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童年陰影
大家都不清楚這位寧王妃的性子。
唐鳶的芯子是新時代獨立女性，對于這種性騷擾一般的言辭很是厭惡。而唐鳶本人又是武將出身，愛憎分明，聽到這話理應拔劍砍人。
眾人眼巴巴地偷看他倆，或是冷汗涔涔，或是幸災樂禍。
畢竟這位寧王的性子可是誰都清楚。
方世爻依舊脈脈含情地看著唐鳶，眼神關切。
演，就硬演。
唐鳶看向他握著杯子的手，因為使力，手指關節(jié)都泛白了，明顯是聽到了。
這是在等自己表態(tài)。
她覺得，以方世爻的性格，只要自己一開腔，他完全有可能做出把杯子摜到那老頭腦門兒上這種事。
她可不想第二天朝堂上傳遍寧王殿下沖冠一怒為紅顏，宴會動手七旬老臣血濺當場的故事。
唐鳶清淺一笑：“沒事，只是有些乏了?！?p> 白胡子老臣長舒一口氣，在心里感謝王妃的寬宏大量。
方世爻淡淡地收回視線，拍拍袖子，輕聲道：“那我們也回去吧?！?p> 唐鳶由著他將自己攙起，周圍又重新喧鬧起來，不過聽在唐鳶耳朵里，倒像是欲蓋彌彰。
兩人向下走，所經(jīng)之處氣氛十分尷尬，唐鳶直勾勾地盯著那白胡子老頭，后者接觸到她警告的視線，瞳孔一陣，忙不迭賠上一臉討好的笑。
唐鳶收回視線。
老臣舒了一口氣。
方世爻陰沉的目光緊接著掃射過來。
老臣頭皮一麻，方準備收起的笑容更夸張了。
不好惹，兩個都惹不得。
兩人在一片恭維寒暄聲中翩然告辭。
上了車，唐鳶喟然長嘆：“端著好累啊。”
方世爻自然地為她立起背后的靠墊。
唐鳶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上去，整個人一下子變成一只松了線的木偶。
“你知道皇后與我說了些什么嗎？”
“什么？”
“她問我為何要回來?！碧气S有所保留道，“她知道我會逃婚?！?p> 方世爻眼神一閃：“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逃婚很可能與皇帝有關?！边@話說出來，她自己都感覺有些奇怪，她做的事與誰有關，她自己難道不知道？
方世爻很顯然也意識到了在這個問題，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唐鳶語塞，但還是不得不向他解釋：“我是說，皇帝基本確定是攛掇我逃婚的罪魁禍首?！?p> 方世爻：“是不是他，你自己不知道嗎？”
唐鳶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與之前的唐鳶不是同一個人這件事。如果照實說了，他怕是不僅會將自己當成傻子，還會當做一個神經(jīng)病。
“為什么要撒謊？”方世爻突然問，“你分明很介意侯尚書的話?！?p> 唐鳶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離開前那段小插曲。
“你不是也裝作沒聽見嗎？”
方世爻微微挑眉。
“我是不想你們在宮宴上起沖突，畢竟是皇帝的地盤，拂了皇帝的面子對你我都沒有好處?！碧气S活動著脖子答道。
方世爻反問道：“你怎么就認定我會發(fā)作？”
豈止啊，連一言不合拔劍殺人這種事你都做過。唐鳶腹誹。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件有趣的事是什么？”
方世爻作為小說的男主角，走的是忍辱負重路線。
他雖是皇長子，卻是庶出，親生母親只是明妃身邊的一介宮女，陰差陽錯臨了幸，懷上了龍子。
若是女兒也就罷了，偏偏孩子生下來是個皇子。
皇長子的母親怎么能是宮女出身呢？于是先帝同太后一合計，索性將方世爻交給了明妃撫養(yǎng)，而那名宮女，在誕下皇子不久后，就悄無聲息地咽了氣。
原本這段宮闈秘辛無人再敢提起，偏偏明妃是有一個女兒的。
在成為皇長子的母親后，一直被皇后死死壓制的明妃終于揚眉吐氣，逢人便道“我們大皇子如何如何”，不是生母勝似生母，居然漸漸忽略了自己那個本就不受寵的親生女兒。
嫉妒在這位年幼的公主心中瘋狂滋長，終于在方世爻四歲那年東窗事發(fā)。
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安陽公主當時惡狠狠的眼神，以及從那張稚嫩的嘴巴里吐出的更為狠毒的話。
他想不起自己當時作何反應，只記得明妃將他抱在懷里迭聲安慰，卻無法回答他委屈的質(zhì)問。
明妃用一根藤條，狠狠地抽打安陽，這位自幼錦衣玉食的公主卻突然變成了一頭發(fā)瘋的小獸，明妃的抽打越狠，她沖方世爻的咆哮就越瘋狂。
也是打那時起，他學會了看人眼色。
他覺得宮人看他的眼光里充滿著鄙夷和同情，而面對安陽時他又恐懼又心虛。
于是年幼的方世爻只能努力完成明妃的一切要求，包括討父皇的歡心，同大臣們虛與委蛇，以及在功課上贏過方世譽，以此來獲得一絲并不那么真誠的母愛。
唐鳶當然清楚他的過往，于是方一到場便開始滿場尋安陽，想看看這位方世爻的童年陰影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惜沒有找到。
方世爻淡淡開口：“我看到安陽了。”
唐鳶心下一震。
他怎么如此淡定？
哪怕二十多年過去，安陽公主依舊是方世爻心中的一根刺。即便他逐漸在朝中站穩(wěn)了腳跟，有了自己的勢力，脫離了明妃的掌控，甚至與方世譽平分秋色。
他也依舊畏懼這位皇姊。
嚴格來說，不算是畏懼，而是陰霾。
畢竟這位風評不怎么好的長公主，是位出了名的瘋癲主子，天不怕地不怕，就連小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唐鳶望向他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這就是你說的有趣的事？”
方世譽點頭：“是啊?！?p> 唐鳶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
她曾用安陽來制造方世爻性格缺陷的源泉，并通過安陽的死來破解他的心結。
可是如今，他居然輕描淡寫地對自己說道：“今天發(fā)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遇見安陽了?！?p> 難不成自己為他安排的刺激還不夠多？
唐鳶壓下心中的困惑，假裝好奇地問：“碰到安陽公主算什么有趣的事，難不成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方世爻漫不經(jīng)心地敲著窗框：“確實發(fā)生了別的事情，她帶了個劍客來?！?p> 唐鳶腦中靈光一現(xiàn)，不動聲色道：“然后呢？”
方世爻：“逛了一圈兒，就走了?！?p> 沒了？
回到府里，唐鳶心中的預感愈發(fā)強烈了。
這段劇情原著中沒有出現(xiàn)過，也就是說，系統(tǒng)自動修正了時間線，以確保書中世界的穩(wěn)定。
唐鳶的心臟怦怦地，簡直要跳出胸腔。
按照時間推算，此時的唐鳶應當遇到的人是——
裴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