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除了喬江,堂堂欽臬司第一特使也不喜歡走門。我腹誹著,自己往房間里走去,就在這時,卻聽身后有筆官喊我:
“陳大人,涼大人請你去一趟?!?p> 我應了一聲,回身向公政堂走去,邊走邊琢磨涼世一單獨見我做什么。
走進公政堂,涼世一正在看手中的一封信,盡管從泰叔口中,我聽了不少他的豐功偉績,但光看外表,他還是那副貌不驚人的樣子。
涼世聽到我進來,抬眼望向我,銳利的眼神讓人瞬間意識到,他絕非表面看起來那般平淡無奇。
“家中都安頓好了?”
我沒想到?jīng)鍪酪灰矔栠@樣充滿人情味的問題,忙答道:“都好了?!?p> 就這么一句之后,涼世一立刻恢復公事公辦:“平天有案,案情甚是離奇。漠南與平天相鄰,風土人情相通,故由你負責此案。你是首次單獨辦案,切記認真謹慎,秉公守法,不可貪功冒進,鑄成大錯?!?p> 原來是給我分配案子,我真的可以獨立接案了?
我喜出望外,又有些手足無措,接過涼世一遞給我的案卷,畢恭畢敬道:“是,陳觜謹記?!?p> 涼世一微微點頭,不再理我,又開始看手上的信,我便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門,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案卷,細細讀了起來,誰知,越讀越是心驚,春日暖陽下,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此案由平天都令報送,又是兇殺案,死者共五人,說來倒是不多,可讓我震驚的是這五人的死狀——
其中四人,全身骨頭都斷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不對,說一節(jié)一節(jié)還不足以概括現(xiàn)場的殘忍程度,應該說,是他們?nèi)砻恳惶幎急环戳诉^來,頭擰到了背后,腳跟擰到了膝蓋下,就連手指肚子都被擰到了手背那面。
第五人更凄慘,或者不能稱之為“人”,因為官府發(fā)現(xiàn)的只是一張皮,一張完整的人皮。
看完案卷,我有些明白為何涼世一特意提及漠南與平天風土人情相通了,這樣詭異的死法,恐怕不是普通的兇殺案,而極有可能是出于某種習俗或邪乎的信仰。
我回憶了一下小時候聽過的種種鬼神故事,似乎也沒有會把人掰反過來或者剝皮的說法。
回到房間,我又逐字逐句讀了一遍案卷,畢竟這是我獨自承接的第一個案子,絕不能因為我的馬虎大意丟了欽臬司的面子。
這一讀就讀到了傍晚,我舒展了一下身子,正巧瞟見陸休從外面經(jīng)過,忙追了出去。
陸休見我跟過來似乎并不意外,進了房間便自顧自脫下外衫,開始收拾行裝。
我一點也不客氣地在凳子上坐下,問道:“那會兒你剛說到一半就走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陸休手上不停。
“我知道,案情未明不得外泄,那你就挑能說的給我講講,行不行?”
陸休回頭掃了我一眼,我趕緊閉嘴,不敢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我又忍不住開口:“案子不能提,可你那次去找滿大人說了些什么?這個總能提吧?”
陸休頓了頓,無奈地停止收拾,轉(zhuǎn)身也在桌邊坐下,低聲嘀咕:“有時兩耳不聞窗外事,有時又刨根究底問個沒完,我也不知你到底是不喜歡多管閑事,還是喜歡多管閑事?!?p> 我咧嘴笑了笑,等著他開口。
“滿鷗雖是滿大人之子,但卻資質(zhì)平平,不像其父一般聰穎過人,大京最不缺嚼舌根的人,因此,滿鷗從小是在周圍的指指點點甚至是冷嘲熱諷中長大的?!?p> “我知道,以前有次碰到滿鷗時,你同我講過?!?p> “嗯,所以你應該也不難理解,滿鷗心中會憋著一口氣,想向大家表明,自己其實很有出息?!?p> “呃——”我撓了撓頭,“可是他確實挺沒出息啊,身無半點功名,也不愿去滿大人為他安排好的去處,年近三十,卻依然無所事事,既不求學上進,也不娶妻生子?!?p> “連你都這般看待他,可想而知他人的態(tài)度。”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換成小聲反抗:“……什么叫‘連我’?”
“滿鷗想要爭一口氣,卻因不通人情世故,反而辦出許多可笑之事?!?p> “那——上次侯老說他與人打賭賭輸了,光著身子回到府內(nèi),還有你說他心血來潮去正林堂學醫(yī),結果被阿妙斥責,都是因為想要爭一口氣?”
“不錯。正林堂那次,是因恰逢滿夫人生病,滿鷗便想學醫(yī)為母親醫(yī)治,這才去了正林堂,非要讓眾位大夫教他醫(y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