。他告訴朱馥梅,當(dāng)年他高中畢業(yè)沒多久,家里就張羅著給他相親了,老婆就是七姑八姨給介紹的,看人長得不錯,父母也滿意,沒多久,到了夠結(jié)婚的年齡就把婚事辦了。父母說,結(jié)了婚,再出去找事做,就踏實了。他不愿在老家窩著,出去打工,換了幾個地方,就到了汪雨飛家的面包店。他人勤快也聰明,學(xué)東西快,汪雨飛他爸出錢讓他去一個烘焙學(xué)校學(xué)習(xí),待他就如自己的兒子。
在外邊見得多了,家里的老婆相處的時間又少,他的心思就開始野了。
就這樣聊著,朱馥梅把許光陽的心理也慢慢捋清了。他品性不錯,有些責(zé)任感,所以盡管心思浮浪,也一直沒有越界。這次遇見王千語,他發(fā)現(xiàn)他所期待的那些女人的美好,他老婆身上沒有的,王千語全有,如果王千語是一塊磁石,那他就是生鐵,被吸得全無招架之力。可如今他老婆和她家里這么一鬧,他心里的喜悅、向往被恐懼和擔(dān)憂兩兩抵消,兩只腳都踩不到實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