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六感枷鎖
金紅的晨輝灑遍高樓林立的城市群，極目眺望之處，綿綿青山水露蒸騰，霧氣氤氳繚繞。
天渝城，城郊，廢棄工廠天臺。
晨風打著旋兒越過或高或低的建筑，薄薄的陽光直射，地面濕漉漉，在這個雨夜里地面某處再添新傷，稍顯猙獰。
在昨晚某些不為人知的時刻，它又一次忍受了尋常地面難以想象的痛苦！
陳洛微微后仰，傾靠在半干半濕的墻壁上，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額前濕潤的碎發(fā)滴落。
其實他才不到二十歲，恰是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年紀。
陳洛的五官很分明，穿著白襯衫的他頗顯氣質(zhì)溫和，被雨水淋了一夜的唇微微泛白，眼神略顯疲倦。
“沒想到，連師姐你，也有這么多秘密啊……”陳洛輕聲低喃。
她竟這般對答如流，簡直與往常在他面前撒個小謊都可能要臉紅的模樣判若兩人。
混雜著汗水的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面龐再一次滑落，打在他薄薄的白色襯衫上。
透過這濕透了的襯衫，他鎖骨下白皙的皮膚清晰的展露，他那勻稱的身材也讓人一覽無余。
陳洛把玩著手機，目光落在未熄滅的屏幕上，最后停頓在頂端的那道通話記錄上，心緒飄飛到了遠處。
一道手機鈴聲突兀響起，驟然如長刀揮來，切斷了他的思緒。
但通訊鈴聲很快停止，手機上也沒有任何記錄，剛才那鈴聲恍若是陳洛的幻覺。
陳洛目光陡然清明，輕呼出口氣，關(guān)閉手機。
然后從褲子荷包中拿出另一個手機和一張漆黑的特制電話卡。
他手上動作很快，開機，插卡，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那端響起了一個帶磁性的低沉男音：
“你上次要的東西，我找到了?！?p> “哦？”
陳洛玩味一笑，開口道：“怎么這次這么快？”
“因為這次的東西，又是在老黑貓那里找到的?！钡统聊幸羧缡腔卮?。
“他要價多少？”
陳洛的手指在指骨上輕輕地摩挲，可真是巧啊，這件東西竟然也在老黑貓那里！
難怪這次不到一周就有了消息，只怕還是手頭里有這東西的人故意壓了壓消息呢。
陳洛眸子里的玩味之色微不可見地又吐露出一分，這人留了心眼啊……
“七十積分！”對方一字一字說得很重，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這個要錢不要命的混賬真是又黑又臟的心！七十積分在一般的賞金獵人眼中可是一筆相當不小的數(shù)目！
貪婪的家伙！
陳洛眼神倒是波瀾不驚，輕嗤了一聲：
“呵，那就答應(yīng)他?！?p> “其實可以再壓一壓價格，價格太高了?！?p> 陳洛輕輕一笑：“你幫我拿下便是，值這個價?！?p> 哪怕隔著屏幕，對方也能從他那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里聽出一抹勢在必得的意味。
更何況兩人也算得上熟，聽到這個調(diào)調(diào)，就知道多勸無用。
他嗯了一聲，通話結(jié)束。
二十八秒，這段同樣沒有記錄的對話結(jié)束。
高效的辦事速率，從不拖泥帶水——這是陳洛給夜軒的標簽。
“老黑貓——”陳洛倚著墻壁，聲音拉得極長，幽黑瞳仁中有一道鋒芒半露的微光一閃而過。
麻蛋，錢誰不心疼??！
東方紅日高懸，在波濤起伏的云層中緩緩暈染，色澤誘人的絢爛朝霞灑滿青空。
江流蜿蜒，劃開這繁茂的天渝城緩緩流淌。
突然之間，陳洛的頭變得昏沉沉，視線模糊。
針扎的疼涌來又退去，陳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唉，副作用越來越強了。
陳洛暗自神傷。
就在剛才，他還能以俯瞰的姿態(tài)清晰地看見江流上的粼粼波光，交織的道路網(wǎng)中，道路兩側(cè)樹葉之間的搖曳摩挲也能清晰入目。
這甚至是望遠鏡也無法替代的，簡直就像神之視角！
而這，僅僅只是陳洛的其中一個特殊之處……
不過現(xiàn)在不行了，后勁上來了……
現(xiàn)在的陳洛簡直就像得了白內(nèi)障，近乎僅有光感，說得學術(shù)點是分辨率極低，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人畜不分！
就連那朝霞都不能看，眼睛會比針扎還疼，盡管他的眼睛已經(jīng)疼得像被挖了一樣。
這就是被陳洛自己命名為“后遺癥”的癥狀。
這些有后遺癥的能力并非與生俱來，而是每月來的比例假還準時的審判之夜帶來的身體變化。
金手指，不算吧……
他向來不相信世界上有白來的午餐，代價不可能僅僅是這些副作用。
畢竟昨晚那猶如萬蟻噬身的痛苦還讓他心有余悸。
倒不如說這些能力是毒藥，每使用一次，就更上癮一分，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晨風漸甚，陳洛的眼眸之中漸漸恢復清明。
昨夜風急雨驟，其間甚至還有雷鳴電閃，不足為外人道的是，恰有雷霆于他頭頂久久盤桓。
一些云端之上的存在想抹殺他！
陳洛按捺住心里這個大膽的猜測。
馬勒戈壁的，你中二病又犯了！
陳洛暗自怒罵了自己一句。
也就是自然現(xiàn)象而已，四月打雷很正常的嘛，他心里這么安慰自己。
可老神棍當初那句“你乃神棄之人，天必罰之！”卻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天臺之上晨風又再度弱了幾分，陳洛走上前，只手撐著微微變形的欄桿，俯瞰映入眼中的山河與城市。
河流對面那繁華的市中心開始喧囂起來，而河流這端離廢棄工廠數(shù)千米的老舊街道則冷冷清清。
陳洛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著金屬欄桿，面色平靜宛如禪定的老僧，目光悠遠深邃。
韓晞璇他們可不知道，黎明前后的一幕幕盡入了某個人的眼底，雨夜追逐、滿天冰雪……
——這就是陳洛其中之一的身體變化，堪比望遠鏡的視感，卻比望遠鏡更為靈敏！
陳洛猜測，自己的六感上都有一道枷鎖，而這些變化就是讓他擁有短暫打開枷鎖的能力。
眼耳口鼻心和膚，也就是視感、聽感、嗅感、味感、觸感和傳說中的第六感！
但這也只是變化的其中一部分……
陳洛曾暗自打趣，或許有朝一日，自己會變異成千里眼順風耳之類的。
每一次審判之夜后，陳洛身體的變化都不盡相同，偶爾就是是六感枷鎖打開后的顯著強化。
但無一例外的一點是，變化他能感受到。
可偏偏這一次，例外發(fā)生了，他沒有感受到任何變化。
不過陳洛暫時沒深想，他現(xiàn)在心里最在意的事，是師姐展露出的那等超凡脫俗如同神靈般的力量。
陳洛的第六感枷鎖打開時，感知力會近乎無限提升。
他曾親眼目睹年幼的女孩吞吐云霧，某個男士揮灑而出的鮮血突然燃燒，還有太多太多……
可無一能比得上韓晞璇所擁有的這等駭人力量！
青梅這力量，凌駕于規(guī)則之上，宛若神諭之力，而自己在此之前竟沒有絲毫察覺。
身為竹馬，真是失職啊，陳洛暗自心道。
真瘋狂??！
還是說這個世界一直這么瘋狂，只是自己與之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