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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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愚者教會作為不被正統(tǒng)教會承認的‘邪教’，在貝克蘭德沒有設立教堂，最近的愚者教堂也在隔壁市，他們是怎么對貝克蘭德的邪教活動這么了如指掌的？”

　　窩在沙發(fā)椅里的斯科特瞇起了眼睛，含笑的表情遮掩了他仔細打量這家甜品店的目光。

　　“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多關(guān)于貝克蘭德的情報呢？”

　　“我猜測，這家甜品店和愚者教會有密切聯(lián)系”盧克斯壓低了聲音，語氣凝重地對其他兩位執(zhí)事說，“我們?nèi)齻€人的任務里，這家甜品店總是和愚者教會一起出現(xiàn)，可能他它們出場的方式大不相同，但是它們總是形影相隨?！?p>　　“欸，前輩您說得還挺有道理?！彼箍铺仉S意地瞥了一眼在廚房里忙活的小男孩，那一身花哨的裝扮很是惹眼，“這么想想，昨天我們在街上也看到過這個像大煙花一樣的小孩——你可以永遠相信通識者的記憶力！”

　　盧克斯皺眉，一些令人不悅的回憶爬上心頭，他感到一陣窩火，伸出手使勁捏捏自己鼻梁和眼窩：“在我們周四掃蕩那個邪教窩點時，我們也三番五次地看見這個神出鬼沒的小男孩?！?p>　　說完這些盧克斯就沉默不語了，這到底是在指引我們的行動還是在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格洛麗亞雙手支起下巴，也陷入了回憶。

　　“實不相瞞，我們周三的邪教窩點突擊任務也是因為收到了來自包括愚者教會在內(nèi)的各方突然發(fā)來的舉報，有一點比較讓人在意的是來自這家甜品店的報警?！?p>　　說著格洛麗亞轉(zhuǎn)頭看了看柜臺上打瞌睡的小女孩，露出一抹復雜的神情。

　　“？？？”

　　“……然后他們就全家出動砸了他們的祭壇……”

　　“……”

　　這也太離譜了吧?。?p>　　三位高級執(zhí)事在心里發(fā)出同一句吶喊。

　　“……哇噻，我到底該說這邪教太不長眼，明明這家人這么可疑還要硬湊上來搞事情，還是該說這家店的問題實在是過于離譜了……”斯科特嘴角抽搐，他感覺自己的表情管理出了大問題。

　　盧克斯舉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壓壓驚，強裝鎮(zhèn)定地問：“那么這街上的居民怎么樣了？他們竟然敢在這種街道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

　　格洛麗亞的冷面終于繃不住了。

　　“他們在看戲。”

　　盧克斯一口咖啡噴回杯子里。

　　“什么？！”盧克斯震驚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格洛麗亞，仿佛對方說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天方夜譚，專門從貝克蘭德最無聊的九流八卦小報上剪下每期最離譜的部分，然后專門拼湊在一起來耍他這個老男人玩。

　　“這整條街的人都安然無恙，甚至在場地外圍了一圈看戲。他們以為只是普通的那種邪教和綁架犯，同時對這家人日常的鬧劇習以為常。”

　　“‘如果哪個星期莫雷蒂家不出點離譜的事情，那我們就要報警或者喊醫(yī)生了！’以及‘他們家的小菲爾德真的太可憐了！’”格洛麗亞頓了頓，喝口紅茶舒緩下自己扭曲的表情，“大概是這條街上的人對這家人的印象?！?p>　　“我們最后抓獲了大部分邪教徒，唯獨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領(lǐng)頭的大祭司，其他邪教徒說大祭司背叛他們逃走了，生死不明，他至少有序列五?！?p>　　盧克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作為代罰者，風風雨雨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奇葩的場面。

　　他再喝一口咖啡定定神。

　　“首先，我們從這個事件中能得到這樣幾個結(jié)論：第一，這個莫雷蒂家對平民態(tài)度友好，對各大教會，至少是對黑夜教會暫時沒有敵意；第二，他們擁有的實力，能夠在無聲無息之中，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剿滅一個邪教窩點，再往壞處想，他們也許可以以絕對優(yōu)勢擊殺一個半神?！?p>　　三個人一陣沉默。

　　“看來他們之中至少有兩個半神?！彼箍铺匦Φ?，“我們現(xiàn)在這里也有兩個，扯平了？”

　　接著他招搖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夸張地擺了擺手。

　　“可是大人們都到哪里去了呢？為什么只有兩個小孩在看店？”

　　“他們店里應該有六個大人，但其中一個長得好像很矮，像小孩。”格洛麗亞閉眼回憶道。

　　“看來你對這家店的情況挺熟悉？”斯科特笑著瞇起眼睛，接著他感受到另外兩人投過來的目光，撓撓頭貌似抱歉地笑了笑，“哎呀哎呀，你們看，我也是剛剛到貝克蘭德，對這里的局勢不熟悉嘛?！?p>　　“不過聽說黑夜教會是這家店的常客？”

　　格洛麗亞微微皺眉。

　　不知道為什么，斯科特的話語漸漸變得如此單刀直入，現(xiàn)在終于放棄一切迂回，赤裸裸地刺向格洛麗亞。

　　很奇怪的是，這本來應該是很過分的舉動，就像是有意地打探消息一般，連帥哥美顏都無法掩蓋這段話的目的性。但格洛麗亞卻下意識忽略了這言語間的侵略性。

　　也許是今天盧克斯先生的坦率過于真誠，也許是這位帥哥的臉實在是好看。

　　也許是今天大家的思維和談話都過于大膽了。

　　“……的確，我剛來貝克蘭德時，我的同僚就都極力向我推薦這間甜品店，說他們有事沒事就會來這里坐坐，他們的甜品很合大家的口味。甚至教會平時還會向他們預訂下午茶?！?p>　　格洛麗亞舉起叉子，向盧克斯的咖啡輕輕一點。

　　“上一個受到這種待遇的店，是‘星媽媽’咖啡，不過那是教會上下都在推廣的，這家甜品店只是在貝克蘭德教區(qū)流行?！?p>　　“但‘星媽媽’是黑夜教會的產(chǎn)業(yè)?！彼箍铺匦πΑ?p>　　“而這家甜品店和愚者教會有很大聯(lián)系，”盧克斯沉聲道，“那你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那里有什么說法嗎？”

　　“說法？呃……沒什么說法……”斯科特裝模作樣地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回憶的表情，“他們只是說這里的糕點很好吃，黑夜教會的人很喜歡，經(jīng)常給我們推薦。以及——”

　　“不要多想?！?p>　　斯科特不靠譜的樣子讓盧克斯有點頭疼，這聽上去并不是一條有價值的情報，他草率地決定把這一條先放一放。

　　“說不定就是他們在貝克蘭德的辦事處或者情報站，而且他們暗地里和黑夜教會有隱秘的合作。”

　　斯科特撲哧一聲笑了。

　　“你們風暴教會不是也和愚者教會關(guān)系好得很嗎？那你們那算什么？正大光明的合作？”

　　“！我們！我們——”

　　盧克斯被嗆得一下子說不上話來，想和他爭辯什么又覺得自己有點理虧，似乎自己說些什么都無法挽回風暴教會的臉面。

　　似乎大家的聊天越來越放松，甚至到了毫無遮攔暢所欲言的地步。許多話語好像活潑得直接跨越過思考的窗沿，歡快地一股腦涌了出去。

　　“要不是我們風暴教會第六紀以來形勢不容樂觀，怎么會淪落到和那幫邪神教會的人做交易？”

　　盧克斯為了掩飾尷尬，聲音有點激動，微微漲紅了臉。

　　“哇哦‘邪教’！瞧瞧！這個帽子可真好戴！”

　　斯科特對此嗤之以鼻，他不再藏匿自己的鋒芒，反而更加露骨地露出了帶點嘲諷的笑。

　　“所以說，你看看你們定義邪教的方式是多么可笑！那只是一紙空文，在你們眼里就變得像真理那樣不可撼動，就這么盲目地去相信！

　　“我親愛的老古板，邪教為什么是邪教？正神為什么是正神？這真的和那記載著利益交換的公文有什么關(guān)系嗎？這到底是你的判斷還是別人的判斷？

　　“你自己為什么要追隨你的風暴之主？又為什么認為別人是邪教？”

　　“因為！因為——”

　　這一連串狂妄的問題驚得盧克斯啞口無言，虔誠的神眷者竟然在此時張大了嘴巴卻找不出可以反駁的音節(jié)。圣典上的字句像噴泉一樣在他的腦海里汩汩涌出，但一個個都像棉花一般軟弱無力。被剝下一層層思考和理性的盧克斯如今直面他內(nèi)心的最深處，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那么單薄。

　　“因為……因為主的風暴圣典是這么寫的……而他們愚者教會的圣典內(nèi)容一看就——”

　　“因為風暴圣典說你們是對的所以你們就是對的？因為愚者圣典寫得不靠譜像邪教所以他們是邪教？”

　　“你——你這是褻瀆——！”

　　“如果你的評判標準只是所謂的圣典的話——”

　　斯科特甩過手干脆地向格洛麗亞一指。

　　“那么他們黑夜教會的圣典里寫滿了死亡、安眠與黑夜，難道他們就是邪教嗎？”

　　被突然拉進談話的格洛麗亞一愣，面對莫名緊張起來的局勢感到無措。她一下子覺得自己那層冷冽干練的外皮在這家店里顯得那么脆弱單薄，如今一下子被這充滿力量的一指戳破了，心里那個不太強大的小女生一下子暴露出來。

　　她慌亂地躲閃兩個人投過來的熱烈目光，眼神在兩個執(zhí)事之間來回跳躍，最后筆直地落在地上。

　　但是她的呼吸卻漸漸平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