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時三十八分，東京。
經(jīng)過了三個多小時的飛行，空客320穩(wěn)穩(wěn)地降落在位于千葉市的成田機場跑道上。
由于工作的緣故，文星軒也時常和國際友人接觸，但這也是她第一次踏上和中國一衣帶水的國度的土地，這讓她充滿了好奇。
說來也奇怪，在西方人看來，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這些東亞國家的人長得都一樣，但這些國家的國民自己卻很容易辨別出和其他國家人的細微區(qū)別。
看著機場大廳一個個相似而又陌生的面孔，文星軒不免產(chǎn)生了一種背井離鄉(xiāng)的感覺，但好在她不是孑然一人。
她問身旁的黎暮雪：“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黎暮雪想了想，回答道：“先去一趟我的研究室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在計程車上，正當(dāng)文星軒思考著第一步的調(diào)查的時候，突然聽到黎暮雪小聲地說：“表現(xiàn)得自然點，別回頭，我感覺后面那輛車一直跟著我們?！?p> 文星軒一驚，目光瞥了瞥前座的后視鏡，確實有一輛車在不近不遠地跟著他們，雖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一直沒有脫離視線范圍。
看來我們收到了熱烈的歡迎。她心想。
“你能確定那輛車是在跟蹤我們嗎？”她問黎暮雪。
“不好說，先看看再說。”司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只管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在意到后排兩人的交談。
隨著路旁的建筑逐漸密集起來，車流量也開始增多，身后的那輛車也看不見了，這讓文星軒稍稍松了一口氣。
“進入都市圈了。”黎暮雪判斷，“那座高塔就是東京的晴空塔，又叫天空樹?！彼钢髠?cè)遠處一座高聳的建筑說道。
“要是之后沒事的話，我可以帶你上去轉(zhuǎn)轉(zhuǎn)，不管是白天的視角還是夜景都很不錯，美輪美奐。”黎暮雪笑道。
“這算是約會的邀請嗎？”文星軒眨眨眼，調(diào)侃道。
“算是吧。希望我能有這個榮幸?！?p> 計程車一路疾馳，不久就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位于千代田區(qū)的東京大學(xué)本部。
東大的建筑群以赭黃色的墻體為主，具有強烈的歐式建筑的風(fēng)格，這和很多傳統(tǒng)的日式木制建筑不同。尤其是哥特式的拱門和回廊，洋溢著濃厚的學(xué)術(shù)氣息。
本部樓位于整個校區(qū)的中心地帶，是學(xué)校最高的建筑，門匾上書七個正楷大字“東京大學(xué)本部棟”。刷了門禁卡后，兩人進入了這座享譽東亞的學(xué)術(shù)殿堂。
黎暮雪的辦公室位于五樓，研究室和實驗室隔墻而建，十分方便隨時開展實驗。二人走進了黎暮雪的辦公室，由于黎暮雪個人并不喜歡奢華和排場，所以整個辦公室顯得非常低調(diào)古樸，只有幾盆文星軒叫不上名的植物作為裝飾，其余大部分地方都被各種顏色的管線和機箱占據(jù)了。
黎暮雪讓她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然后自己去了里面的一個小隔間，拿出來一個盒子。
黎暮雪輕輕撫摸著那個盒子，神情就感覺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入睡一般。
文星軒不由得大為好奇，問道：“那個盒子里是什么？”
黎暮雪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從盒子里拿出來一個芯片。他捧著芯片，安插到自己的電腦上，又俯下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樣?xùn)|西。
好像是一副眼鏡？文星軒覺得自己沒有看錯。
黎暮雪從“眼鏡”腿上分離出一根數(shù)據(jù)線，也連接到自己的電腦上。然后他執(zhí)行了某種命令，在機箱發(fā)出了一陣嗡嗡的轟鳴聲后，他滿意地取下了眼鏡。
走到文星軒身邊，他用一種近乎自豪的語氣宣布：“現(xiàn)在，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我的‘孩子’。這款產(chǎn)品是我博士期間和我的導(dǎo)師傾注了無數(shù)心血共同開發(fā)的高集成化人工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經(jīng)過了
多年的修改和進化，到現(xiàn)在終于完成了。我將她命名為‘Somnium’，在拉丁語中是夢境的意思，同時也是羅馬神話中的夢神宋尼亞?！?p> 文星軒一臉呆滯地望著那副眼鏡，表示極度困惑。
“當(dāng)然，這副眼鏡只是谷歌公司為我們定制的一個載體，真正的核心是這枚小小的芯片?！崩枘貉┙又忉?，“這個芯片里裝載著一個程序，里面是一種從未有過的
人工智能型助理，具有人類的思維和學(xué)習(xí)方式。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把她加載到這副眼鏡里了。”
說完，黎暮雪把眼鏡遞到文星軒手上，示意她可以體驗一下。
文星軒接過眼鏡，稀里糊涂地戴上。眼鏡是平光鏡，所以即便她并不近視，戴起來也沒有不適的感覺。
“您好，我是Somnium。很高興為您服務(wù)?！币魂嚽宕鄲偠呐晜魅胛男擒幍穆犛X系統(tǒng)。她嚇了一跳，取下眼鏡看了又看，也沒找到揚聲器在哪。
看到她困惑的樣子，黎暮雪在一旁樂不可支?！斑@副眼鏡的聲音輸出是骨傳導(dǎo)的，所以不用耳機或者揚聲器，也只有你自己能聽到?！?p> 隨后，他幫文星軒設(shè)置了一下，然后說：“現(xiàn)在你可以對著她說幾句話，她會同時接收你的聲紋并掃描你的虹膜，這樣就可以錄入你的生物學(xué)特征。
之后她就會認你為主，別人也無法激活她啦。你也可以給她取一個昵稱，這樣方便以后稱呼她?！?p> 文星軒按著他的提示一步步完成了設(shè)置，最后她想了想，決定給Somnium取一個非常中化的名字：“安寧”。
既然是夢境嘛，那當(dāng)然要是安寧的夢境。她這么解釋。
同時她也設(shè)置讓安寧稱呼自己為姐姐。
“看來每個女性都有一個當(dāng)姐姐的夢想?！痹O(shè)置完畢后，黎暮雪說：“現(xiàn)在就只有我和你能控制這臺眼鏡了，當(dāng)然她的神奇之處還遠不止于此。你和她相處得越多，她就會從你的行為模式中學(xué)習(xí)，從而越了解你。現(xiàn)在她的學(xué)習(xí)能力，情緒控制，行為分析已經(jīng)和常人無所差異了。”
“你好棒，小安寧?！蔽男擒幙滟澚怂痪洹?p> 她的腦中很快地傳來了反饋，安寧雀躍地向她表示感謝。文星軒興奮地摸了摸鏡框，就好像在摸安寧的頭一樣。這一舉動再次讓黎暮雪忍俊不禁。
正當(dāng)黎暮雪向文星軒講述著安寧的功能時，辦公室的門毫無征兆地被人撞開了。一群人涌了進來，嘴里用日語大喊：“警察，不許動，把手舉起來?！?p> 文星軒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什么事，身后就已經(jīng)有個人把她控制住了。
一個長官模樣的人走過來，對黎暮雪說：“是黎暮雪嗎？”
黎暮雪冷靜地回答：“是我?！?p> 警察頭子一壓帽檐，說：“我們懷疑你參與了一宗謀殺案，現(xiàn)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p> 然后又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文星軒說：“你，也跟我們走一趟，接受必要的調(diào)查?！?p> 文星軒剛想說什么，卻被黎暮雪用眼神制止了。他輕輕搖頭，示意文星軒不要反抗。
于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警察們帶走了黎暮雪，而自己也被帶出去，推進了一輛警車內(nèi)。
進入警車內(nèi)，坐在副駕駛的警官就拿起步話機，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文星軒完全無法理解。
文星軒環(huán)顧四周，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她就從一名異國的觀光客淪為了階下囚，身份轉(zhuǎn)變之快讓她感覺猝不及防，一時還無法消化這件事。
只不過，鼻梁上新多出的東西，讓她有了主意。
“小安寧，能幫忙翻譯一下日語嗎？”她用細不可聞的聲音悄悄說道。
“交給我吧！”腦海中傳出安寧的回答。
隨即，警官說的話就被翻譯成中文，傳入文星軒的腦子里。
“頭兒，我們抓到他了，沒錯，就在他的辦公室里，似乎是今天才回的國。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可疑的女人，一會我?guī)Щ厥鹄飳徲嵰幌?，看看和他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p> 車子閃耀著警燈，一路呼嘯著沖進了警察署。
文星軒還是第一次以嫌疑人的身份坐在審訊室里。和電視上見過的沒什么不同，一個昏暗的小屋子里，散發(fā)著從只開了一條縫的百葉窗里投射出來的微弱日光。
正中央放著一條長桌，上面還亮著一盞被人掰著仰頭向上的臺燈。
不知道過了多久，進來一個中年男子，坐到桌子前面，說了幾句話。
安寧提示她，是在問她的姓名，年齡和住址。
文星軒本來想讓安寧把自己想說的話翻譯成日語讀給自己聽，然后自己依樣畫葫蘆念出來。然后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蹩腳的口音到時候萬一學(xué)錯了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她決定裝聾作啞，用手比劃了起來。
中年警官眉頭一皺，又問道：“你是沒法說話？還是聽不懂日語？什么都不說可是沒有用的！”
文星軒的手繼續(xù)做廣播體操。
警官撫摸了一下胡茬，又不死心地追問了幾句，在被文星軒的手部投影抽打了幾個耳光后，也只能無奈地起身離去。
之后，兩個年輕一點的警察過來，把她帶進了羈押室。
望著被鐵桿窗欞隔成幾塊細長條的異國天空，文星軒覺得這趟旅行實在是擁有一個不太令人愉快的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