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時那起案子罪證確鑿,聞人江自己非要帶著全家老小畏罪自殺,怎能怪得了宗相?”
聽到“聞人江”這個名字,我一下記起剛進欽臬司時看過的那些舊案卷宗,其中一起就是聞人家滅門案。
聞人江本是淮金都令,五年前因貪腐被人告到宗虞明處,宗虞明令總御司核實,這一核實便將聞人江貪腐的一應(yīng)罪證找出,宗虞明見鐵證如山,自然不會隱瞞,立即上報光帝,光帝便令欽臬司接手此案。
可就在欽臬司前去抓捕的前一晚,聞人江竟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府邸,全家上下無一幸存,還留下遺書,說自知罪責難逃,愧對朝廷栽培,索性自我了斷,于是,此案只能草草了結(jié)。
不過,當時聞人家共有十一口人,可尸體卻只找到九具,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火勢過猛,尸骸或混雜或燒毀,導致數(shù)目清點有誤。無論如何,此案之慘烈,震動朝野,坊間亦流言四起,各種說法滿天飛。
當年此案影響甚為不好,不過,光帝自然不會將聞人江的自殺怪罪于宗虞明頭上,但宗虞明卻自責不已,他認為是自己用錯了方式,才導致聞人江畏罪至此,白白讓全家陪葬。
這件案子倒也不算欽臬司經(jīng)手,但舊案卷宗里還是把一切如實記載了下來。
陸休與樂王就著此案聊起了朝中官吏品性,對這些朝野軼事,我不甚了解,正覺無趣,就從窗外看到幾個穿著打扮甚是富貴的人走進泰安樓。
這幾人在我們隔壁包間坐下,亂哄哄地點罷酒菜,開始閑聊。起先本來只是天南海北的胡扯,慢慢聊到了最近的幾起案子,言談之間將欽臬司夸上了天,然后話題慢慢轉(zhuǎn)到了辦案的陸休和我身上,聽著他們大肆夸贊陸休,我也覺得面子滿滿,更好奇他們會怎么評價我,干脆飯也不好好吃了,一門心思偷聽。
“陸大人身邊不是還有一位特使大人?”
“沒錯,姓陳。說起這個人,還挺神奇的?!?p> 我屏氣凝神。
“這位陳大人,我真是看不透啊,按說欽臬司特使都是人中龍鳳,偏偏有這么一個……怪人,有時覺得他智勇雙全深藏不露,可有時……他又會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真讓人想不通他到底是智是愚,還是說,他的腦子本就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我火冒三丈,正想跳起來去找他們理論,陸休眼疾手快,立刻按住我,憋著笑沖我使了個眼色,而樂王,早已笑趴在桌上。
我瞪著陸休,他老人家倒好,見我不再沖動,便又自顧自地吃喝,壓根無視我的眼神。
“為何攔我!”我咬著牙惡狠狠地說。
“別人實話實說而已,你何必激動?!?p> 我氣道:“什么??他那叫實話實說??我承認,我是沒你身手好反應(yīng)快,可也不至于腦子糊涂吧??!”
“難道不是?方才若不是我攔著,你是不是就要沖過去跟人家理論了?萬一理論不過,是不是就會拳腳相向?”
“呃……那倒不會……”
“就算你只是同他嘴上爭辯,但第二天也定會謠傳紛然,說欽臬司特使當眾毆打百姓,你信不信?”
我恨恨地說:“信,大京人本就愛嚼舌根。”
“所以,你是不是糊涂?”陸休淡定道。
“……難道就任由他毀我謗我?”
樂王笑個不停:“這怎能算毀謗?西陽‘顛僧’廣志和尚,吳陵‘百足蟲’白先生,東州‘花奶奶’花玉珍,這些江湖中響當當?shù)娜宋铮膫€不是瘋瘋癲癲高深莫測的?現(xiàn)在有人這樣說你,你應(yīng)高興才是?!?p> “這是哪門子道理?換作是你,你會高興?”我氣極。
樂王笑得更加燦爛:“換作是我,肯定會毫無顧忌地揍他一頓,誰讓我不是特使呢?”
陸休有些好笑地看著我們兩個人吵嘴,安慰道:“一朝揚名,難免會被評頭論足。對惡語傷人之徒,自然應(yīng)該據(jù)理力爭,但對這些無傷大雅的閑談,無須在意?!?p> 我有些沮喪,不再多說,舉起筷子:“來來來,吃菜吃菜?!?p> 樂王道:“這么多百姓知道你們,看來我離開大京后,你們又辦了不少大案,快給我講講!”
于是,我們?nèi)艘恢睍痴劦缴钜梗乓猹q未盡地各自散去。
回到寢舍,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桌上放了一封請柬,打開一看,更是驚訝,這請柬竟是慶王府邀我三日后參加瑤林郡主喜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