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就打算找個時間面見殿下,而今卻是不用了。”
劉嘉寧步步走近,在離他兩步遠(yuǎn)的地方駐足,恰好將面容完全藏于暗處,方便她自己觀察。
“我不清楚殿下對這樁婚事抱有何種態(tài)度,今日前來,只為表明我的態(tài)度。我對殿下并無愛慕之情,然圣旨已下,不可違抗,嫁入靖王府實(shí)乃被迫之舉?!?p> 陸淮山面色微僵,舌尖輕抵后槽牙,氣息已十分危險(xiǎn),等著聽她還能說出多少令他不滿的話。
劉嘉寧也沒準(zhǔn)備讓他失望,滿目淡然。
哪怕曾經(jīng)對他有些許好感,也在方才盡數(shù)破滅。
她不知他與祖父有何齟齬,只知他把仇恨轉(zhuǎn)移到了她身上,把她當(dāng)做仇人的孫女,還意圖以她要挾祖父認(rèn)罪。
她承認(rèn),祖父有很多地方不盡人意,但本性正直,做過的事絕不會辯解半句,沒做過的也不會承認(rèn)。
可就在剛剛,祖父低頭了,她心中很是不忿。
“殿下方才所言,我必定謹(jǐn)記于心,即便成了旁人眼中的夫妻,也會在無人時離殿下遠(yuǎn)遠(yuǎn)的,也希望殿下不要主動招惹我,更不要牽扯相府?!?p> “祖父年紀(jì)大了,承受不起殿下的惡意報(bào)復(fù),有任何招數(shù),殿下都可沖我來。需得叫殿下知道,我天生脾氣不好,惹惱了,什么都做的出,殿下若不信,大可一試?!?p> 一字一句都透著鋒利。
陸淮山知道她沒有開玩笑,也見識過她各種狠戾的手段,這個女人瘋起來,可是連自己都能搭進(jìn)去。
他笑了笑,上前一步,俯身注視著她慍怒的雙眸。
“大姑娘都把話撂這了,本王又豈能不接著。本王等著與大姑娘真正交鋒的那天,在此之前,本王不會動相府一下。”
劉嘉寧微微仰頭,收斂許久的桀驁?jiān)谶@一刻爆發(fā)。
“萬望殿下記得今日所言,我可不接受任何借口的后悔?!?p> “自然。也請大姑娘莫要忘了今日所言?!?p> 日子還長,究竟是誰先低頭,另有論斷。
……
“去查,祖父與靖王究竟有何仇怨?”
“是?!?p> 明日還要入宮謝恩,都了解清楚才好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陛下究竟是何種態(tài)度,現(xiàn)下還不明確太后那邊至今未有行動,也不知是默認(rèn)還是留有后手,靜候時機(jī)。
還有金勛賭場,剛把長線準(zhǔn)備好,餌還來得及下。
務(wù)必在離京前解除所有可能存在的危機(jī),她要讓李家再無翻身的可能!
錦棠很快回來了,查到的消息卻了了,沒幾個有用的。
“涉及宮中秘辛,我們的人能挖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看著手中字都沒寫滿的一頁紙,劉嘉寧冷笑,掀開油燈罩點(diǎn)燃了一角。
“如今的世道,自身都難保,哪還有秘辛不秘辛的,極大可能是被某人抹掉了。”
只靠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劉嘉寧也推斷不出具體的脈絡(luò),但有一點(diǎn)可以明確,陸淮山之所以痛恨祖父,究其原因,和已故的孝賢皇貴妃有關(guān),也就是陸淮山的母妃。
她的謚號還是當(dāng)今登基后追封的,至于她何時歿的,怎么歿的,史書中也沒有記載,只輕描淡寫兩個字,病故。
想到她的死興許和祖父有關(guān),劉嘉寧真的頭疼了,但又覺得不可能。
祖父性情是古怪了些,在朝中也多有樹敵,從來都是旁人上趕著招惹他,就沒見過他何時刻意針對過旁人,更枉論殺害無辜了。
以他的手段心性,離了朝堂,怕是連只雞都?xì)⒉涣?,怎么可能殺人呢?p> 實(shí)在想不通,劉嘉寧也不為難自己,果斷放棄。
反正就要同陸淮山低頭不見抬頭見了,總有她摸清原委的那天,眼下,先解決旁的事比較重要。
“明日你不必隨我進(jìn)宮,讓嘉弈挑個機(jī)靈的小廝帶你去金勛賭坊,按我說的做,能把金勛逼出來更好?!?p> “是??墒侵髯印?p> 劉嘉寧擺擺手。
“又不是第一次進(jìn)宮了,還能丟了不成。如今我身份不同,顧及著陸淮山,他們也不能把我怎么樣。祖父他們也不會無動于衷,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必操心我?!?p> 錦棠無話可說了,伺候著她上傳躺好,吹了燈去了外間,開始為明日做準(zhǔn)備。
翌日早朝后,宮里便來了人,接劉嘉寧進(jìn)宮謝恩,劉子蕓特意換了誥命服要陪她一起,被劉嘉寧婉拒了。
“我已十八,也是訂過一次親的人,為了自己的婚事進(jìn)宮謝恩還得讓姑母跟著,實(shí)在不像話,顯得我多不懂事,多小兒心性呢?!?p> 劉子蕓拗不過她,又不放心她一人進(jìn)宮,便點(diǎn)了身邊的大丫鬟陪她一起。
然剛踏進(jìn)宮門,就有另外的內(nèi)侍抬著軟轎來接她,丫鬟被攔在了外面。
早就料到會有此結(jié)果,劉嘉寧才不讓任何人跟著,宮內(nèi)宮外隔著不短的距離,她又不知何時才能出來,平白擔(dān)心。
梁帝并未在殿中見她,而是讓人把她帶到了御花園,一個毫無美好回憶的地方。
劉嘉寧心中有了數(shù),暗暗嘆了口氣,微微頷首,邁著小碎步跟在內(nèi)侍身后,恭敬行禮。
“臣女劉嘉寧,給陛下請安?!?p> 壞印象有過一次就夠了,過猶不及。
梁帝聞言,將手中魚食放到一旁,笑著起身,親自扶起了她。
“大姑娘今日大不相同,朕都有些不敢認(rèn)了。”
劉嘉寧后撤半步,頭又低了些。
“先前是臣女失禮,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莫怪?!?p> “誒,此言差矣。大姑娘性情中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頗有俠義之風(fēng),朕還沒謝謝你讓朕看了場好戲,何來驚擾一說。來人,賜座?!?p> 劉嘉寧笑笑不說話,聽聽就過去了,全然不當(dāng)真,跟在他后面落座,一言一行都與城中其他貴女無異。
梁帝無意戳破她的偽裝,自顧自喝茶,欣賞風(fēng)景,扯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題外話。
劉嘉寧深知他是想讓自己放下戒心,也樂于配合,依舊端著大家閨秀的姿態(tài),卻肉眼可見的不那么“拘束”了。
梁帝看她一眼,不動聲色放下早就空了的茶杯,撐著頭一臉漫不經(jīng)心,說出口的話卻連彎都不拐。
“大姑娘可知朕為何挑中你做靖王妃?”
終于來了。
劉嘉寧眨眨眼,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眼底夾雜著疑惑和驚訝。
“原來是陛下挑中的臣女,臣女還以為……還以為是靖王殿下親自求娶呢,昨夜祖父回府也未曾告知臣女啊?!?p> 這是又裝上了啊。
昨夜也不知是誰在宮門口色厲內(nèi)荏,與靖王對峙的,真以為他這皇帝是擺設(shè),什么都不知道呢。
劉嘉寧就是故意的。
有人把她當(dāng)傀儡,意欲放在架子上烤,就別怪她裝瘋賣傻不搭茬,氣急了,再玩招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也不是不行。
反正腦子在她身上,嘴也在她身上,她就是不承認(rèn),還能嚴(yán)刑拷打?
不過,公然拷打準(zhǔn)靖王妃與靖王作對,是個不錯的談資呢,百姓肯定會喜歡。
兩人各有想法,在開口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對上了,彼此的態(tài)度也十分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