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寂寥無聲,夜色低垂,與白日朗朗晴空截然不同,一陣風(fēng)過,烏云漫天,無星無月,無風(fēng)無雪。
言靈車已經(jīng)停留在曇花苑內(nèi),寧安沐浴后選穿了一件素白的襖裙,不帶任何花鈿裝飾,只用一根血紅的綢帶松散地綁住頭發(fā),登上言靈車。
嵐英陪在車旁,陰風(fēng)起行,一人一靈瞬間離開了曇花苑,前往青川河。
俯瞰整個京城,燈火盡熄,唯有城門處尚有值守的火光。任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在京城空中,有一言靈車穿過。
言靈車很快抵達(dá)了青川河岸。
寧安被嵐英扶著從車上下來,不急不慢地走到河邊。
樹林里枯枝縱橫,暗影密布,若是常人此時到此大都不寒而栗,可岑寧安卻如飯后漫步般一邊走一邊欣賞著青川河兩岸陰森恐怖的美景。
忽而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寧安回頭望去,正是白聿戈按時到來。
他將馬騎到寧安身邊,翻身而下,抓著韁繩對寧安抱怨道:“這地方太嚇人了,連栗寶都不愿來,我好說歹說明天給它去買最好的飼料和胡蘿卜,它這才不情不愿地載我過來?!?p> “我不覺得這地方嚇人啊,安安靜靜什么都沒有,就是稍微有點(diǎn)冷罷了。”寧安笑著將手里的一個小湯婆子送到白聿戈手上,“給你這個,暖和一下?!?p> 白聿戈看著手里銀質(zhì)湯婆子,立刻又給寧安還了回去:“女孩子才拿這玩意兒,我不要?!?p> “我可是怕你冷特意讓?shí)褂⒔愠鲩T前準(zhǔn)備的,你也太不領(lǐng)情了吧。”寧安嘟著嘴有些生氣,“白費(fèi)我一番心意,不管你了,凍死拉到!”
“專門為我準(zhǔn)備的?”白聿戈有些驚訝,轉(zhuǎn)頭看向嵐英。
嵐英在一旁笑道:“二小姐知道夜里河邊冷,怕小白公子您受寒生病,還讓我在湯婆子里加了姜片,你快別推辭,趕緊拿著。”
一聽這話,白聿戈心底立即暖了,笑盈盈地沖著寧安賠禮道歉:“好啦好啦,既然是你專門給我?guī)У?,那就給我吧,不能枉費(fèi)你的心意。”
“不給了!”寧安抱著湯婆子,轉(zhuǎn)身向河邊走去。
白聿戈趕緊小跑跟上,攔住她哄道:“生氣了?”
“……”
“真生氣了?”白聿戈拉住她的袖子不讓她走,“別氣了,我今天也帶了東西給你?!?p> 寧安一挑眉:“什么東西?”
白聿戈不知從哪里拿出一袋點(diǎn)心,笑嘻嘻地放在寧安手上:“今天德懋恭最后一爐水晶餅被我買到了,專門帶來給你的,我可是足足排了一個時辰的隊才買到。”
“算你有良心?!睂幇部吹剿э炓幌伦酉残︻侀_,順手打開紙包,挑了一個吃了起來。
“你怎么現(xiàn)在就吃???”白聿戈驚訝地看著她,“這地方又冷又恐怖,你還真吃得下?!?p> “哪里恐怖了?膽小鬼?!?p> “我才不是膽小鬼?!卑醉哺旮鴮幇沧叩胶舆叄偻耙徊骄褪呛铀?,他抬眼四望,壓低聲音道,“可是這里畢竟是打撈出來七具尸體的地方,你怎么能在這里吃得下?”
寧安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對嵐英道:“嵐英姐,你來告訴告訴小白公子,什么才叫恐怖。”
嵐英當(dāng)即會意,還沒等白聿戈反應(yīng)過來,嵐英幻化出一副可怖模樣。只見她面露青色,眼瞳赤紅,獠牙尖利,毒蛇一般吐著信子,整個右半身狀如枯骨,左半身腐肉縱橫,身上裹著一件艷紅如血卻破敗不堪的長裙,雙腳懸浮于半空,黑色的血液順著她的腳裸趾尖落入地面,滲入泥土。
白聿戈被突然現(xiàn)出原形的嵐英嚇得差點(diǎn)背過氣去,一步跳到寧安背后緊緊將她抱住,全身戰(zhàn)栗,頭也不敢抬。
寧安被他猛地一抱先是愣了愣,緊接著輕笑起來:“還敢說自己不是膽小鬼,嵐英姐的一點(diǎn)障眼法都能把你嚇成這樣,還敢來查案?!?p> “哈哈哈哈哈——”嵐英笑了起來,轉(zhuǎn)而就變回正常的樣子,標(biāo)致的紫衣美人,眼角眉梢都帶著成熟艷麗的姿態(tài),一笑傾城,“小白公子,別抱著我家小姐了,我變回來了,不嚇你了。”
白聿戈此時躲在寧安身后,縮著腦袋閉著眼,渾身瑟瑟發(fā)抖,小心問道:“嵐英姐姐變回來了?”
“變回來了……”寧安無奈,剛想掙脫白聿戈的胳膊,卻被他抱得更緊。
“我不信……”白聿戈心有余悸地躲著。
“白聿戈,你再不放手,我就權(quán)當(dāng)你在占我便宜了……”寧安笑著說道。
白聿戈此時才注意自己的動作確實(shí)有點(diǎn)出格,趕緊收了手,卻依舊躲在寧安后面。
“還查不查案了?”寧安轉(zhuǎn)過身面對白聿戈,將湯婆子放在他冰涼的手中,“抱著這,能平順一下你的心情。”
白聿戈接過湯婆子,越過寧安的肩頭,偷瞄了一眼嵐英,確認(rèn)她是正常模樣后,方才放下心來。
“嵐英姐姐,你以后可別這么嚇唬我了!”他有些羞惱地喊道。
嵐英笑笑沒有搭腔。
“走吧,時間有限,快給我指指尸體最早是那里發(fā)現(xiàn)的。”寧安挽過白聿戈的胳膊看向寂靜的河面。
白聿戈抬起手指著河道中心的位置道:“就在那里,那棵歪脖子樹的旁邊。其中一具尸體被卡在了水里的樹枝上?!?p> “沒有什么新線索嗎?”寧安問。
白聿戈搖搖頭:“我爹都快愁死了,今天白天見他,他頭發(fā)又白了不少。”
“我們順著河水找找,看看還能發(fā)現(xiàn)什么嗎?”寧安從隨身攜帶的小兜子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瞬間將漆黑的河岸照亮。
“哎呦喂,這么大的夜明珠!”白聿戈看直了雙眼。
“嘻嘻,我的稀奇寶貝多著呢,以后有的給你見識的。”寧安得意洋洋,繼續(xù)照著河灘。
兩人沿著河岸走了一里路,卻依舊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白聿戈撓著頭問:“寧安,你說這些女子是不是從上游漂尸過來的,而并非死于這一段河道?”白聿戈說道。
寧安:“大理寺的仵作怎么說?”
白聿戈:“他們一致認(rèn)為這些女子就是在這里溺水而亡的。”
寧安:“那就不應(yīng)有錯啊?!睂幇矒沃掳妥聊サ?,“看來我得找人問問了。”
白聿戈:“問誰?”
寧安站直身體,看向整條青川河,深吸一口氣答道:“青川河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