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看了一眼顧湘，又看了一眼快走到跟前蕭臨，不由眼前一黑，心里急道一聲“老天爺”，便忙不迭屈身行禮，朗聲道：“參見陛下！”
顧湘聽是皇帝來了，一時之間這身轉也不是、不轉也不是。她是極不愿見他的，但到底身份擺在那，不見禮，便是欺君。她勉強轉身，低垂著頭，隨著眾人一起行禮：“參見陛下?！?p> “免禮?！?p> 蕭臨到了宮門前，身后的小太監(jiān)就快步湊上前，將手中提籃遞給青荷。
“這是昨兒母后提到的桂花菱粉糕。今日著御膳房蒸了，熱熱得送了來?！笔捙R看了一眼緊閉的宮門，“母后可是已經歇下了？”
青荷喉間哽了一下，硬著頭皮回答：“回稟陛下，娘娘已經入睡了?！?p> “母后既已歇息，想來今日是見不上了，看來朕來得不是時候?！笔捙R微微頷首，“既然如此，你便替朕將這糕點呈給母后吧?！?p> 青荷恭敬地應道：“奴婢領命。”
蕭臨正欲離去，孰料步伐剛啟，卻于一眾宮人之中捕捉到一抹不一樣的身影。他駐足凝視，只是那襲藕荷色的斗篷將大半面容隱匿其下，唯余兩縷鬢發(fā)和輕咬著的兩片花瓣似的唇。
“在此立著的是何人？”
蕭臨的聲音溫和卻不失帝王威嚴，聽得人心頭發(fā)顫。青荷正欲開口，不料顧湘的聲音已先于耳畔響起。
顧湘雖未抬首，但依舊察覺到了審視的目光，這口是不開也得開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答道：“臣女顧湘，見過陛下。”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連府名都未曾報上。青荷聞言，額間不由滲出一絲冷汗。
蕭臨默然片刻，嘴角隱隱揚起：“原來是你?！闭f罷，他瞧著顧湘垂首的樣子，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里又帶上了一絲促狹的笑意，“朕未來的皇后。”
這皇帝瘋了？！
顧湘震驚地抬頭。此事在朝堂之中尚無定論，現(xiàn)在竟能說得？
周遭的宮人不知是震驚還是怎的，齊刷刷地把頭埋得更低了。青荷悄無聲息地將張開的嘴合攏，雙手緊緊抓著食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幾步。
蕭臨仿若不記得自己方才說的驚世駭俗之言，目光掃向顧湘的面龐，一如平常道：“你終于肯抬頭了?！?p> 像是逗弄貓兒似的。
說話間，蕭臨看了身邊打傘的小太監(jiān)一眼，小太監(jiān)當即心領神會地把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顧湘抿了抿唇，垂首道：“臣女不敢直視天顏?！?p>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顧姑娘是準備離宮嗎？”
“回稟陛下，是的?！?p> “天色已晚，何不在宮里用過晚膳再回府？”蕭臨道。
顧湘連忙婉拒：“陛下，今日天色已晚，臣女的兄長還在家中等著臣女一同用膳?！?p> 是嗎？
蕭臨沉吟片刻：“方才朕見姑娘獨自一人在此，既無隨侍之人也未曾打傘。姑娘既要回府，那朕便送姑娘一程吧?！?p> 聽到此話，顧湘藏在斗篷下的手差點就把帕子給絞爛了。她不禁抬頭看向蕭臨，試圖從蕭臨波瀾不驚的神色中看出些許端倪。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日光沉，明燈起。
朱墻下，蕭臨執(zhí)傘于燈影雪色之下頎然而立，像極了畫中俊俏的翩翩少年郎。
顧湘慌忙垂首，耳尖悄悄染了微紅。
“不敢勞煩陛下?！逼毯?，顧湘再度婉拒，“臣女非三歲幼童，這路，自己一人也走得?！?p> 兩度婉拒，蕭臨倒也不惱，向顧湘淺踱而去。顧湘只覺一股檀香沁入鼻息，頭上也籠了一片陰影。當她側首望去時，蕭臨已站在了她的身側。
雪愈發(fā)大了。
片片雪花在顧湘的身側落下，一片沉靜之時，她聽見蕭臨緩緩道——
“往后這路，你與朕終究是要一起走的?！?p> 眼前的路，很長。雪色漸染，青石磚也逐漸變得模糊。
顧湘心弦微動。
然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道：“如此，便謝過陛下了?！?p> 兩人、一傘、一長路。
青荷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發(fā)呆，直到青葉出來查看情況時才回過神來。
“你怎么還在這兒呢？”青葉道，“娘娘還在等你呢?！?p> 青荷如夢初醒，轉身時卻不慎將顧湘給的香囊落在了地上。青荷正蹲下身去拾，另一只手卻先一步將香囊拾了起來。
正是太后。
太后打開香囊，從里面取出了一支步搖。
青荷、青葉一瞧那步搖的樣式，頓時驚得不敢言語。
瞧見步搖的樣式，太后的手一頓，許久之后才默默把步搖放回了香囊，嘆息道：“這丫頭，還是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