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遠方的樹木、村莊都還在晨霧里時隱時現。
馮青州起了個大早，騎上自行車出了村口向西上了公路，希望趕在早集開始前，可挑選最新鮮的蔬菜和肉類。
路旁的河水緩緩地流著，一群鴨子已在河里游來游去，覓食著小魚小蝦。
他昨晚就為今天要買些什么費了不少腦筋，蔬菜、水果、螃蟹、零食，還有天晴喜歡吃的牛肉。牛肉是買新鮮的還是買醬的，這個倒讓他拿不定主意。對了，天轉涼了，給二姑娘還要買套長袖睡衣睡褲，干脆買三套，玉梅和兩個姑娘一人一套才好……
就這么一路盤算著，半個小時后，集市就在眼前了。
天邊絢爛的曙光，給大地帶來了生機勃勃的活力，帶來了無盡的溫暖。
集市外停滿了貨車、摩托車、自行車、平板車……集市里人頭攢動。
琳瑯滿目的產品，令人眼花繚亂，每一樣都飽含著熱情的鄉(xiāng)土氣息，處處洋溢著淳樸。
馮青州最終還是選擇買了醬牛肉，因為他想起天晴第一次吃的就是醬牛肉，由此而喜歡上了牛肉，所以味道錯不了。
等所有物品采購齊全，他在早餐點要了一碗豆?jié){，兩個大餅，邊吃邊感嘆著，生活就應該像豆?jié){一樣喝的簡單，像大餅一樣嚼的實在。
快到村口時，馮青州看見吳兆興在他幺弟吳年興車窗前嘮著嗑，吳年興見到馮青州，立馬打開車門，一路小跑著湊了過來。
“馮倔頭，跟你商量個事?！眳悄昱d遞上了一支煙。
馮青州雙腳著地并未下車，也未去接遞過來的煙，望著那張和吳兆興同一個模子的臉，生了幾分厭。
“什么事，還要趕著回去下田呢?！?p> 吳年興尷尬地收回了煙，順勢放在嘴邊叼上。
“讓你家天明跟玉華一起包車唄，剛也和我三哥說了，雖然比中巴班車貴了一丁點兒，但包我的車準時、快，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p> “我回去問一下天明，他坐什么車，還得問問他，畢竟不是我坐車。”
馮青州收起腳，一腳踏已在一米開外了。
另一邊，吳兆興手搭在車門上，吐出一口煙向他叫道。
“馮倔頭……趕集回來……買了啥下酒菜啊，中午上你家喝酒去?！?p> 馮青州頭也不回地笑著。
“老鼠肉……龍肉……你吃不。”
吳兆興伸出雙手提了提寬大的褲帶，叫的更歡了。
“你還別說，集上賣肉的二子，昨天送了幾斤驢肉給我，你說氣人不?！?p> 馮青州在村口停了下來，這次回了頭笑著喊道。
“吳老三，‘老丈人’都叫了吧！”
吳兆興氣得朝他“啐”了一口，便不再理會。
馮天明喝了口水，正準備下田，屋外八哥的叫聲近了。
只見他在原地不停蹦著跳著叫著，不斷用手指著東邊的來路。
嘴里仍舊是“叭……叭叭……叭……叭……”
吳玉華兄妹走了過來，吳玉華一手拿著魚竿，另只手提一袋桔子。
“自家的桔子，今年格外的甜?！闭f著遞給了馮天明。
“八哥，過來，拿幾個去吃?！?p> “給過他了，這是給你二姐的……”
吳玉華急忙示意馮天明。
“我可不差八哥那幾個桔子?！?p> 馮天曉說著從門里走了出來，身上系著白底格子圍裙，隨意揪起一個馬尾，日常的辛勞沒有抹去這個20歲少女身上的青春與活力，反而多了幾分成熟的勞作美。
“叭叭叭……叭……叭……”八哥見到馮天曉歡快起來。
“別叭叭叭了，快來吃桔子。”馮天曉用手招呼著八哥。
“天曉，我不是這個意思，八哥我給過了……你放心，回頭就給他裝一大袋子。”
吳玉蘭見到他哥被馮天曉“懟”成那模樣，忍不住抿嘴偷笑。
“玉蘭，也來找天明啊?！?p> “嗯……不是……天曉姐，我是來還書的。”少女的羞赧浮在臉上，雙手連忙托著書。
“行，你們先聊，趁著天公作美，我要去把衣服曬了。”
“那……天曉，我這就去釣魚了啊。八哥，走……吃東西你別蹦……走……陪我去釣魚?！?p> 八哥跟在吳玉華后面仍舊一邊吃著一邊蹦著。
“你別蹦！小心噎著！……你再蹦……小心我揍你……”吳玉華向他展示了一下拳頭。
“叭叭叭……叭……叭……”兩人留下霹靂巴拉的背影。
“你這么快看完了？”
“嗯，看完了。天明哥……我想再拿幾本?！?p> “我房間桌上很多，也都是大姐從省城給我買了寄過來的，自己去選吧，我要去田里了?！?p> 馮天明對她笑了笑。這是吳玉蘭喜歡看的笑，能讓自己發(fā)呆，能讓自己心慌。
秋夜吻了田野，泥土因而醇香、花草因而芳香、谷物因而清香，四處彌散，令人沉醉。
“玉華小叔的車你要坐，我就去包車。”
“不坐，我都想好了，以后騎自行車去學校?！?p> “胡說，那么遠，自行車快也得一個半小時呢，再說路上車多也不安全。”
“沒事，我都19歲了，再說還能鍛煉身體。”
“……對了，回頭你給小姑小姑父打個電話，就說你大姐回來了，我叫他倆過來吃晚飯?！?p> 馮青州突然想到，晚上只有小妹夫妻倆在場，面對大女兒時，自己才會多一些底氣。
“小雪，馬上50周年國慶了，最近一段日子，媽媽可能忙了回不來，你爸估計也顧不上你，我要不在家，你就去政府食堂打飯吃，自己別做飯了，已經高三了，多把時間放在學習上，別老盯著還珠格格、木村拓哉……你聽見沒有！”
李程雪母親一邊整理著衣物，一邊給李程雪叮囑著。
“知……道……啦……”
李程雪伸了伸胳膊回應著。
“不是我不照顧小雪，50周年國慶，你區(qū)教委忙，鄉(xiāng)委這邊我也忙啊!”
李父從洗浴室走出來，用毛巾擦著剛洗的頭。
“昨晚鄉(xiāng)里開會到大半夜，就是討論50周年國慶專項工作計劃，安全、衛(wèi)生、慰問、宣傳這些工作，這個月下旬就要全面部署下去，還提出要搞專人專項，不輕松啊?！?p> “你叫‘李松’，你松一點不就輕松了！”
“程英杰……你……你不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我要是講道理，我爸會拉你？憑你能坐到鄉(xiāng)長、第一副書記的位子？”
“你們不要爭了，讓我安靜地做完作業(yè)，不行嗎？”
李松悶著頭，拿上公文包，頭發(fā)也沒擦干，摔門而出。
馮天明給小姑打完電話，剛進門，便見二姐望著手里提著的兩條鳊魚在發(fā)呆，每條足有三四斤的樣子。
“二姐，好大的鳊魚，我來殺吧?！?p> “這八九是吳玉華那小子，偷偷放在門口的?！?p> 二姐望著天明尋思著。
“二姐，你給我，我來給他送去。”
這時，馮青州剛翻完菜地那幾隴地，摘下草帽說道。
“送什么送……這魚哪里是釣的，一看就是從他自己家魚箱里拿的！你要送去，吳老三還不把玉華罵個狗血噴頭！留著吧，想辦法把錢給玉華補上就行了……生了玉華和玉蘭這雙好兒女，算他吳老三燒高香了！”
“爸，吃午飯吧，我去叫媽?！?p> “別叫了，讓她繼續(xù)睡吧，睡眠本來就不好……醒了再吃就是?！?p> 天曉攔住了弟弟。
南蕪高速上，一輛嶄新的桑塔納99新秀在疾馳，一路向前尋找那個既定的出口。人生亦如車，不知疲倦的尋找著屬于自己的出口。
透過車窗，馮天晴彷佛看見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綠蔭叢中的村莊彌漫著炊煙，田野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馮青州在堂前踱來踱去，不時地抬頭看向墻上掛著的鬧鐘。
“都五點半了，天晴咋還沒到……天明……天明！”
馮天明在房間正做著習題，聽見父親叫他，便出了房間。
“你別做作業(yè)了，你到村口看看去?！?p> “你急個啥，天明到村口，天晴立馬就到家啦？”
小姑炸開來，小姑父也在一旁安慰著。
“二哥，400多公里呢，沒那沒快?！?p> 馮青州滿屋子打轉轉，沖著天明一擺手。
“你還是去村口看看，等在那里……哎呀……忘了掛在井里保鮮的熟菜不知掉沒掉下去……”
馮青州拍了拍大腿，火急火燎地往房后跑去。
仙人橋上，馮天明西望秋空落日，余暉多少次為晚歸的自己指引了歸途，這次她一定會給他的至親指引回家的路，對此他深信不疑。
思歸若汾水，無日不悠悠……
“馮天明……你個臭小子，你發(fā)啥呆呢！”
一輛黑色轎車在身邊停了下來，車上飛出來一個人，馮天明還未看清容貌，便被對方撲了個滿懷。
他這才清醒過來，是她親愛的大姐回來了！
馮青州站在門口看到了村口的情景，望著來車越來越近時，他的心像懷里揣著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