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定魂珠在,王豐能夠以鬼魂之身,在白日下行走無礙,但其實這是第三境日游才能做到的事情,不僅如此,定魂珠也掩蓋了他身上的鬼氣與死氣,在凡人眼中,便與正常人一般無二了。
當(dāng)然,若是有修行中人再次,一眼就能識破他的底細。
眼前的這幾人,顯然都是普通人,見到王豐,只是對他的身份感到懷疑,卻沒有懷疑他是否為人。
此時夕陽已快要落下,落日余暉,灑在官道兩旁,稀稀疏疏,更多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陰影。
王豐便站在陰影當(dāng)中,沒有在落日余暉中顯形。
他雖有定魂珠保護,但境界低微,落在陽光下,哪怕是夕陽余暉,也會有本能的不適。另外,他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在太陽底下,哪怕是再反應(yīng)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他不正常。
提議讓王豐加入的,是那年長者老楊頭,對此,貨郎老福慣例發(fā)揮了他只會附和的本色,老楊頭一說,便點頭同意。
至于那年輕后生,雖對王豐的身份有所懷疑,見兩人都同意了,也不好說什么。
那老楊頭呵呵笑道:“這位小哥勿怪,阿牛的家人都在洪災(zāi)中喪生,脾氣難免暴躁了些,其實心地是很善良的。不知這位小哥是打哪來?”
王豐沉吟片刻,隨口編了個虛假的身份。
“在下本是讓州郭北縣人士,家中原有十多畝良田,無奈洪峰過境,悉數(shù)毀去,為了活命,不得已將田地賣與本鄉(xiāng)大戶換取糧食,幾個月時間,糧食耗盡,便成了流民。”
老楊頭恍然,嘆氣道:“看來小哥的遭遇也和我等差不多,只是十多畝良田換得的糧食,即便再少,度過災(zāi)年應(yīng)該沒問題吧,為何……”
王豐目光一閃,笑道:“此次洪災(zāi)波及人數(shù)頗多,左右鄰舍也都受災(zāi)嚴重,在下父母早亡,家中也沒什么牽掛,就將糧食拿出來,同大伙一塊分了?!?p> 演戲要演全套,他也就索性裝一次老好人。
聞言,不管是老楊頭還是老福,亦或者是那年輕的俊后生,看向他的目光當(dāng)中,都帶有了一絲佩服之色。
“小哥仁義?!崩蠗铑^向他拱了拱手。
那年輕后生眼中的警惕消退了不少,拱手問道:“兄臺貴姓?”
王豐回禮道:“免貴姓王,單名一個豐字?!?p> 那年輕后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王豐一愣,按照禮節(jié),也得互通姓名不是,卻沒想到對方光問了他的名字,沒說自己的名字。
老楊頭呵呵一笑,指著年輕后生道:“小哥莫要見怪。這阿牛就是就是脾氣差了點,心地是不壞的。”
王豐點頭表示理解,之前他是聽了這年輕后生的一番言論,倒還頗為好奇:“阿牛兄貴姓?”
“……”
沒有回應(yīng)。
等了好一會兒,那年輕后生才開口道:“我姓曾。”
王豐一聽他姓曾,立刻就樂了:“那你可認識張無忌?”
那年輕后生皺了皺眉,道:“在下不認識什么張無忌?!?p> “……”
好吧,此曾阿牛,非彼曾阿牛。
“呵呵,時候也不早了,朽前日路過,記得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有個義莊,趁現(xiàn)在天還沒黑,我們趕緊過去吧,如今這世道,晚上外面可不太安全?!?p> 這時候,老楊頭又說話了,催促幾人趕往義莊歇腳,對此,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不久,便到了一處破落的宅院。
說是宅院,其實是一處祠堂,只不過年深日久,再加上可能建立祠堂的宗族衰落,漸漸就成了方圓十里內(nèi),處置尸體的場所。
也就是所謂的義莊。
而被送入義莊的尸體,大多是些鰥寡孤獨者,亦或者是各處的流浪者、路邊的橫死者,這些人死后無人收尸,便被送到了此地。
正常來說,人死后需請僧道做法事,開靈路,哪怕是這些無人認領(lǐng)的死者,每積攢到五六個或者七八個人,附近的鄉(xiāng)民也都會出錢出力,讓這些人入土為安。
然而近來,由于五州之地洪災(zāi)泛濫,以至于遠離洪災(zāi)地區(qū)的交州各縣,都遍布災(zāi)民,路邊病死者、餓死者無數(shù)。才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這義莊中新增加的棺材,就趕得上往常一年了。
后面受災(zāi)的流民涌入越來越多,縣里原本收撿尸骨的鄉(xiāng)民,就逐漸管不過來了,以至于現(xiàn)在管道旁成堆的死尸,無人收殮,可謂人間慘劇。
“我們就在院子里休息吧,進去里面,也全都是些棺材,反倒不如院子里清凈?!?p> 幾人走進這處義莊,只見這義莊是個兩進兩出的合院,四院子不算大,中間被一條青石鋪地的道路隔開,四周都掛吊這破爛的帷幔,散布著一種陰森的氣氛。
“這……晚上睡這里,不會遇見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吧?”貨郎老??s了縮脖子,看著義莊里陰森恐怖的環(huán)境,心里有些發(fā)毛。
老楊頭卻是搖了搖頭,笑道:“我們幾人流落到此,跟這里的孤魂野鬼也沒什么區(qū)別,真要有什么東西上門,也算是幫我們脫罪了?!?p> “窮鬼窮鬼,就是說窮得連鬼都不愿收,放心吧老福。”
說著,還不忘自嘲兩句。
但這非但沒有安慰到老福,反倒讓后者臉色一白,喃喃道:“原來還真有鬼啊……”
這話讓旁邊的王豐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古怪的期待感來。
“倒是不知道這世上其他的鬼,是什么樣子……”
老楊頭面色嚴肅,瞪著老福道:“老福你還真嫌命長了。”
“呸呸呸?!崩细_B忙改口,向四周拱手作了個長揖,“各位鬼大哥莫怪,俺老福剛才的話并非有意冒犯,還請不要責(zé)怪,等度過災(zāi)情,老福俺日后賺到錢了,來給各位爺燒金磚銀磚,阿彌陀佛,無量天尊,無生老母,阿門……”
旁邊少言寡語的阿牛道:“我去外面揀些柴火。”
沒過一會兒,他便帶著一捆干柴回來了,隨即,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
在洪災(zāi)災(zāi)情如此嚴重下,這幾個人能活到現(xiàn)在,并且還都健健康康的沒有生病,生存能力自然不是一般流民可以比擬,只見生好了火后,三人都陸續(xù)拿出一些東西,放在火上烤著。
阿牛隨身攜帶一個魚簍,里面不出意外的裝了一條魚,正是白天在河里抓到的,老楊頭則拿出了兩三只田鼠,此外還有幾根山里刨到的野山藥。
但最離譜的是那老福。
只見他賊眉鼠眼的,像防賊似的看了幾眼王豐三人,才摸摸索索的從胸包里掏出來一物,王豐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倆白面饅頭!
這還不算,緊接著,三人又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才看見老福又摸出了一個葫蘆,里面裝的,居然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墓鸹ň啤?p> “老福倒不愧是干過貨郎生意的,這份藏貨的本事,沒有十幾年老師傅的經(jīng)驗,可練不出來。”
王豐嘖嘖稱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