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兒的性情我了解,常常任性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怕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顧不得大雨,我沖了出去。
以為唐心兒會跑到酒吧或是回到那個讓她傷心的新房,沒想到,她竟然站在小區(qū)花園里淋雨。
大雨滂沱中,她瘦小的身影,孤單無依,惹人生憐。
我上前,抱住唐心兒,感覺到她的脆弱。
“心兒,跟我回家,向爸媽承認(rèn)錯誤,他們才是你最愛的人?!?p> “姐,我知道錯了……我知道對不起他們,但是錯誤已經(jīng)發(fā)生,我必須把錯誤解決,然后才能回來向他們認(rèn)錯……”
“心兒,難道你真的想離婚?”
“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林佑豐的媽媽像只老虎一樣,想進(jìn)林家門談何容易?更讓我絕望的是,林佑豐根本不知道心疼我,我現(xiàn)在越來越懷疑,當(dāng)初他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愛還是因為一時激情……”
“別犯傻,男人愿意娶一個女人,除了愛,沒有別的解釋。況且,林佑豐的年紀(jì)和家世,根本不缺所謂的激情和艷遇,他肯為你放棄整片森林,自然是很愛很愛才這么做的。”
我的話讓唐心兒眼里閃出一絲光芒,雨霧里,那絲光芒就如同一陽光,我知道,她其實對婚姻還是十分不舍的。
我再勸,“回去,和林佑豐好好談?wù)?,給雙方一個機(jī)會。”唐心兒沒動,我又推了她一把,“你不是說過,考慮一千次,不如去行動一次嗎?華麗的跌倒,勝過無謂的徘徊,這也是再給自己一次機(jī)會,就算失敗,以后也不會后悔,不是嗎?”
終于,唐心兒點(diǎn)了頭。
“回去,好好跟林佑豐談?wù)?。?p> 大雨里,衣衫貼著我們的脊梁,忍不住同時打了個噴嚏。
我把唐心兒推上車,送她回二環(huán)。
“姐,那你和蔡小野呢?他發(fā)現(xiàn)你流產(chǎn),是不是很生氣?”唐心兒雖關(guān)切,卻透著一股肯定,“當(dāng)然,你們肯定沒事,畢竟有七八年的感情?!?p> 我只能笑,而笑容卻像被大雨沖刷掉一般,冰冷得很。
這冷冰,一直到開了家門,依然沒能從身上驅(qū)除,泡了濃茶,滾燙下肚,這才算恢復(fù)了一絲生機(jī)。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肚子有些餓,卻發(fā)現(xiàn)空鍋冷灶,冰箱里除了不會切的土豆,空空如也。
實在沒有胃口,正想要早點(diǎn)躺下休息,蔡小野開門進(jìn)來。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在王曉公司嗎?”見到他,剛剛平復(fù)的心情又起波瀾,一股無名之火升騰得厲害,“蔡小野,別以為你回來,我就會原諒,就會收回離婚決定,我也一定要和你劃清界線!”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冰箱,“瞧瞧,家里一無所有,硬生生能把人餓死,嫁給你這種男人,我當(dāng)初一定是智商清零,不然就是雨水沖刷了大腦!”
顧不得自己的話有多刻薄,寒冷,饑餓,厭倦,充斥著我的內(nèi)心,每多看蔡小野一眼,這種感覺就加深一次,難怪離婚的人總會說是過于厭惡對方才不得不離婚。
現(xiàn)在的我,無比厭惡蔡小野。
非要說一個原因,只能說,有他的生活,是那么無望,那么悲涼,我受夠了這種無望和悲涼,想要安靜地,優(yōu)雅地再活一次。
蔡小野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瞧不出悲喜,也不見哀求,想來,他對這場婚姻,對于我,也一定充滿了厭惡吧,這種無所謂和冷漠的態(tài)度,我也是第一次見識。
“是這樣的,今天周末,王曉公司的人把門鎖了,我沒進(jìn)得去,就沒地方住,所以回來住一晚……”
他的解釋讓我更加覺得可笑,想到離婚不離家這種老段子即將在自己身上發(fā)生,就覺得忍無可忍。
“回來也好,趁周末,咱倆先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周一不是算好的日子嗎?拿著協(xié)議,痛快地把手續(xù)辦了,誰都沒牽掛?!蔽抑噶酥干嘲l(fā),“坐下來,咱倆把協(xié)議先談好?!?p> 蔡小野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安靜地坐下來。
我拿出紙和筆,三下五除二就把協(xié)議擬好。其實很簡單,沒有孩子,沒有存款,唯一的共同財產(chǎn)就是這套房子,首付有8萬是他的,其余首付和貸款都是我辦理的,自然,只能給他8萬塊賠償。
我把協(xié)議丟給蔡小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看了。
瞥他一眼,滿目不屑。遇上我這樣的前妻,其實是他的福份,不爭不搶,還甘愿給他一定的補(bǔ)償,想到這兒,不免拿話搪塞他,“你就知足吧,這房子真論起來,還是婚前財產(chǎn)呢,我主動給你8萬補(bǔ)償,也夠意思了……”
蔡小野把協(xié)議丟到茶幾上,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我以為他不滿足,心頭火再次升騰,“蔡小野,別不要臉,這已經(jīng)是我的底線,要是敢打這房子的主意,我們就直接奔法院去……”
蔡小野清了清嗓子,表情淡漠,“房子我不要,這協(xié)議我也不同意?!?p> 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上我心頭,驚訝到不知所措,“不同意?那你想怎樣?”
蔡小野剛要回答,他的電話突然響了,接起來,好象很急的樣子,起身,匆匆要出門。
我追在他身后,“蔡小野,把話說清楚再走!”
蔡小野揮了揮手,“想清楚我再告訴你?!敝?,人就消失了。
留下我,滿腹心思。
蔡小野的吞吞吐吐,以及他剛才說話的冷漠,讓我認(rèn)定,他是想要更多的補(bǔ)償,如此一想,心里對他的恨又多了幾分。
雨夜,適合睡眠,而我卻折騰了一夜。
環(huán)視不大的屋子,想到以后自己要在這里度過一個人的生活,心里是說不出來的五味雜陳。臥室床頭上掛著婚紗照,蔡小野笑得那么無邪,曾經(jīng)我也無比癡戀過這種無邪,如今再看,竟覺得他是在咧嘴笑我的天真,為愛赴死的女子,終于嘗到了現(xiàn)實當(dāng)?shù)赖臍埲蹋〗o這份殘忍。
我將婚紗照取了下來。
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只是不想再見到蔡小野這般無邪的笑。
夠了。
也累了。
此刻,跟我一樣覺得累了的人,還有烏悠。
第二天上班,從不遲到的她竟然遲到了一個半小時,眼袋出賣了她的失眠,倦容也出賣了她的疲憊。
我關(guān)切地將咖啡遞上,并把她交待的房子裝修的圖片傳給她,烏悠看到房子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
“悠姐,這房子是你早就預(yù)備好的吧?”我輕聲問,“有備無患,聰明若你?!?p> 烏悠苦笑,“再留后手,也不及方有為厲害,我懷著女兒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懷上了兒子,那才叫有備無患呢。”
我不好意思接她的話,各自家事,自然各有原由,況且,自己還是一身官司。
烏悠指出裝修中的不足,“這里要再加幾個壁櫥,不然儲備空間不夠……哦,對了,金絲楠木衣櫥,也要再加一個……”
“悠姐,楠木太貴,凱瑞那邊……”我不無擔(dān)心,“要是讓方有為發(fā)現(xiàn),以后還怎么備貨?”
烏悠聽了我的話,仿佛記起什么,把筆一扔,“快,叫小劉,找兩輛,不,三輛大貨,到凱瑞拉備料去?!?p> 我驚訝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倉庫里,明明還堆著那么多備料,再拉三車,怕倉庫都裝不下,況且根本沒有那么多裝修大單。
“我這也叫有備無患?!睘跤婆呐奈业募绨颍澳愫托⒁黄鹑?,相信你能鎮(zhèn)住那幾個店長,要是方有為難為,就讓他打電話給我?!?p> 只得領(lǐng)命而去。
婚姻中男女之間很難達(dá)成均勢,打成平局即是圓滿,打不成平局,就只能一決雌雄。只是,這種雌雄已經(jīng)與性別無關(guān)。
顯然,烏悠已經(jīng)打響了離婚大戰(zhàn),而且獵旗召召的要成為勝者。
離婚之前,各有算盤。
她和方有為如此,我和蔡小野又何嘗不是?
想到蔡小野昨晚欲言又止的樣子,心就特別緊張,不知他是否也跟烏悠一樣,心里早就把一切都盤算殆盡?
出辦公室之前,我給蔡小野發(fā)了語音,“晚上8點(diǎn),圣語咖啡,談妥離婚,你必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