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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培養(yǎng)手冊

第一章 鬼器

反派培養(yǎng)手冊 月芽與狗 4071 2021-09-22 14:42:18

  圓月暗淡,將要隱去,天上浮白大片,天光即將大亮。

  直此時本應(yīng)是天之將曉,眾人仍在睡夢浮沉,但在慶城東城大街處的福來客棧對面,卻仍是有一人倚著窗欄,目光不明的看著眼前客棧。

  那人身穿華服,姿態(tài)極貴,人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子弟,乃至是王侯將相之家。

  他身側(cè)跪坐著位女子,睡眼惺忪,面色有些難看,像是提心吊膽了過長時間導(dǎo)致的面部僵直,令原些不錯的容顏少了幾分姿色。

  她頭低垂著,不敢絲毫抬頭,似乎是位被主人處罰的奴仆一般,不敢亂動絲毫。

  但只有女子自己知道,不敢亂動亂瞟是因為身旁公子哥手中把玩的白玉。

  那刻著鬼臉面具的白玉。

  有關(guān)白玉鬼具的傳聞里除卻屠城的惡聞之外還有一道傳聞令人膽寒,那便是攝魂。

  傳聞中那座被稱為天下富甲之都的主城因著白玉鬼具慘遭屠城后,城中四十余萬冤魂盡皆被攝入白玉之中,化作鬼奴,直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而對于女子這般的青樓女子而言,這輩子已然沒有太多期望,只想著在自己年華正好時多掙些銀子,等年紀(jì)稍長,姿容不再時好返鄉(xiāng)找個莊稼漢子嫁了。

  除此之外便是期頤著來世能投個好胎,不求什么公主千金,只要是位沾點書香的小姐自己也心滿意足,因此女子向來都是心懷善意的對著周遭人士,數(shù)年如一日,以便得神明青睞。

  除卻在青樓賣身賣藝之外,女子覺著自己再沒有任何遭神明所厭棄的點,所以每當(dāng)女子身受欺辱時,女子總會在心中暗暗寬慰自己,想著來世那個帶著書香,守身如玉的閨房小姐。

  對于她來說,死并不是太可怕,她甚至有過跳河輕生,一了百了的念頭。

  可怕的是沒有來世,生時像個行尸走肉一般在樓館里任人蹂躪,死時還要被人當(dāng)做鬼魂驅(qū)使,直至魂飛魄散也沒人在意。

  相較于刀劍兵馬,身首異處,更令普通市井小民所畏懼的反而是魂魄被攝,永不得超生。

  此時男子手中把玩著的正是她所最懼怕的東西。

  她原些以為男子手中之物只是個做著假的玩具物件,可當(dāng)白玉中真真正正地有著好似鬼魂的哀嚎聲時,女子才一把癱軟在地,毫無半點氣力與意志起身。

  公子哥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女子異常,依舊是靠著窗看著正對面哪家福來客棧,眼神不明,像是無家可歸之人對家的期許,又想是滿眼貪婪的看著間寶庫。

  他就這般望著,從月剛升起時直到月將隱去,天光大亮。

  女子在公子哥身旁跪了近乎一夜,卻不敢絲毫吱聲,從前總嫌著自己賣身污濁,想著若不是家長兄父無能,自己哪怕是做個丫鬟也好,何故去作踐自己身子。

  而今看來卻是全然不同的想法,賣身雖然下賤,但肯定好過累死累活的市井小民。

  公子哥的話并不多,但偶爾說一兩句,便足以女子膽寒心驚。

  什么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之類的種種不著邊際的話,她原本以為男子只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看了些話本,故意說著此番話以提升自己格調(diào)的花花公子。

  可當(dāng)她忽地想起來找眼前這位公子哥的另一位華服青年時,她便知眼前這位公子哥確確實實是位錦衣玉食的王孫公子,他手中所把玩著的白玉鬼具,也多半是那攝魂屠城的惡鬼之器。

  一聲哈欠使得女子渾身一激靈,猛的閉起眼睛,似乎是害怕下一刻魂魄便被攝入白玉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但隨之而來的并不是公子哥手中白玉所迸發(fā)的不可抗拒的術(shù)法,而是寬厚的一張大手,有些輕柔的撫摸在自己頭頂。

  大手并不像女子所想的那般五指不沾陽春水,相反很是明顯的能感受到公子哥手掌上的繭。

  是因為練劍?還是握刀?

  這是女子所能想到的僅有的原因。

  這種手握白玉鬼具這種惡鬼之器的人想必也是在登天修道一路上有所成就的英才吧。

  人與人總歸是不能一并而論,當(dāng)初爹娘為了送自己兄長拜師學(xué)藝,毅然而然的將年僅一十二歲的自己送入青樓藝館,換取打把銀子。

  她起先也怨恨著自家爹娘,怨恨著自己那好吃懶做不成器的兄長。

  再后來卻也是希望著自家兄長拜師學(xué)藝有成,能成為那傳說中騰云駕霧的登天修道之人。

  可當(dāng)?shù)锖托珠L猶如吸血蟲一般月月索取后,她便不再指望,一次性給了幾年的積蓄后便與他們斷了聯(lián)系,成為了隔真真正正的藝館中人。

  她也曾做過會有著什么王孫貴族一眼相中自己為自己贖身的美夢,可終究只是想象中的一場幻夢。

  對于現(xiàn)在的自己而言,想要做的只是安安靜靜的作著些不大的善事,希望攢些善緣,來世有個好些的爹娘,好些的兄長。

  像眼前這位公子哥,哪怕沒有握著那白玉鬼具,她也不會有半分遐想。

  最多是期望著能和這么一位華貴的公子共度春宵總好過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那興許是因為握著刀握著劍而起繭的手此時在女子頭頂撫摸著,有些寬厚之感,說起來很不一樣。

  她見過許多的主顧,有相當(dāng)多喜歡這樣摸著自己腦袋,像是在摸著什么阿貓阿狗,也行在他們眼里,自己也確確實實是如同這些阿貓阿狗一般,無家可歸,受人可憐。

  可這位公子哥的手摸上去卻不是這種感覺,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主顧摸著搖尾乞憐的阿貓阿狗,而是像位王侯在寵幸著最愛的妃妾。

  當(dāng)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自己這般下賤之人,又如何配伴在這般公子哥身側(cè)呢?

  “喚作青心是嗎?”公子哥忽地開口,聲音輕柔,像是與情人交心。

  女子有些疑惑,明明不久前這位公子哥仍是一副冷冰冰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姿態(tài),而今怎么又作這般模樣。

  不過雖說女子猜不透公子哥所想,卻仍舊是恭恭敬敬的起了身,施施然行了禮,用著軟濡的聲色嬌滴滴答到,“是呢公子,奴家入館后便是喚作青心?!?p>  公子哥應(yīng)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心青心,倒是個好名字?!?p>  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似乎是很滿意女子的姓名。

  女子聽的面色羞紅,她雖在館中也要學(xué)些詩詞來附庸風(fēng)雅,但從未聽過這般詩意濃郁的句子,更別說是用來點出自己名字的出處了。

  她當(dāng)下又向公子哥行了一禮,有些嬌羞的笑到,“公子說笑了,奴家名字只是隨便取的,哪里有這么高深的含義,不過公子這詩倒是極好,竟從未流傳于世?!?p>  此時她也不那么懼怕著公子哥手中把玩著的白玉鬼具,相反是興致勃勃的與之談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詩句。

  她在館中也曾讀過不少詩書,多是大家名句,哪怕女子知道自己文學(xué)不深,卻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公子哥此句,并不輸如今世間所流傳的任何一句。

  青心帶著些期望的念頭看著公子哥,倘若是他自己所做,日后此句流傳出去,自己只怕是身價得暴漲十倍百倍,若是能選得花魁,那邊可少受些皮肉之苦,也有更多時間讀讀詩書,撫琴繡花。

  公子哥微微搖頭,青心雖然臉色未變,卻仍是嘆了口氣。

  富甲公子見到青樓女子作詩吟對之事,古今皆有,只是青心從未想過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畢竟自己只是出身鄉(xiāng)野之家,哪里比得上那些入了館中依舊擺著大小姐姿態(tài)的藝伎。

  也因此當(dāng)她見到公子哥吟著句未曾流傳于世的詩句時才會萬分激動,甚至是忘了那白玉鬼具的傳聞。

  似乎是感受到青心情緒的暗淡,公子哥又話鋒一轉(zhuǎn),“是我友人所做,不過他已不在人世,你要拿去于外界倒也行?!彼嫔珟Γ_確實實是位公子哥的浮華姿態(tài)。

  女子一喜,不自覺的驚叫出聲,而后向公子哥連連行禮。

  公子哥也未阻止,待得她停下后才又開口,“是否是覺得可以拿這詩句去外界給自己博些名聲,好提著自己身價,名利雙收?!?p>  女子被公子哥猜中心中想法,當(dāng)下也不敢遮掩,連忙出聲,“奴家確實作如此打算,公子若是覺得不妥,奴家定守口如瓶?!?p>  她面色從先前的一臉喜色又平靜下來,她忽地意識到眼前這位公子哥仍是那握著白玉鬼具的恐怕之人,可能稍一不喜,自己便會被攝入其中。

  “倒并不是覺得不妥,只是名聲有了,身價漲了又如何?終究還是青樓藝館之人,被人壓在身下蹂躪?!惫痈缣袅颂裘?,說話有些刺耳。

  但女子卻是不敢表露絲毫不滿,只能是帶著點哭腔有些委屈的說道,“妾身的命就是如此,能當(dāng)選次花魁,已是今生有幸了,又如何敢奢求其他?!?p>  她面若梨花帶雨,倒是比先前要更加好看。

  女子姿色在尋常人中其實已是上上之姿,只是在京都慶城的煙柳之地卻只是算平常,并不突出,再加之才藝不精,出身普通,自然當(dāng)不了那萬眾矚目的花魁之屬。

  畢竟一個鄉(xiāng)野女子和一個蒙塵的千金小姐,大多主顧肯定是更想要與后者空度春宵,滿足內(nèi)心一些骯臟的心思。

  “就算當(dāng)?shù)牧嘶?,不還是個妓,就沒想過別的出路嗎?”似乎是因為女子啼轉(zhuǎn)若泣的音線,當(dāng)下公子哥話語也不像先前那般刺耳,反倒是輕柔了許多。

  “奴家無才無藝,除了出賣色相,又有何出路呢?”她此時倒是收起了先前那般作態(tài),面色平靜,語氣卻是有些感傷,像是被風(fēng)吹落的樹葉一般,哀轉(zhuǎn)哀轉(zhuǎn)。

  “若是有呢?”公子哥又說。

  他的面色同樣平靜,但不同于青心那種有些心如死灰的平靜,而是一種勝券在握,調(diào)度千軍的平靜之感。

  青心猛然抬頭,死死的盯著公子哥的眼睛。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行為,按理說別說是盯著他的眼睛了,哪怕是看他一眼,本也應(yīng)該是令自己萬分恐懼之事才對吧。

  可她確確實實是緊盯著公子哥眼睛,想要看清他是否是在欺騙自己。

  她見過很多的人,有得志看盡長安花的少年英才,有不得事留戀煙柳地的失志之才,有道貌岸然的教書先生,有粗鄙的莊稼漢子……

  幾乎所有人緊盯著她的眼睛時都是彌漫著濃烈的色欲,像是只餓狼一般貪婪的望著自己。

  可眼前的公子哥不是這般,他的眸子什么也沒有,像是望著一口塵封千百年的古井,除了深黑之色,什么也沒有。

  除此之外,公子哥也沒有呵斥自己這般無禮行為也是令自己感到詫異的點。

  為什么呢?為什么呢?

  青心滿是疑惑,像是每天行尸走肉的生活突然闖進了一個活人,于是世界變得全然不一樣。

  “你和他們那般下賤之人不是一樣的,你是如同我們一般,注定要站在頂點的人?!?p>  公子哥忽地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將手中的白玉輕拋,白玉懸浮在半空之中,而后無數(shù)黑魂纏繞在公子哥周身。

  他面榮帶笑,像是萬千鬼魂的王。

  …………

  倒在朱雀大街的道袍青年,在天光即將大亮?xí)r終于醒來,他看了眼天色,手中掐指術(shù)算,像是在普測什么天機。

  道袍青年掐指的手法極其好看,像是真真正正在術(shù)算一道有所成就之人,只是大多數(shù)人并不看的見手法,只能瞧見青年有些破爛的道袍,以及有些凌亂的黑色長發(fā)。

  想來別人瞧見了也只會把他當(dāng)做是招搖撞騙的騙子。

  他似乎也是不在意自己的這番打扮,沒有絲毫要整理的想法,一手掐著術(shù)算,一遍緩緩走出東大街。

  按理說他這種打扮之人在東大街這種權(quán)貴集中之地,早該被人轟出去,只是不知為何,青年在這倒了一晚,卻是沒人在意。

  他掐著術(shù)算的手指在一聲雞啼中停下,而后取下腰間葫蘆,踉踉蹌蹌的大喊著,“世事紛擾,且去飲酒,且去飲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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