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時間見大師還生龍活虎,現(xiàn)在怎么會變得如此糟糕,就算大師被下了毒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啊!”
韓釗十分難過,轉(zhuǎn)過來臉,眼里泛起了淚花,他像自言自語,又像詢問煩魚。
“實(shí)不相瞞,老衲的壽元將近,已經(jīng)無法抵抗任何毒物,所以戴全才會如此輕松就將毒下到我身體里?!?p> 聞丘大師艱難抬手,示意煩魚不要說話,他的臉色變得紅光滿面,十分詭異,煩魚卻忍不住跪在地上自責(zé)地低下了頭。
“好孩子,這不怪你,元魂丹就像無底的深淵,又有誰能抵擋其中的誘惑?你也不過以為他要來見老衲,又不知道他與我之間的糾葛,又怎么能料到后面的事情呢,好孩子,別難過,起來吧?”聞丘大師輕輕撫摸煩魚的頭頂。
“師傅!”
煩魚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就象決堤的洪水,如果不是他最后的貪念為了一顆元魂丹,師傅就算中了毒也很容易解掉,正是因?yàn)樗氖韬鲂拇鎯e幸讓師傅最后中了劇毒。
“莫難過,其實(shí)了然給了我許多元魂丹,你也是知道的,他就是想喚起你內(nèi)心的魔障,即便痛苦萬分煎熬不已,你卻從未向老衲討要過,你的心老衲也明白,希望你以后能謹(jǐn)守本心,不再被丹藥控制。”
“師傅,我,我一定會做到的?!睙~有些哽咽。
“韓釗,這元魂丹能延長壽命,但幾年不服用就會發(fā)作一次,生不如死,若是那時你還活著,就幫一下煩魚和楊岳。給你的那本元神訣是老衲和林世俊根據(jù)洗髓丹、元魂丹的功效不斷改進(jìn)的一門功法,可惜很少有人能修煉到后面,老衲也只修煉到了第五層,若有幾乎你可以向天門道長求教。這五十余載,老衲根據(jù)元神訣總結(jié)了許多救人性命的手法,這里面有解奇異花毒的方法,還有一些修煉元神訣到第五層的經(jīng)驗(yàn)心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韓釗你拿好了,慢慢修煉或許能解開你現(xiàn)在的厄運(yùn)。煩魚,這是一盒元魂丹,你拿走吧,壽元固然重要,內(nèi)心的信念也不能丟棄啊。還有這些物件,若是見到戴全就交給他吧?!?p> 聞丘一口氣說了那么多,整個人卻越來越精神了,滿面紅光看著不像一個將死之人,韓釗腦子里閃現(xiàn)了一個詞,回光返照。
光芒到了最盛時就會慢慢熄滅,聞丘大師的臉色慢慢褪去了光澤,他巍巍顫顫想要將東西交給了韓釗和煩魚,但手怎么也抬不起來,韓釗和煩魚趕緊接過。
聞丘大師似乎在回憶什么,慢慢露出了孩童般的燦爛笑容,整個人很安靜,眼里好像有許許多多的美好。他輕輕笑著,笑著笑著便沒了生息,煩魚和韓釗看著聞丘大師垂下的頭,忍不住再次流下了眼淚。
全城縞素,嚎啕不止,悲傷的人群涌到紅葉山腳下,遲遲不愿離去。按照聞丘大師的遺愿,煩魚將他火化,灰燼準(zhǔn)備帶回雷音寺附近灑在故鄉(xiāng)的土地里。
火化的這一日,江陽城聚滿了人群,大家夾道送別聞丘大師的遺體,無數(shù)人哭泣不止,韓釗等人花了大半天才從內(nèi)城走到外城。大
師的死,讓煩魚傷心欲絕,林孝賢也自責(zé)不已,但是大師已經(jīng)說了,不管用不用元神訣幫助林孝賢通脈,他燈枯油盡也肯定堅持不了幾日,還讓煩魚等人不要找戴全,父子倆的事讓它畫上句號。
幾人抬著大師的遺體一步步走到外城門口,江陽城的百姓每人拿著一根柴火跟著送葬的隊(duì)伍,天氣陰沉,時光沉默。
幾人抬著遺體站在在高高的佛塔下面,就近趕來的僧人匯合紅葉寺的師傅們坐在塔前吟誦往生咒,民眾自覺地上前將柴薪放在搭好的架子上。
塔前廣場,夜幕中格外肅靜,火光熊熊,殘軀燃起,千萬人默默地注視,世界仿佛要永遠(yuǎn)記住這一刻,逝者已矣,或許幾百年后世間還到處流傳著這位可敬可愛大師的傳說?;鹧嫒缤缟酂熞采⒈M,許多還在守候的人們要陪著大師在后一夜。
超度的聲音喚醒了黎明,裝殮骨灰,灰燼下面是七顆潔白無暇的舍利,幾位年長的僧人虔誠地將舍利裝到寶盒,躬身一步一步舉著盒子安放到塔頂。
韓釗等人目送著舍利被送進(jìn)高塔,塔里的長明燈被點(diǎn)亮,一些紅葉寺的僧人會世世代代守著這座舍利塔,這些青磚黃瓦也會生生世世陪伴著大師的英靈長眠。
眾人抹去憂傷,帶著還殘留著世間余溫的骨灰出發(fā),林孝賢執(zhí)意要背上大師一路走到雷音寺,韓釗、煩魚兩人跟隨在后,遠(yuǎn)行中原。
城外丁字路口,一個長袍老者欄在路中間,韓釗等人停下腳步。這位便是戴全大叔,雖然聞丘大師讓眾人不要責(zé)怪他,但煩魚已經(jīng)怒極,沖上去就是一頓老拳,打的戴全毫無還手之力,煩魚打著打著就停了手,一個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幾日憋在內(nèi)心的壓抑在這一刻都爆發(fā)出來。
戴全也木然地看著聞丘大師的骨灰盒,整個人喃喃自語,根本不相信這位自己痛恨的父親就這樣死掉了,他日夜兼程,最后只在城外攔下一個冰冷的骨灰盒。
五十多年的愛恨情仇,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結(jié)情緒,還有母親死不瞑目的怨恨,在這一刻仿佛都煙消云散。
“這下你滿意了吧,報得大仇你高興了吧,你這個老混蛋!”
煩魚一把推倒了戴全,舉起拳頭準(zhǔn)備一陣疾風(fēng)暴雨的擊打,但看著戴全呆呆的神情卻怎么也下不去手。戴全跪在骨灰前,老淚縱橫,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不語,好不容易遏制的悲傷又彌漫四周。
過了一會,戴全恭恭敬敬地向骨灰盒磕了三個頭,默默地接過盒子,成了送葬隊(duì)伍的一員。一些不舍的江陽城百姓,從韓釗他們出城就一直跟著,一直到碼頭,相送的人才散去大部分。
許多得到消息蝦夷、蓬萊的家族派子弟過來追趕送靈的隊(duì)伍,一些江湖門派也派遣弟子紛紛在路上相侯,都想在最后表達(dá)一份心意。
大船渡海,沉默無言,山高水遠(yuǎn),時光褪色,遙遠(yuǎn)的路途一步一步變短,魂歸大地,埋骨云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