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七七八年三月三,漢江浮冰徹底消融,化為滿江春水,滾滾東逝。
黃州并王宮宴華殿。
南方初定,朱羽已將南沙關(guān)隘原有將領(lǐng)兵馬輪番調(diào)遣平遷,增補(bǔ)缺職,核定軍餉,盤點物資,掃平不法。
因此,奉命分割移交南沙兵權(quán),留下帳下將軍梁曲馬澤二人鎮(zhèn)守關(guān)隘,自領(lǐng)本部兵馬回軍金都。
時攜此大勝,正逢三月三,并王召令黃州一干重臣聚集宴華殿,再論天下事。
宴華殿原為金王宮舊殿,后依制擴(kuò)建,高九丈九,殿內(nèi)銀盤玉柱,雕花刻獸,金碧輝煌,左右兩側(cè)依次設(shè)席位,中央鋪就錦布,以供行路。
殿階上步,中央設(shè)主位,雀鶴羽墊,彩木雕刻龍虎,儼然暗藏一股帝王雄偉氣勢,震懾住宵小賊寇。
九時,并王駕臨,十?dāng)?shù)宮仆隨侍,服飾錦繡,華冠玉帶,步履入殿,緩登殿階,入座主位。
群臣席列兩側(cè),左文右武,皆離位行禮朝拜,躬身解冠,微微俯首,不敢直視。
“免禮,入座?!辈⑼鯏[手免禮,俯視殿下群臣英才,一時心中感嘆。
能入殿者,皆有來歷,非重臣良將,便是貴族子嗣。
即使青州燕州要職關(guān)守不能輕易離開,也需派遣親族后輩來此赴宴。
凡宴帖名錄,皆是古靈玉親筆書寫,遣送各州,以示鄭重。
眾臣回席,禮官王紀(jì)站列并王左側(cè),高聲禮喝道:“進(jìn)宴?!?p> 言畢,王紀(jì)手中微微晃動,金鐘清鳴,一眾宮侍托方木長盤,自殿外依次步入,為席位添置熱食。
少頃,添食畢。
古靈玉起身離位,整束衣冠,與眾臣道:“今日宴諸位,慶南沙功成。
自此,本王平四州,占偌大之地,霸王氣概,虎視西陳白蘭,當(dāng)與諸位賀。
再者,當(dāng)今之勢態(tài)已明,如何處事,還需問策,以圖天下。
凡今日所言,皆由史官記載,在官職者依諫言記功升遷,凡無官職之俊才后生,能獻(xiàn)良策抑或殿外演武者,必量才而用?!?p> 此言剛落,激起殿內(nèi)眾人一陣竊顧私語,皆是鼓動后輩諫言,有所期盼。
不久,一十七八歲青年,文弱書生打扮,溫文爾雅,自席間起身,恭謹(jǐn)拜禮,道:“晚輩郭云,是青都令郭天世之侄,見禮并王尊上。愿獻(xiàn)上一策,先為引玉。”
“可?!惫澎`玉點頭示意,“且說來聽聽。”
“大王已克南沙功畢,而白王猶深陷蘭陳戰(zhàn)局,不能脫身,此誠天賜之機(jī),若開江南紫陽青龍三關(guān),遣將用兵,齊攻白州,必能迅速克敵,剿滅白州勢力。
如此似西陳蘭三州只存些殘兵敗將,不過是囊中之物,早晚取之?!?p> 郭云一番言論,吞吐天地,只說得自己熱血沸騰,不能自已,卻不見白王眉頭深皺。
“郭賢侄,此言差矣,三年前,大王與白王長風(fēng)于漢江許下五年合約,雖已過大半,終究還未結(jié)期。若是違約攻伐,則有損大王名望,于德行不利。此事還需細(xì)細(xì)商議?!?p> 文臣吳儒見并王神態(tài)不樂,心中已知其一分心意,當(dāng)即起身相論,駁了郭云言論。
郭云不明所以,還待再言,卻見對側(cè)武席位上龍休朝其暗自擺手示意,心中已知必是哪里犯了忌諱,一時失了言語。
“郭云此言雖有些不當(dāng),卻不掩才情,又是郭天世之侄,便升為青都史丞,待來日有功,再行升遷?!惫澎`玉面色寬厚,一言便躍過數(shù)個階別,封賞郭云官職,等同省了十年功績。
郭云一掃心中煩悶,面色漲紅,連忙謝禮,回席。
雖說是殿內(nèi)眾人皆可進(jìn)言,然畢竟是俊才宴,講究選拔良才,諸多有官職的老臣名將安坐于席,不愿與后生相爭。
只片刻間,武席中,又有一少年起身離位,細(xì)看樣貌,雖不過十五六歲模樣,卻面透光彩,眼目清澈有神,一身打扮好似個英武刀客。
此人也不敢怠慢,恭敬行了禮數(shù),才言道:“小民王興化,是安南王鵬之子,見禮大王。
承蒙并王尊上仁德,與父親宴書,父親雖發(fā)了傷病,不便遠(yuǎn)來,卻不敢傲慢回辭,特令小民代父入席。
聽聞郭兄高論,也心中技癢,想與大王說個粗淺之見,若得大王批語,此生無憾?!?p> “王鵬之英名,黃州百姓皆知,不能赴會,實屬憾事。王賢侄既有興致,無妨直言,若能有理有據(jù),本王決不吝嗇官位?!?p> 古靈玉見是王鵬之子,知安南貴族終于開始融入其中,一時欣喜,寬言笑道。
“素聞漢江之約,指白州與我止戈五年互不侵犯,卻不曾說陳州之事。
尤居早已兵行陳州,直指陳都。大王若肯派遣大將,自武定關(guān)出,先襲南林陳林二關(guān),則可分得陳州三分地勢,把據(jù)漢江上口,與尤居隔關(guān)相守,阻其南進(jìn)鋒芒。
想來到時,五年已過,何愁不能攻伐白州?”王興化言語之間,吞吐天地。
“好,此言深得我意,三日前我已暗中令徐青集結(jié)部眾,奔赴武定,即將出兵陳州?!?p> 古靈玉望著王興化,甚是高興,又言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實屬帥才,可堪造就。想來安南郡將軍位尚有缺空,便許你了?!?p> “大王容稟,如今沙洲歸附,安南郡不再受南沙進(jìn)犯,已非要塞,將軍之職,不過是領(lǐng)用月俸的虛職罷了,雖然富貴無憂,卻不能顯出一身本事,舒展平生志向。
小民心中一腔熱血,欲入徐將軍軍中,沖鋒陷陣,建功立業(yè),用手中之刀,爭得一世光彩?!?p> 王興化跪拜請命,顯然是打算去追隨徐青攻取陳州。
“戰(zhàn)場無眼,你若去,還需與王賢兄仔細(xì)商議,切不可擅自做主?!?p> 古靈玉面露猶豫,生怕王興化是一時沖動之舉,誤了性命。
“小民早與父親商議妥當(dāng),父親已然允諾?!蓖跖d化從容回稟。
此時,文席一人出列,卻是陳松,見禮言道:“此事王鵬已囑咐與我,大王不必多慮,興化賢侄是將才,當(dāng)為大王所用?!?p> 古靈玉欲待再言,武席中有一將起身,卻是龍休。
龍休言道:“自古用將,需考教武力。
大王若有遲疑,不妨令末將與其比試一番,再做定奪。”
“也好,你二人于殿外便隨意相試一番。”并王思慮一番,甚是贊同。
殿外,空闊場地。
龍休王興化不用兵器,徑直沖作一處,拳腳相交,只打得霹靂作響,兩人衣甲撕扯之下,皆有碎裂。
步伐騰挪,來回之間,已是二十招開外。
古靈玉見兩人皆有淤青傷勢,恐打出真火,急令罷手。
一同返回入殿。
“果然是有本事的,既如此,封王興化為破襲將軍,領(lǐng)兵萬,明日趕赴武定,受徐青節(jié)制用命?!?p> 古靈玉揮舞袖袍,筆寫文書,不久筆歇,蓋印并王,終是定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