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宮殿。
古靈玉端坐王椅,按捺住激動心情,細細又看了幾遍和書,思慮無誤,筆寫回書,一一允諾,急令快馬遣送沙都,交付沙王。
數日后,使者吳儒奉命攜并王書,入南沙安撫臣民,沙都勢定,改換王旗沙王印等,另封焦休為德侯,賜府邸,賞金十萬,規(guī)制王等不降,其余皆有撫慰。
半月間,吳儒派遣丞吏百十人趕赴南沙各都郡縣村,??睔v年文書印章缺或,原職大小官員盡數受命接待,不敢怠慢。
原沙洲軍馬,混編入朱羽軍中,受其節(jié)制。
卻說牛奚堅辭不受封賞,拜還官印,守城無人敢攔,自己青衣快馬,一路輕松往南向去了。
朱羽聽聞此事,急忙尋之方向,三日快馬追及。
兩人皆下了馬站定,戰(zhàn)馬受了韁繩節(jié)制,原地踏步幾下,鼻孔噴出熱氣,發(fā)出嘶鳴聲響。
“朱將軍,昔日戰(zhàn)場無情,折傷軍士良多,如今南沙既降并王,天下太平指日可待,于將臣百姓,皆是幸事,可不能在此與我重翻舊賬?!迸^赏煊穑S手整了整因乘騎而褶皺的衣冠,笑道。
“我又豈是以勢壓人的卑鄙之徒,來此折算舊事。
此來原為將軍,以君之勇武兵謀,皆勝我良多,若能受職再入我軍中,當如虎添翼,到時軍功累計,封侯拜將,享受英名,福澤后世,豈不美哉?”
朱羽來得匆忙,途中三日不過睡了幾個時辰,還走了不少冤枉路,此刻強打精神,勸說道。
“總歸不是同路人,在下恣意慣了,若非前時友人努力相說,也不會與大帥兩軍對陣。
再者,身在苦行道,講究個超凡脫俗,還需仔細,修個仙人道果,也算是此生無憾?!迸^蓳u頭嘆息道。
“此言差矣,道人皆妄言脫世,未聞白日飛仙者。不歷凡塵苦難,心智有缺,閉門一處,言隔于外世,卻只是自囚于所罷了。將軍切以為戒,莫要復入迷途?!?p> 朱羽解下將盔,環(huán)扣于腰間,言辭懇切,令人動容。
牛奚靜聽之下,深覺有理,似有為難之處,又有些猶豫不決。
“牛將軍還需仔細思量,此時天下未定,正值用人之際,若有延誤,待將來太平時日,功勞軍冊又豈會再有將軍之名?
這枚伯爵印請仔細收好,我許你三月休期,靜待將軍歸來?!?p> 朱羽自馬上包裹中探拿一枚方正玉石印,鄭重交還牛奚后,不待再言,登蹬上馬,回束韁繩,縱馬而去。
牛奚摩挲這枚玉石印,心中一時難平,忽然暢笑一聲,回首瞧了瞧方位,馭馬南向去了,沿途卷起一路煙塵。
不言牛奚回稟師尊,再返軍中,卻言北方戰(zhàn)事糜爛不休。
吳志不過一介謀臣,竟有吞天之才華氣概,一路以來,兵謀詭道,又宣揚蘭州自主,以至蘭州軍民人心浮動,只打得蔣壽損兵折將,唐炎領兵救援,一時間形成拉鋸僵局。
蘭庭。
蔣壽唐炎及眾位將軍圍擬軍沙盤,商議軍事。
唐炎裹束狐裘,指點了幾處敵軍營寨,皆防衛(wèi)嚴密,儼然銅墻鐵壁一般,讓人難以下口。
“吳志這人兵法詭異,說什么蘭州人當領蘭州,真是可笑,奈何竟能煽動蘭州軍民,不知是何緣故?”
蔣壽連日操勞軍事,病情再度惡化,面色青白。
“此為攻心之策,自古九州本是一體,百姓混雜,往來于各地,并無明顯劃分界限,也并未有什么蘭人白人之說。
只是德王一統之后,依照地勢人情,劃分九州,才有地域之別,延伸州人劃分,這便是大逆不道的州本位思想,宣揚州人治州,極度排外。德王亡故封墓后,此言論逐漸興盛,后白帝淵挫敗三州,約盟各地抓捕言此分化論者,此論無疾而終。
大致三四百年后,州本位思想不能遏制,興于各地,奈何蘭州崇尚勇者,又早已四分五裂,并未受太深影響。
此刻吳志宣揚此論調,又言愿奉陳臣為蘭州王,既迎合蘭州人思想,又收攏陳氏舊臣,當真是棘手之極。”唐炎眉頭微皺,端坐于側位。
“軍師,如此,我等該如何行事?”蔣壽大感憂慮。
“我來此月余,探查軍情,此事說難不難,說易非易。
陳州軍中能當大任者,全憑吳志一人主事,其余不過土雞瓦狗,若能殺得此獠,敵軍必四潰而敗,如此蘭州陳州大定?!?p> 唐炎眼中似有光澤,逐漸平復。
“唉,千難萬難,吳志坐于軍中主帳,防衛(wèi)嚴密,巡邏侍衛(wèi)不絕,尋常之輩如何能得手?”
蔣壽白帕掩口,咳嗽數聲,探尋道。
“內部突破才是上策,此事還需我仔細謀劃一番,若能成事,則天佑之幸?!碧蒲谆匮缘馈?p> 陳州軍中主帳,吳志姚峰二人對坐席間。
“尤居行軍神速,陳州小半盡入其手,陳都也快守不住了,不知吳大人在陳都設了什么防備,能阻敵鋒芒?!?p> 姚峰面色微沉,陳州一失,后路斷絕,再無回緩余地。
“我說過有設伏兵嗎?”吳志毫不在意,沏茶飲用,香氣清甜。
“吳大人,軍情重大,還請莫要開玩笑。當日大人行軍之際,可不是這么說的。”姚峰聞言面色大變,端起的杯盞一個不穩(wěn),傾出不少茶水,濺射桌案。
“哈,想起來了,我暗中命人把守糧庫,稍有不利,便盡毀糧草。白州糧草素來不豐,又得不到補給,兩地開戰(zhàn),不過是疲于奔命罷了?!眳侵镜谎缘馈?p> “可如此,我等不也是損失慘重,陳州哪里還能幸免?”姚峰哪里還不知吳志一意孤行,兵行險招,集中兵力攻打蘭州,后路早已被摒棄,卻絲毫不敢露出半點不滿神色。
“陳州界域狹窄,周遭皆是強敵,是四戰(zhàn)之地,不可久居。我之夙愿,便是拿下蘭州,若能成事,則蒼天之幸,寧兵敗身死,也不會再回陳州?!眳侵揪o了緊裘衣,起身離去。
不久,主帳只余姚峰一人坐席。
姚峰臉色變幻,終是化為一口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