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紛亂人間（上）
等發(fā)泄完情緒后，山魈在相鄰的幾個大樹上來回跳動了幾下，就下到了地面上，一邊蹦蹦跳跳就來到了凌風(fēng)道長面前。
它呲著牙朝上方來回扭動的凌風(fēng)道長嘲笑了幾聲，隨后從地上抓起了一個石塊。一個縱身，就抓著藤蔓跳到了道人上方。
它舉起手中的石塊，正準(zhǔn)備朝著道人頭上砸去時，那毛茸茸的耳朵抖動了幾下，吱呀了一聲，一個橫跳，就蹦出了丈外。
原來，就在山魈即將行兇之時。藏在一邊的呂率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口中大喝道：“妖怪，焉敢如此?！?p> 一邊叫罵道，一邊掏出了油燈握在手中，其后一道火舌就吐向了山魈。
那山魈是何等機(jī)靈，本就是山中異類，耳聰目明遠(yuǎn)超常人，再加上老而不死，且因為天地大變，漸漸真正地通靈了起來。
這般機(jī)遇之下，那本身已經(jīng)衰老的軀體也慢慢強(qiáng)壯了起來，機(jī)敏之處遠(yuǎn)超常人所料。
除此之外，還自然覺醒了一種惑人心神的能力，同時僥天之幸，還得了一門操控藤蔓的乙木神通。
種種異狀，簡直就跟話本中描述的山中精怪是一模一樣似的。
這次的除怪之舉，也是因為山魈發(fā)作，迷了一個過路的女子上山，所導(dǎo)致的。
由此，可想而知，這山魈本身有多難對付。
哪怕這一群人中，也有兩個真修。但是話說回來，他們雖有些法力，但此刻還真應(yīng)付不了這天地造就的山中精魅。
其實吧，就算是隱藏在一邊的呂率，山魈也早就察覺到了，只是還沒來的及料理他罷了。
故而，從呂率沖出來的那一刻，它就立刻警覺起來了。
呂率眼見偷襲沒有奏效，那山魈跳到了地上，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發(fā)出陣陣咆哮之聲。
不過，好在，雖然沒有傷到那怪物，但那火焰到底燒到了藤蔓上，解救下了凌風(fēng)道長。
凌風(fēng)道長本已默念起了度人經(jīng)，等死而已。
那知短短時間，這死局就轉(zhuǎn)到了生門，可謂是否極泰來。
凌風(fēng)道長幾下扯掉了身上的藤蔓后，連忙到了好漢身邊，準(zhǔn)備幫忙。
到了近前，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以為的昂藏大漢，居然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少年。
凌風(fēng)道長著重地道了一聲：“少俠，救命之恩容后再謝，老道還能在抵擋這山魈一二，不知少俠可否前去解救其他人？”
“責(zé)無旁貸！”
那山魈雖然一直在不遠(yuǎn)處望著這兩人，但是一時之間也踟躕著，不敢上前。那紅紅的火焰，一下就喚起了它本能的恐懼。
就在凌風(fēng)老道凝神盯著山魈之際，呂率片刻功夫，噴出十余道火焰，就解救下來了眾人。隨后手持鋼刀，幾刀下去，就弄開了眾人身上的藤蔓。
那山魈本來還在猶豫著，但是看著那無毛兩腳猴，居然想要搶走了自己的食糧。
它再也忍不住了，幾個縱跳之間，就朝著呂率撲了過去。
但是沒等它到了呂率身前，就被凌風(fēng)道長攔了下來，一人一怪就又纏斗了起來。
片刻之后，呂率就解救下來了所有人。
這一下，那猢猻山魈，也不在和凌風(fēng)老道糾纏了，連忙上到了樹上，看著下面的眾人。呂率一行人自然是聚集在一起，抱團(tuán)御敵了。
十余個小輩，紛紛站在外圍，手持兵器，盯著山魈，警戒著。不過這些小和尚、小道士，一邊警戒時，一邊又偷偷地打量著呂率，和他手中那看起來神秘精美的寶燈，也不知都想著什么。
也難怪，這些人自然是看見了呂率是怎么解救他們的。那御使火焰的模樣，簡直就像火神一般。
看見大家暫時安全了，呂率也是趕緊把油燈放回懷中，用這一層布隔斷，打斷了那又開始冒頭的憤怒。
人群中，有個小比丘，正斜眼盯著那寶燈，眼見被那少年郎君收回懷中，也不知想著什么，嘴角歪了歪。
圓鏡和尚沒多久也被喚醒了過來，這下帶頭的人就又齊了。
呂率也不去管其他，徑直的問道：“道長，你看這下該如何行事呢？”
凌風(fēng)道人，看了看少年郎，沒等回話。
山林另一邊的天空上，就爆開了幾朵煙花，煞是惹眼。
這一下，凌風(fēng)老道搖搖頭開口了：“暫且去和王員外回合吧，看來他已經(jīng)找到愛女了。這孽畜一時之間拿不下的?！?p> 圓鏡和尚聞言，也點了點頭，眾人都無異議，便有序撤退了。
那山魈先是被天空煙花的光亮、響聲嚇了一跳，又見眾人開始退走。吼叫了一聲，急忙跟了過來。
呂率見狀，掏出油燈又給了那山魈幾道火焰。雖然沒有傷到山魈，卻也逼退了它。
有趣的是，這幾道火焰之下點燃了幾叢草木，那山魈沒有先跟著眾人，反而是揚(yáng)起了一陣沙土，先把明火給熄了之后，這才遠(yuǎn)遠(yuǎn)吊在眾人身后。
這下就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啊，雙方都只能干瞪眼了。
不多時，雙方就碰面了。呂率望去，就見著一個身上披著男子直裰，頭上包著一塊麻布的女子，正被一個小廝背在身上。
而那王員外，就一直守在身邊，小心地扶著那女子，不時還悄聲說些什么。不過，那女子卻是沒什么反應(yīng)，被人背在身上跟塊木頭似的。
兩幫人回合后，王員外和凌風(fēng)道長、圓鏡和尚一起議定，只能是暫時先打道回府了。
就這樣，這么一大堆人，簇?fù)碇鯁T外和其愛女，一起出了山林，往回而去了。
那山魈，一直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眾人身周的山林之中，至少跟了有三里之路，終于還是放棄了。臨走前，示威般地在四周的山林中來回亂竄，發(fā)出陣陣恐嚇?biāo)频暮鸾新暋?p> 等聲響逐漸消失不聞，經(jīng)多次確認(rèn)，那該死的山魈終于消失了后，路上的一行人等都紛紛松了一口氣，感覺周遭都輕快了些。
那王員外坐在牛車上，一路上，也不時地和呂率攀談一二，表達(dá)著自己的感激之情。
如此，行了大約一兩個時辰后，日頭已經(jīng)開始西落。呂率和大家就又來到了一座城池外。看著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這下所有人才徹底放松了下來。
到了城門口，那王員外是極力邀請呂率回家做客，并表示一定要好好宴請大家，請小郎君一定赴宴云云。
最后，連那凌風(fēng)老道和圓鏡和尚也都開了口，邀請呂率一起同行。沒奈何，呂率到底年輕人，面皮薄，最終還是答應(yīng)一起去了。
奉天縣并不大，統(tǒng)共一條十字長街，并兩條短街，四五個殘破的坊市而已。眾人順著坊墻，轉(zhuǎn)過幾道路口后，就進(jìn)了一個看起來還頗為繁華的大坊。
過了坊門，片刻后，就來到了王家。
熙熙攘攘，王家這一下就涌進(jìn)了二三十號人，真是好不熱鬧。
等月上柳梢頭之后，王家已經(jīng)燈火通明，大擺筵席了。
不過此刻的氣氛略微有點尷尬，為何了？原來眨眼前，大家都還是你來我往，觥籌交錯的好氣氛。結(jié)果呂率又是因為一件小事，突然站起身來大發(fā)雷霆的掀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幾。
嚇得那犯錯的小廝腿一下就軟了，跪倒在他面前。
呂率這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眼見自己擾得這場面甚是難堪，臉上一下就臊紅了起來。他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發(fā)這么大火也是自己的原因，也趕忙扶起面前的小廝。
那圓鏡長老見得如此場面，笑呵呵了幾聲，趕緊打起了圓場。
呂率這會兒心頭十分尷尬，看著上首的王員外泛青的臉色，害怕他怪罪到那小廝身上，吱吱嗚嗚地終于開口說道，自己最近總是因為小事，發(fā)出大火，甚至是無名怒火，都是自己不對云云。
聽到這話，那王員外的臉色也好了起來，連忙表示，不礙事，都是自家小廝手笨一類的，大家胡打岔幾句，也就遮過去了。
等宴席上酒殘菜罷，眾人酒足飯飽后，紛紛開始交談。
這話題嘛，自然也不可避免地繞到了呂率手中的那樣寶貝，油燈之上。而和尚、道士的那些隨行弟子，更是有不少在下面起哄道說是讓呂少俠再給大家開開眼界，見識見識這仙家法寶的威力。
呂率面帶難色，還沒等呂率想好怎么應(yīng)付。
那圓鏡長老便先開口說起了一些還不廣為人知的傳聞逸事：“貧僧近年來也聽聞過此類寶物。
哎，這世道也變得越來越離奇了。雖說，這世間上從古至今都流傳著種種神仙逸事、鬼怪傳聞。
但到底所知者多，所遇者少，且多難以證實，就算有一兩處傳聞，也不見多大影響?！?p> “但如今啊，可就不一樣了。今日這山魈，大家親眼所見，自不必多說。
老衲前番還曾聽聞，就在洛陽所處的洛水中，就有不少人曾見有神龍翻騰其間。
據(jù)說那石敬瑭還曾派兵捕龍，結(jié)果是網(wǎng)破人亡，雖然不見成效，但是有那大如車輪的鱗片被網(wǎng)了上去，傳聞就是那龍鱗，如今還深藏于宮中了。”
眾人聽到這里，紛紛驚呼，也都開口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傳聞來了。
像什么鬼怪精靈、異獸仙禽、神物異象諸般傳聞，不一而足。
那凌風(fēng)道長嘛，也搭話道：“這天地陰陽輪轉(zhuǎn)，想來禪師修行之中也略有所感。自十五年前天地色變之后，這世間奇異之處就漸漸多了起來。
就像呂少俠的那般寶物，也偶有聽聞，老道最先聽到的寶物傳聞就是在蜀地那一塊，只不過傳聞中這寶物多有邪異的一面，也不知究竟如何？”
呂率聽到此話，心中感同身受，大發(fā)苦水起來了：“道長啊，真是這般。自我得到這寶燈以后，每當(dāng)手持寶燈，放火片刻過后，這心里就起無名怒火。
時間再長之后，內(nèi)心簡直就要被怒火吞噬一般，幾次險些就要失去理智了。
近來，就連平常有時都有無名怒火升起，我也甚是害怕。真擔(dān)心哪一天，自己就徹底被怒火填滿，做出些什么傷天害理之事?！?p> 凌風(fēng)道長聽聞此言，也皺了皺眉頭，這般怪事、怪病，也確實不知如何處理。便隨口先安慰道：“呂少俠，不必如此憂心。既然是心內(nèi)事，自然要心藥醫(yī)。少俠，何不日常多讀些道經(jīng)，也可……”
那邊，圓鏡和尚也插話道：“佛典亦可。”
凌風(fēng)老道打眼瞥了一下大和尚，不以為意，繼續(xù)說道：“呂少俠，如果不介意，貧道還可以施法探究少俠這病癥一二，不知少俠以為如何？”
呂率自然是求之不得，老道見狀，便調(diào)息一二，存神入定去了。那邊圓鏡和尚見狀，也連忙默誦經(jīng)文，入禪去了。
“噫……”
“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