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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天邊一片火紅。夏季的天空是最豐富的,當(dāng)云層染上落日的光澤,當(dāng)天上的風(fēng)變推動云層的流動,謝華總能在其中找到他心中所想。
記憶纏人,平日里壓在心底的念頭紛紛翻涌而出,若他也心中生風(fēng),吹散思緒萬千該多好。
一個人的悲痛,可以是一家人的悲痛;而一家人的悲痛又將傾瀉在個人身上。痛如此,恨如此,愛如此。那三十年,他就任由這些愛恨揮霍,他的命運最終也只能被愛恨操縱。
他就隨著它們游蕩,不知不覺間走出鬧市區(qū),來到京城百姓的居住地。
昨夜剛剛下完九月的第一場雨,路面濕潤,稍不注意就會打濕衣擺。路兩旁的風(fēng)景變成了鱗次櫛比的院落,雖然沒有市中心繁華,但多了一份溫馨。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飯菜的香氣從東墻飄到西墻。偶爾路過的幾個孩童都是步伐輕快,衣服灰撲撲的,眼神卻透亮。
謝華算著時間,準(zhǔn)備折返去城門口。還沒折幾步,一縷悠長的笛音滑過耳畔,曲調(diào)柔美,在一片煙火氣息中帶點脫俗的味道。但曲是凡曲,笛是竹笛,只能聽一時之樂。
更何況,在此時還有閑情吹笛子的,應(yīng)該不是普通人家。他這兩袖清風(fēng)的出來一趟,可別惹一身麻煩回去。
突然一聲長鳴,那笛聲似乎開了靈智賭氣一般將出塵的意境直接攪碎。霎時,金鼓連天,四面楚歌,無數(shù)鐵騎嘶鳴而來,勢如破竹;黃沙飛濺,刀鳴陣陣,有不甘的怒吼,也有絕望的哀嚎,殘陽滴血,白骨成沙。
一曲終了,謝華還不能回神。
這……是一只破竹笛能吹出來的?他沿著墻根尋找,這院落看上去整整齊齊,沒想到里面的小路錯綜復(fù)雜,走到最后他也無法確定哪家院子像一點。
……算了,這無緣無故的,找到了又能怎么樣?
然后他就聽見圍墻那邊似乎有什么響動。突然光線一暗,一道紅色的身影直直落在他眼前,謝華立即后退半步。
少女拍拍輕薄的裙子,細(xì)膩的皮膚在紅紗下若隱若現(xiàn)。她用僅用一條絲帶隨意地束住頭發(fā),只有幾縷短發(fā)垂在額頭,露出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好奇地打量著他。
謝華無端想起了一只貓。那天他匆匆趕去上學(xué),眼看就要到了,圍墻上突然竄出來一只貓,他下意識一摟,竟然接住了。那只貓也是那樣看著自己,它用那碧藍(lán)的眼睛肆無忌憚地與他對視,粉紅色的舌頭還舔舔乖巧的鼻子。他抱著小貓的手臂忽然就僵硬了。
“怎么呆呆的?”女聲清脆,難以想象這聲音能吹出那般激昂的調(diào)子。
“因為一般人是不會從墻上直接翻下來的?!敝x華苦笑道。
少女上前一步,身體前傾,好像要靠到謝華身上一樣。
“把你嚇到啦?”
謝華低頭看著少女,鼻尖全是似有若無的清香。
“我膽子小?!彼v騰地說,“身體也不好,受不得刺激?!?p> “是嗎———”少女踮起腳尖,將嫣紅的嘴唇湊到謝華耳邊,輕聲道,“我怎么沒聽說呢?謝以牧。”
說完立刻抽身回來,大大方方地沖著謝華笑,仿佛剛才她什么話也沒說。
謝華瞬間無奈。姑娘,老底都被你掀了,還要笑什么?這是笑笑就能解決的問題嗎?他就說那一次之后江燃怎么這么安靜,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鳶尾姑娘,您不是還在逃跑過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